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险境 ...
-
见大门被堵，两人只得另寻出路。
然而，他们猛一回身，竟见院内的其余门窗俱被封死。
在饮过下了药的酒后，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全都昏昏睡去。那些藏身于他们之间的近百个傀儡，则一步步向姚彤与白请安围拢过来。
背对着荧煌灯烛，它们步步紧逼。
寒鸦哀啼，枯枝狰狞，那一张张相貌各异的面容隐没在夜色之下，模糊不清，阴森有如野坟中游荡的憧憧鬼影。
此情此景，简直和志怪小说中的一般无二！
纵然不信鬼神，姚彤脊背上还是忍不住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真是有够瘆人的。想来，也就只有那两个家族的人，才能受得了日夜和它们为伴。”
白清安并未开口，只是缓缓展开了自己的折扇。
那素白的纸扇面轻薄脆弱，而扇骨上冒出的利刃正映着月华，如银似雪，令人见之胆寒。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楼宇上传来一声讽笑。
尽管因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那个沙哑至极的声音听得不甚分明，然而其中却裹挟着无尽的恶意。
刹那间，傀儡眼中齐齐闪过一道紫黑的光芒――
它们收到了指令。
仅仅在瞬息之间，那些傀儡们就擎出了各自的武器。兵刃上，惨白的雪光连作一片，晃花了人眼。
后无退路，前有追兵。
两人不得不与葛家的这些傀儡一战了。
姚彤猝然拔剑斩出，不过片刻，便已经一连断了最前方几个傀儡的臂膀。
不料，那些傀儡竟丝毫没有被影响。从地上拾起那断臂，它们“啪”地一声便将其又重新装了回去。
再看时，仍然完好无损。
“本姑娘平生最烦的，就是这一种玩意儿，对付起来格外麻烦！”姚彤不耐烦地撇撇嘴，随意地出了一剑，恰巧划过傀儡的后腰。
她本以为，那傀儡还会像之前一样复原，但没有想到的是，它居然僵直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姚彤惊疑道。
难道她在误打误撞时，竟然伤到了这类傀儡的要害吗？
折扇翻飞，掀起罡风阵阵。白清安竭力逼退了周围的众多傀儡，以扇子顶端的锋刃重重削下。
那个傀儡的身躯，骤然裂成了两半。
借着灯烛的幽微光线，白清安发现它体内被姚彤的剑锋所划破的，俨然是两个木质的肾脏。
“果然如此，这些傀儡的内脏各有其司掌的部分。”
白清安长眉微舒，恍然道：“傀儡的心脏被损便无法说话，双目被损则不可视物，而肾脏受伤就意味着难以动作。”
但即便如此，要让这些傀儡失去行动能力，依旧困难。
尤其在傀儡这样密集的情况下，若是单靠突围冲出重围，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脱困，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逢欢”的双剑在疾速中化作虚影，与各式兵戈交缠。趁着厮杀的间隙，姚彤抬眸往对面的楼上望去。
这些傀儡的操纵者，应该在楼中。
在这刀光狰狞的险境当中，白清安鬓发微乱，而唇边的笑意竟还是那般温和浅淡：“小美人儿好计策，是想擒贼先擒王么？”
他的话语才刚脱口而出，便霎时湮没在了短兵相接的杂音之中。
然而，姚彤那奋力挥剑破开阻碍，一路向楼中拼杀的举动，却无声地给了白清安答案。
他们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
折扇起落，一支伺机偷袭姚彤的冷箭被倏尔折断，白清安贴近她耳畔呓语：“尽管放心去吧，我将竭力护你前行。”
并且，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战场上黑暗混浊、火星飞散，而白清安衣袂飘然，犹如一轮堕空皎月。
他手中的风雅扇面早已残破不堪，原本题着的诗词散落飘零。而那精钢扇骨上的银辉，却于这血与火的淬炼中愈加耀目。
使人隐隐感到心安。
.
