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欲燃》布丁柚子茶

43、搜查

　　当段霓与白清安赶到之时，那三个褚家人已经全部躺倒在了地上。

　　他们几个人无一不是嘴唇紫青，七窍流血，尸身看上去甚是可怖。白清安伸手一探，发觉他们已没了气息。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段霓的面色分外阴沉。

　　那些手下低着头说：“我们刚才检查过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毒药藏在了牙齿里，趁机服毒自杀了。”

　　白清安低声叹道：“真是防不胜防。”

　　此时，空中的光点已然全部消散了，然而，被勾起的回忆却仍如梦魇。

　　红唇抿起，段霓面露愠怒：“就这么简单地身死，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她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我本来还略感奇怪，褚家为何会耗费人力财力去研究出那样的阵法。原来，他们竟是为了以人命来操纵傀儡。”段霓冷笑着说。

　　“也许，还不止如此。”

　　白清安揣度道：“这个阵法害死的人至少也有数百之多，若全部用于傀儡之上，而今也不会将像那名傀儡师一样，将傀儡看得如此珍重。”

　　段霓凝眉问：“除此之外，那些光点还有何用处？”

　　白清安摇摇头：“这白某就不知了。”

　　他们原本还能从褚家人的口中撬出一些消息，但那些人一死，他们便只能从弘业钱庄里寻找线索了。

　　依据那傀儡师宁愿焚毁钱庄，也不愿让人进到其中的举动，那里面所藏的物件只怕是挺重要的，值得一查。

　　段霓：“唤姚彤一起过来看看吧？”

　　白清安弯唇笑起，颔首道：“好，白某这就以传声术告知她前来。”

　　不得不说，段霓这个建议提得很是时候，他确实有些想他的小美人儿了。

　　.

　　弘业钱庄里空空荡荡，只残存了少许灼烧过的焦黑痕迹。

　　还未踏进门里，姚彤便注意到这室内的地板全都是木质的，触感温和，其上还雕刻着些用作装饰的花纹。

　　她本以为那纹路会暗藏玄机，于是垂眸细瞧。

　　然而，纵然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姚彤却仍然没有从上面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花纹只是极普通的样式，随处可见。

　　白清安长眸微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美人儿，可有发现？”

　　抬手使劲揉了揉看花了的双眸，姚彤垂头丧气地哀叹道：“暂时还没有。”

　　“小美人儿不妨瞥一眼脚下。”白清安轻笑着提示。

　　“我看了啊！”姚彤抿了抿唇，有点委屈，“可我都已经看了好久，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要让姚彤动起手来还可以，但是一遇到需要观察细节的事情，她立马犯怵。

　　“疑点不是花纹，是材质。”

　　白清安温声笑道：“钱庄室内有铺这木地板本不是怪事，但白某找来木匠问过了，这钱庄里的地板所用的竟是松木。”

　　“怎么会是松木？”姚彤惊讶地问，“这种木头难道不是很容易被点着的吗？”

　　“这便是其蹊跷之处。”白清安说：“在脚底的地面分明已经足够易燃之时，傀儡师却选择将油灯扔向了更远的山水画。”

　　显然，这无异于舍近求远。

　　姚彤稍一抬眸，那幅底部已然被烧焦的画卷就映入眼帘：“诶，是这一张山水画吗？”

　　有了上一次在葛家密室中的经验，她小心地把这幅山水画给掀了起来——

　　画卷所遮盖的，赫然也是一个向内凹陷的暗格。

　　不过，这暗格比起葛家的要小巧许多，而且开口处并未封起，其中所藏之物也大多可燃。

　　只需一簇火焰，便能将其付之一炬。

　　姚彤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把油灯往这里扔，他就是想把这些证据都烧掉！”

　　万幸，那傀儡师没有得逞。
　　不然他们可真是要白来一趟了。

　　白清安将手伸进暗格当中，取出了那些逃过一劫的证据，仔细查看起来。

　　其中最为有用的，是其中的计划安排和与褚府的联络方法。

　　“等彻底搜查完这里以后，我们便连夜将此交与齐舜。”白清安垂眸道：“之后，我会说服他派人伪装成原本的那些人，顶替他们继续运转这里。”

　　“我懂了！”

　　姚彤俏皮地眨了眨杏眼：“你是想让人打入其中，好及时探听褚家的消息吗？”

　　“知我者，小美人儿也。”一展折扇，白清安勾唇浅笑，“如今敌暗我明，终归太过被动。若能借此扭转局势，就再好不过了。”

　　.

