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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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堂上，白清安首次见到了姚家家主。
自从百年以前驭兽的术法逐渐失效后，想要维持姚家的声威越发艰难。姚元鹏终日殚精竭虑，尽管年仅四十有余，鬓发却斑白犹如覆以霜雪。
然而在此刻，他眼底那阅尽千帆的沧桑，已然被锐利如刀的怒意所取代。
姚元鹏在座椅扶手上狠狠一锤，冷笑道：“这帮凶徒着实是欺人太甚，竟然胆敢动到我们姚家的头上来！”
“昨夜白某带人再回到城郊时，所见仅有打斗遗留下的痕迹，而并无任何尸首。”白清安沉吟片刻：“应该有人赶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将尸体悉数处理掉了。”
动作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姚元鹏面色凝重：“一日之内，多处设伏，足以见凶徒布置之缜密，就连姚彤都不肯放过，更可知其心思毒辣。”
而且，这或许只不过是一个试探，之后接踵而至的才是他们真正要应对的麻烦。
“我们姚家曾经向求援的叶府派去了一批人马，但仅在数日之后，他们便音讯全无。”姚元鹏眉间川壑纵横，“这件事，只怕也与这帮凶徒脱不了干系。”
白清安知道，姚元鹏之所以会对他透露出这么多内情，已经是出于对他莫大的信任了。
而他无论是于情于理，都应当将先前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
“姚家主切莫过分忧心。”白清安轻声劝告，“实不相瞒，白某并非初次遭遇此事。自从师父遇害以后，白某便借周游之名四处追查。在这期间，多次刺杀我的人与本次对姚彤出手的，应当是同一团伙。”
姚元鹏：“有何收获？”
“这些凶徒与近期频发的失踪案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白清安说：“他们所有刺杀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截断旁人对此类案件的查探。”
姚元鹏笼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攥紧，神情严肃：“失踪？像叶府所遭遇的那样？”
“是的。”白清安略微颔首：“起初，每次的失踪者数量极少，且大多为并不起眼的市井平民，零散地分布在东南各地。然而，近来他们却越发张狂，逐渐向当地较有名望的家族下手，似乎是在立威。”
姚元鹏冷哼一声：“先将叶家搞垮，再来祸害我们姚家，他们当真是好算计！”
白清安垂下眼睫：“而今此事尚不明朗，白某希望您能够尽快派人去叶府勘明情况。为保万无一失，我将会与之同行。”
“那么，依白公子的意思，我派谁去比较合适？”姚元鹏问他。
“姚彤。”白清安不假思索：“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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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即将启程，姚彤今晨起得极早。
东方的天际还隐没在浓雾里，唯有熹微的光色透过柳枝映进窗内，徐徐晕染开昨夜露华的微凉。
姚彤刚梳洗完毕，有人已轻轻叩响了房门。
门外的女人衣着素雅，尽管眉目之间隐约能窥见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神中沉淀的温柔却温煦若暖阳。
“娘亲！”姚彤惊喜地迎上前去：“你怎么来啦？”
秦娴瑶弯起唇角：“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她略微垂眸，目光里藏着些凄然，“你大哥当初出远门时，不仅比你大了岁，还带了我们姚家传下的避水珠，用以防身。”
然而，大哥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了。
姚彤笑吟吟地挽住她的手臂：“娘亲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的稚子了，做事有分寸的。”
看着女儿明媚的笑靥，秦娴瑶逐渐敛去了眼底悲意：“罢了，不提那些伤心事了。快些来看看，娘都给你带了什么。”
纤手刚一掀开红漆食盒的盖子，浓郁的牛乳甜香便扑面而来。
白底青花的小碗中，盛着的糖蒸酥酪将凝未凝，绵柔软润。其上点缀的数颗枸杞鲜妍可爱，愈发衬得酥酪色白如饧。
姚彤忍不住拿匙就吃――
这碗才蒸出的乳酪入口即化，清润之中还渗着含蓄缥缈的甜。
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姚彤头也不抬地夸赞道：“整个玄赫城的酒楼食肆我都去吃过一遍，没见着哪间的糖蒸酥酪能做得比娘亲好！”
这小嘴儿，甜得活像抹了蜜。
秦娴瑶不禁莞尔：“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等你回来，娘还做给你吃。”
