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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又是一年八月中秋桂花香。

      原本该是团圆热闹的时候,今年善家上下却格外冷清萧瑟,从主君夫人至仆从丫鬟,无一不是忧色沉沉,宛若有一块重甸甸的阴云压所有人头顶,叫人喘不过气。

      正屋外的院子里,两个大丫鬟正捧着篮子摘新开的桂花,一个垂髫的小丫鬟拿衣裳兜了满怀的糖喜气盈盈从门外走进来。

      见到两个姐姐,小丫鬟忙献宝似的上前:“今日城东兴侯家的韩大小姐与皇太孙大婚,十里红妆好大的排场。他们家的人在门前撒喜糖,我在前头抢了好些呢,姐姐们吃不吃?”

      其中一个大丫鬟忙伸手捂了小丫头的嘴,拧眉朝正屋的窗户瞥一眼,申斥道:“小声些,别让太太听见了,太太心里正烦呢。”

      另一个大丫鬟责怪道:“眼瞧着咱们家姑娘和皇太孙的婚期没几日了,全府上下都愁眉不展,你倒有闲心去凑兴侯家的热闹,快把脸上的喜色收一收,给太太身边的妈妈看到,有你一顿好说。”

      小丫头忙压了脸上喜气把兜里的糖塞回去,默不作声地悻悻离开。

      提起家中姑娘的婚事,两个大丫鬟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惋惜之色。

      “可怜我们家姑娘,好好的一个女子竟然被那种乖戾之人瞧上。这些天我总想着,那位若是突然死了便皆大欢喜,我们家姑娘就不用受苦了。”大丫鬟朝着正屋的窗户看去,叹息道,“可怜我家太太,眼睛都快哭瞎了……”

      丫鬟说这话时,正屋里,杨氏坐在炕上,搂着善词又刚哭过一回。

      “我的心肝儿,我的肉,我的阿词,怎生就是这样命苦?”杨氏搂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只觉得心里像被人血淋淋挖了一块,“磨了两年,拖了两年,终还是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善词如一块雕木般无动于衷任母亲搂着,秀丽的面孔死气沉沉,麻木得一丝表情也无,连哭都不想再哭。

      善大人坐在对面的八仙桌前,佝偻着身躯,一口一口闷声抽着水烟,吐出的雾气拂过他苍老忧愁的脸。

      屋中还立着几个杨氏的陪房妈妈和丫鬟,此刻皆以袖掩面,哀哀垂泪不语。

      杨氏搂着女儿,涕泪涟涟地望向善大人:“老爷,事到如今倒是说句话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总得想法子才是。”

      善大人愁眉不展,听见杨氏的诘问越发心结郁气,忍不住摔了水烟甩袖道:“我也不愿女儿嫁到那是非之地去,可这现在成了陛下御旨亲赐的婚事,又能如何?若是违逆,便是抗旨,是要连累九族的。你真当我愿意眼睁睁看着女儿送死?那皇太孙何许人也,那是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女儿去这样的人身边你当我心不疼?”

      “老爷这话意思是不管阿词了么?还是说这半年因着阿词赐婚的事情,连带着你这个未来的丈人也在官场上得了不少恩惠,莫不是这些人巴结讨好得你飘飘然,你便动摇起来?觉得女儿嫁去东宫攀龙附凤也未为不可?倒是保了你将来仕途顺遂。”杨氏冷笑一声。

      “夫人这说得是什么话!你我二十余载夫妻,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若我善存亮有一丝一毫卖女求荣的心思,早两年东宫登门提亲的时候我就该一口答应,又何苦冒着违逆太子的风险不肯松口?”

      善家夫妻成婚二十余载,感情一直十分要好。

      在善词的记忆中,父母红过脸说话的次数都很少,莫论当下这样的激烈争执。

      杨氏被善大人的话呛住,红了眼眶,赌气扭身:“我管不了这许多了,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不能去送死!”

      善大人如一头丧气的老牛,长而沉的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桌边。

      他愁眉紧锁捏着拳头,一下下地砸在桌面上,也砸在善词的心口上。

      “爹,娘。”一直未曾言语的善词忽然站起身,“女儿有些乏,想先回去休息。”

      善大人同杨氏一道看向善词,杨氏抹着眼泪不语,善大人一点头,牵强微笑:“好。”

      善词朝着父母行一礼,往正屋外走。

      走至院门处的时候,屋内又传出善家夫妇的争吵声。

      善词停下脚步,扶着门框回首循声看去,半晌,红了眼眶。

      她深深呼吸,忍下眼泪,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杨氏屋子的方向,抽身离去。

      回到自己闺院时,春种正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把满院堆砌的箱笼物件抬到抱厦里去。

      这些都是近几日裴沉昭的人送来的,说是为她出嫁添妆。

      其实这事本不该他插手,善家自有一份厚厚的嫁妆留给女儿,只是裴沉昭仍觉不够,想着嫁妆是新妇的面子,万不能亏待一点,因此自己做主差人又凑了不少过来。

      清点完,一共是一百六十抬。

      这对于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来说,已经是一份想都不敢想的嫁妆分量,便是今日兴侯的女儿大婚,也才不过二百来抬,而善词出嫁的嫁妆,几乎与正妻比肩。

      裴沉昭是故意要给她撑腰长脸。

      春种见善词回来,连忙叫了几个大丫鬟帮衬指挥下人抬东西,自己则贴身伺候善词进屋。

      屋内正案上,设着一水儿打开的紫檀小木盒。

      盒子里是裴沉昭送来添妆的金银首饰,不少都是出自宫中司制局的巧匠之手,样式精美华贵,自不必说。

      善词木然地一样样看过去,戒指、项链、钏环、长命锁、镯子一应俱全,看到最后一个盒子时,她如死水般的眸子才泛起一丝波纹。

      这里面呈着的,是一把雕工精细纹着吉祥莲花纹并囍字的金剪刀。

      善词伸手将剪刀取出,手指抚摸过剪子的尖锐,一痕刃明如秋水,倒影出善词秾丽哀戚的眼。

      她怔怔盯着倒影里自己的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抹冷色划过瞳仁。

      接着,她转过头看向身侧春种,很没头没尾地忽然微笑说了句:“老爷到秋天膝盖便发疼,要叮嘱他少吃些发物,太太眼睛不好,要多劝劝她,别那么没日没夜地做针线,家里总有婆子丫鬟们代劳,不差她这一点功夫,叫她好生将养,莫要累着自己。”

      春种听这话只当时新妇出嫁前嘱托父母,怔了怔说:“我是陪姑娘出嫁的人,姑娘这些托付,该冲着老爷和太太身边的人说呀。”

      善词却默然不语,脸上唯有定下心后的决然和沉稳,她捏着那把金剪子走进暖阁,把它放进自己妆匣的抽屉里,并没有回应春种的疑问。

      而后,她走到拔步床旁,床边架子上置着一件侧室的偏红嫁衣。

      这是宫里赐下的太孙嫔喜服,上面织金泥银,绣着成双成对的美好鸳鸯。

      她的指拂过两只交颈戏水的鸳鸯,侧眸微笑看向站在身后的春种:“离大婚还有几日?”

      春种觉得善词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

      她恭敬地道:“秉姑娘。还有五日。”

      只剩五日了啊……

      五日后,便是她嫁与裴沉昭为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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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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