　　月悬天心，满园芳菲未眠。

　　偌大的齐府气派而富丽堂皇，从流丹飞阁至垂花长廊，处处无不彰显着坐拥诡市的雄厚财力。

　　说起来，这还是姚彤第一次进到齐府。

　　跟随在两名引路的侍女身后，她禁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

　　假山巍峨的园林中，芍药与蜀葵灿然盛放，每一片柔亮的花瓣上，都耀着宝气珠光。

　　花团锦簇间，摆了一张软榻。

　　此刻，齐舜正半躺在榻上乘凉。旁边所摆的几个盆中盛满了冰块，侍女则手执罗扇立在盆边，为他扇来凉风习习。

　　还未走近，他们已感沁凉。

　　白清安折扇轻摇：“齐舜家主好生悠闲啊。看起来，白某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挥手遣退了那些侍女，齐舜一脸的头疼：“哪里悠闲了？小爷我正愁着呢！”

　　白清安：“说来听听。”

　　屈指揉着太阳穴，齐舜仰天长叹：“唉，褚家买通了我二叔，让他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不仅观察我的动向，还想借我寻到你们的行踪。”

　　“安插的那个眼线，是你去酒肆时所带的那名仆从，对么？”白清安问道。

　　那仆从前脚刚去结账，后脚褚家派来的杀手就包围了酒肆，这世上哪里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

　　齐舜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啊？”姚彤不解地问：“既然都已经查清楚了，只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好了吗？”

　　“你不知道，这件事棘手得很！”

　　齐舜皱着眉，连连摇头：“二叔虽说犯了错，却是有一定威望的长辈，而我才刚接过这个诡市，根基还不牢固，也没法跟他硬碰硬。”

　　因此，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哪怕证据确凿，齐舜也只能将二叔暂时禁足，听候发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就在刚刚，我们把褚家在这里的秘密联络点端掉了。”姚彤展颜笑起：“现在，那不过只是一个空壳。”

　　齐舜一喜，登时扬起了嘴角。

　　他拍手叫好：“二叔的野心不小，这次帮褚家也是为了争取他们的势力，妄图夺权。小爷我本来还担心，他会和褚家联合起来搞什么幺蛾子呢！”

　　现如今，褚家在此地的联络点被端，也就意味着他们和齐舜的二叔断了联系。

　　白清安沉声补充道：“所以，白某希望能有人能够稍加伪装，扮作其中之人与褚家联络。”

　　“好说好说，不就是派几个人去卧底嘛，没问题！我等会儿就去办！”

　　心情大好的齐舜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样一来，除了能探听一下褚家的动向，还能再放些假消息出去。”

　　这件大事的商议颇为顺利，仅仅三言两语就被敲定了下来。

　　他们的交谈才刚告一段落，便有一名侍女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厨房已将荷花枣泥卷做好了，奴婢这就把它端来。”

　　她轻移莲步，端上了一盘摆作荷花模样的金黄糕点。

　　那荷花枣泥卷一共有三层，精巧考究。

　　最表层的雪花糊早就炸至酥脆，其中被包裹着的荷花花瓣经过精挑细选，只选用最接近花心的柔嫩部分。花瓣之中，还有着绵软的枣泥。

　　糕点的最上方浅浅地撒了少许糖粉，微甜而细腻，宛如初冬的一场薄雪。

　　还未入口，已有暗香袭人。

　　齐舜热情招呼着他们举箸：“这是小爷我府里新请的厨子做的，你们赶紧尝尝吧！万一凉了，可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那本姑娘就不客气啦！”

　　除非在特殊的情况之下，否则姚彤一贯对各种美食来者不拒。

　　这次，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这些荷花枣泥卷香酥得一碰都会掉渣，姚彤在拿起糕点的时候，只得格外小心翼翼。

　　最初的酥脆过后，荷花的清甜在唇舌间弥漫。

　　由于最内里的枣泥馅中拌了桂花糖，所以咀嚼得越久，就越能够尝出花朵特有的清雅馥郁。

　　不知是因为今夜成功的行动，还是这甜美的糕点，姚彤的心情在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此后，褚家的阻挠暂时停歇，原定的计划终于得以如期进行。

　　破晓前，葛家那千百条的罪状已经散落街头，好比纷飞雪片。而那些从葛家取出的信件也被向众人大声念出，以作为证据的一部分。

　　那些控诉鲜血淋漓，骤然激起千层骇浪。

　　霎时间，民众的怨愤空前高涨。

　　见葛家人心尽失，没过多久便有深受其害的女子当街哭诉，为那早已烈烈燃烧的怒火又添了一把柴禾。

　　相比之下，白清安实乃半妖之身的事情便不值一提了。

　　没了褚家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许多人甚至逐渐回过味来――

　　白清安素来对自己的身份与身世绝口不提，因此顶多只能算得上隐瞒真实身份，而并非传闻中大肆宣称的恶意欺骗。

　　如今看来，他们先前被煽动起的滔天盛怒，是那样的愚不可及。

　　至此，在对葛家的讨伐声中，由白清安的半妖身份引起的轩然大波，终于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