姚彤又舀了一匙酥酪放进口中，享受地弯起了杏眼：“那我可要美美地吃上好几碗！”
一碗糖蒸酥酪刚刚见底，外边便有人在低声催促了。
秦娴瑶眼圈微微泛红：“听娘的话，出门之后，一定记得要保重自己，千万别像你大哥那样……”
提起丧子之痛，秦娴瑶不由得有些哽咽了。
见状，姚彤赶忙将这话答应了下来：“娘亲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然而前路凶险叵测，她又如何能够预测得到自己未来的凶吉呢？
姚彤正恍惚间，忽见旭日破云而出。
她举目四望，只见万瓦重檐尽耀曙光，直照得万里苍穹透彻明亮。
偌大的玄赫城在这抹晨阳下苏醒——农民扛起锄头、商贾开店迎客、停泊于港湾的船只再次杨帆启航……
一时间，城中街市嘈杂，人头攒动。
姚彤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离家闯荡，但在这临别之际，她却蓦然感受到了一丝柔软的不舍。
唇瓣轻抿，姚彤忍不住在檐下多站了一会儿，任凭朝霞流丹肆意染上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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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这一路上极其太平，甚至中途遇到的麻烦都少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几天之后，一行人如期抵达了叶府所在的浣归城。
由于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们便在距离叶府还有一段距离的客栈内暂时落脚。
不知是否因为浣归城临江而建，这座城也被赋予了江水般婉柔恬淡的特点，就连这极平常的一间客栈也显得格外清丽――
窗前是风动竹影，檐下有素纱灯明。
跟着姚彤来的众随从动作很快，入住客栈还没多久就已经打听过了当地的情况：“大小姐，”他们对姚彤道，“小的们已经在城里打探过了，这事情真是邪门得很。”
姚彤应声抬眸：“邪门？为什么这样说？”
“按照府里收到的求援信，这叶家早就出事了才对。”随从说：“但是小的把周围的人全部都问了一遍，他们却都说这叶府上下近些天一派安宁，完全没有出事的迹象啊。”
“这就怪了。”姚彤疑惑地往客栈外看去。
别的不说，且看这浣归城如今的闲适安谧，的确不像是遭遇这等祸事之后该有的氛围。
姚彤忍不住想起了“玉德斋”中，那个假店主对她说起的话——字句间直指叶府中一切平安，顶多只不过是稍微有些忙碌罢了。
难道他所说的情况竟是真的？
姚彤颦起眉陷入沉思，只觉眼前的事实远比自己先前想象的更为诡谲复杂，让她越发看不透了。
“其实，小美人儿根本不必为此忧心。”白清安含笑合起折扇，在她的发顶轻轻敲了一下：“究竟孰真孰假，明日到了叶府一看便知。”
姚彤点点头，同意道：“说得也对。”
说不定，这件事还没有她想的那样复杂呢。
姚彤紧张的情绪稍见纾解，连日赶路的疲倦便不觉间压上眉梢。在简短地与白清安道了别后，她站起身来，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要回厢房，就会不可避免地经过一扇雕花镂空的小窗。
由于此刻夜风凉爽沁人，姚彤在从窗口旁边走过时，禁不住驻足了片刻。当她把目光向窗外投去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霎时闯入眼帘――
在空寂小道上疾步行走的那人，正是在她梦里化为光点的表姐叶柏素。
然而，叶柏素显然不愿旁人认出自己。她的头垂得极低，一袭简朴黯淡的深色衣衫近乎与浓夜融为一体。
姚彤心生怀疑：“怎么会是表姐？”
在她的印象里，叶柏素向来是听话守礼的模样，戌时之后从不出门。因此，她这般偷偷摸摸地出现在外面的举动，显得分外反常。
抱着一探究竟的心，姚彤赶忙迈开步伐冲了出客栈。
但是，当她的脚步踏上那条冷清的小道时，道路上已是空无一人，唯剩嵌于穹窿的半弯银月，还幽幽铺开满地的寒光。
姚彤突然的跑出，无疑惊动了白清安。
衣袂映着雪白月色，他徐徐勾起薄唇：“小美人儿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好生休息，反而到外面来仰望明月？”
白清安轻摇手中折扇，东陵玉的扇坠之上光华流转。
“也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罢了。”姚彤勉强地对他笑了笑，却是不肯再往下说了。
她和叶柏素从小玩到大，因而与这个表姐的关系一向最为要好，在目前还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她自然不愿意别人对此妄加揣测。
更何况，姚彤并不觉得此事会跟她有什么牵扯。
白清安并不开口回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而，那双狭长的凤目中，眸光却多了几分黯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离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