那些意图阻拦姚彤的兵刃，悉数被白清安以折扇截断。
轻盈的几个纵跃后，她翻窗进楼。
在整个潜入的过程中，姚彤屏息蹑足，悄然无声犹如一片随风飘落的花瓣。
观察好傀儡守卫的方位后，她便骤然挥剑，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刹那间，剑锋接连划破虚空与傀儡外层的硬木。
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那些守卫便直接僵在了原地。
此时，身形瘦高的葛家家主仍然立于窗前。俯瞰着战局的他，似乎对姚彤的来临浑然不觉。
这是个出击的好机会。
“咳咳，来人啊，赶紧给我倒杯茶水……”感到口中有些干渴，葛家家主便要回头叫人来服侍。
就在这时，姚彤动了。
她飞身上前，将那剑刃迅速架上了葛家家主的脖颈。
然而，那家主神情却没有丝毫松动――他的脸上只有木然，那是一种和其余傀儡相同的呆滞。
这也是傀儡！
一丝不祥的预感，倏忽掠过了姚彤的脑海。
她本能地想要退开，脚下的地砖却已经往下凹陷。一时间，藏在地面以下的无数齿轮缓缓转动、互相嵌合。
机关被触动了。
四壁骤然从中间洞开，一张张被拉满的□□登时展露无遗。每支箭的箭头上都涂了毒，透着妖异阴邪的幽蓝。
下一刻，弓弦松开。
箭矢齐齐向姚彤飞去，密集如雨。
千钧一发之际，姚彤下意识地抓过傀儡往身前一挡。再凝神看时，它已然被万箭穿心。
好险！
她一口气还没喘匀，箭矢那尖锐的破空声却从身后响起。
居然还有暗箭。
但当姚彤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就在那支箭即将刺进她胸口的前一刹，白清安的折扇蓦地出现，恰巧挡在了姚彤背后。
箭头与扇骨相互碰撞，炽热灼烫的火星肆意迸溅。短暂的僵持过后，箭矢终于偏离了方向，在坠地之前划破了白清安的手臂。
箭矢虽被击落，他却也中毒了。
尽管这伤势其实极轻，被划破的伤痕更是分外窄细，毒液还是大举侵入了白清安的血液之中。
这才仅仅过去了片刻光阴，他抿起的薄唇上，就已经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紫色。
姚彤心中猛地揪痛。
见白清安脚步略显虚浮，她忍不住担忧地皱起眉，上前便要伸手扶他：“白清安，你……”
没想到，白清安竟将她一把推开了。
胸中气血肆意翻腾，他只觉一股腥甜霎时涌上喉头。
“别过来，我怕会伤到你。”白清安沙哑的嗓音透着冷意，嘴角渗出鲜血殷红。
姚彤焦急道：“你怎么了？”
指尖狠掐进皮肉，留下一条条可怖的血痕，白清安却依旧默不作声。
深深凝视了姚彤片刻，他猛然跳出了窗外――
就在那一瞬间，淡淡的荧光从白清安的衣衫上泛起，顿时将他包裹在内。化为的光团柔和静穆，与天心孤月遥遥相映。
这本该是一幅绝美的画卷，然而……
在那剧毒的催动下，光团的辉芒渐趋黯淡，紊乱的妖力凝作万千薄刃，不受控制地在其中左冲右突。
待白清安终于变成夫诸之形时，已是遍体鳞伤。
尽管，他的眼神因为毒药而愈加狂乱涣散，并且头顶那四只虬曲的鹿角，对姚彤而言亦是分外陌生，但她却认得出，这确确实实是她的白鹿――
是她年幼天真时，在破庙中遇见的那只白鹿。
.
就在姚彤震惊之际，旁边的屋内传来了男人倨傲的嗤笑。
“哈哈哈哈，白清安，你这次可算是栽在我手里了！谁能料想到呢，最负盛名的乐师不仅是只半妖，还竟然有着凶兽夫诸的血统！”
虽然那男人的五官长相，皆与先前的傀儡一般无二，但这人的目光却明显更加歹毒。
毫无疑问，他才是真正的葛家家主！
“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把他给我拿下！”
伴随着葛家家主的一声命令，地面上的傀儡便纷纷朝身负重伤的白清安聚拢过去。它们的手上，都拿着专门束缚妖兽的捆妖链。
这种沉重的锁链上，隐隐闪烁着可怖的紫青电光，只要妖兽接触到它，就定然皮焦肉绽，痛不欲生。
姚彤一跃而下，染血红裳凄艳如火。
历经这长久的鏖战，她已然有些脱力了，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然而，不知是何种难明的情绪一直支撑着姚彤，使她以双剑生生劈斩出了一条血路，径直通到了夫诸身前。
此刻，这只夫诸白鹿已然被捆妖链牢牢缚起，在重伤与剧痛的夹击中丧失了意识。
而为首的傀儡正高举着刀刃，以便能够随时致他于死命。
“不许动他！”姚彤一字一顿地说。
过度的疲累使她牙关紧咬，然而那眼底摄人的芒彩，却活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灼烈炙热，令人不敢逼视。
许是那双杏眸中的火光太过耀眼，就连葛家家主也放弃了对姚彤视而不见的打算：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姚家的那个小姑娘吧？对你来说，这只凶兽就真的那么重要？”
“废话！”姚彤低声斥道。
“真是情深意重啊。”葛家家主对她的不敬蛮不在乎，只是眯起了细长的眉眼：“那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他一招手，便有傀儡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杯酒。
这是方才假梁枣逼他们喝的酒。玉雕的杯盏莹润剔透，然而那醇香迷人的酒液之中，却蛰伏着不明的危险。
“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就饶他一命。你看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险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