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77、第七十七章

　　苏蕴娇按着身下的坐垫起身，“臣女下去看看。”下马车之前，她又回过头来问池煊，“殿下即刻回去吗？还是再等等。”

　　池煊坐姿端正，身子上下一条线，丝毫不偏，“都可以。”他道。

　　“那……”苏蕴娇挠头，“殿下再且等片刻，臣女等下还需搭殿下的车回程。”
　　池煊望她，漆黑的眼底有几分好奇，“天快黑了，你等下还出门？”

　　“要出去的。”苏蕴娇提着裙摆跳下马车，留给池煊一句话，“殿下等等哦。”

　　玄色常服裁剪得当，完美勾勒出池煊长期锻炼后健硕的体魄。身子向后倾斜，他靠在缀有羊绒布帘的马车壁上，姿态安然悠闲。

　　将车窗帘子挑开一角，他透过漏风的窗子，无声凝望跳下马车的苏蕴娇。

　　少女身着广袖绣花长裙，外罩披风，裙摆层层叠叠，堪堪委地。她拎着繁复的裙摆，缓慢穿过国公府门前的行道，风吹起她鬓角的卷发，露出姣好的面容，如一朵雍容的牡丹花，娇艳美好。

　　池煊一时忘了挪开眼睛。

　　苏蕴娇后背没长眼，瞧不见池煊在看她。穿过门前的行道，还没到家门口，她先听到门那边传来阿爹和大哥哥的说话声，接着是田姨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公爷也在门口呢，正好，您过来看看。蕴娇太不给三郎面子了，她竟当众命人打昏三郎，跟抬牲口似的抬出酒楼，往后三郎在外头可怎么做人。”

　　哟，苏蕴娇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真巧，阿爹、大哥哥和田姨娘都在门口呢。
　　倒省得她进门了。

　　苏蕴娇听到赤竹嫂嫂犹犹豫豫道：“婆婆，这件事蕴娇做得没错，容儿媳稍后跟您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田姨娘打断赤竹的话，哭声又大了不少，“妾身晓得自己是妾室，孩子也都是庶出，在国公府里，我们始终低人一等。”她抽噎道：“公爷早些年说扶妾身为平妻，这一说就是十来年，也没个行动。公爷再不抓紧，妾身和妾身所生的孩子，怕是要被府里的小辈欺负死了……”

　　苏蕴娇听出来了，田姨娘这是在借题发挥，逼着阿爹扶她为平妻。

　　苏蕴娇其实有几分赌气的心理，她想，要不然干脆别管了，就让没脑子的阿爹扶田姨娘为平妻罢，她就躲在后头看热闹，等着阿爹将来追悔莫及面上无光。

　　又一想，她也姓苏，阿爹丢人就是她丢人，还是拦一拦罢。

　　“姨娘现在哭什么，”苏蕴娇绕过挡在门前的马车，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阿爹他们面前，故意眨巴眼睛道：“是晓得小哥哥做了什么混账事，脸上无光，所以才哭吗？”
　　赤竹怕苏蕴娇说出苏成勋今日说过的混账话，再惹公公不高兴，忙阻拦道：“大妹妹……”
　　“我知道的。”苏蕴娇朝她安抚笑笑，“嫂嫂放宽心。”

　　中午苏蕴娇拂袖而去，苏徵心里其实有些担心，这孩子从小到大没离过家，不晓得外头的险恶，在外面不知会遇着什么事儿。
　　见苏蕴娇出现在门口，他以为她服软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端出长辈威严的架子，“你回来作甚，不是说近期不打算回家了吗？”

　　苏家老大苏成业早上不在家，刚才他从外回来，自下人口中知晓了蕴娇离家出走的事情，正与阿爹说此事呢，怪他不该偏听偏信，蕴娇便回来了。
　　怕阿爹说话难听，再气得蕴娇离家出走，他忙从中调停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他差使铁羽，“快去帮忙，扶三弟回房间歇着。”

　　无视大哥哥的调停，苏蕴娇歪着头，冲阿爹笑容灿烂道： “我若不回来，姨娘怎么有机会哭诉不公，明里暗里提醒阿爹您扶她为平妻呢。”

　　田文苑成指望苏蕴娇真的离家出走，如此她眼前能清净几天，不用总见这蹄子晃来晃去的。她不知苏蕴娇跟着回来了，错愕一瞬后，依着平日里惯用的招数，卖惨哭泣道：“蕴娇啊，姨娘真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为何你近来总是挑我的刺儿呢？”她哭诉道：“这些年我对这个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从未做过对国公府不好的事情，你到底因何不满？打了我这个老的倒也罢了，如今还让外人打昏你的亲哥哥，你就当真容不下我们吗？”

　　苏蕴娇抓住一个关键词，故意冷笑着重复道：“亲哥哥？”

　　田文苑的哭诉打顿一刹那。

　　很快，她掏出手帕，擦拭眼泪的同时，也盖住了会流露心事的眼睛。

　　田文苑很会煽动人心，又惯常喜欢混淆视听。明明心里清楚自家儿子可能做了甚混账事，才惹苏蕴娇着人打昏他，她偏偏不提此事，只咬住苏蕴娇瞧不起她是偏房，“田家也不是甚没脸面的人家。蕴娇，你要是实在容不下我、瞧不起我，”她抬袖揩泪，“便请公爷出一封休书，送我和成勋、锦华回田家罢！”

　　田文苑哭诉的动静可不小，连昏迷的苏成勋都被吵醒了。他睁开眼，先是觉得后脑勺疼，再缓了会儿，见不知怎么到了家，且眼前有哭泣的阿娘，有板着脸的阿爹，还有老大和苏蕴娇……又懵了会儿，才慢慢记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苏蕴娇！”看到苏蕴娇那张脸，苏成勋登时来了火气，“你真是能耐了，敢让人打昏我。”他卷起袖子走近苏蕴娇，脸上表情恶狠狠的，“今日不管阿爹在不在，我都要教训你一顿！”

　　国公府看大门的叫铁羽，跟苏家大姑娘苏蕴娇关系最好。他本来在扶着苏成勋，见苏成勋作势要打大姑娘，他一个健步冲到苏蕴娇前头，展开胳膊护着她。
　　苏蕴娇抽空感动了一把， “好铁羽。”她小声道：“下个月给你涨工钱。”

　　苏成业也忙上前拦住苏成勋，“成勋，你冷静些！”他拽住苏成勋的胳膊，阻止他冲向蕴娇，”都是亲兄妹，有事坐下来好好说便是了，动手动脚的作甚。”

　　有人哭，有人卷起袖子要打人，还有人匆忙阻拦……国公府门前好生热闹。

　　打重生后，苏蕴娇一直在隐忍偏房那边，实在忍不了时，也说过几句难听话和阴阳话，却也是留着几分情面的，没说得太难听。
　　今儿个她实在是懒得再去应付了。

　　“小哥哥，酒醒啦？”她从铁羽身后探出头，丝毫不受苏成勋愤怒情绪的影响，仍旧和往日里一样，笑嘻嘻道：“听到姨娘之前说的那几句话没？”

　　她用最灿烂的笑容说出最扎人心的话，“所以啊，你觉得出身不高别怪别人，要怪便怪生你养你的生母，谁让她没出息，甘愿委身于人，做个没出息的妾室。”
　　无视一圈人或惊讶或恼火的表情，苏蕴娇躲在铁羽身后，吐刀子一般道：“可没人逼她，当年是她自个儿借着酒醉爬上我阿爹的床。一夜春宵值不值千金我不晓得，反正第二日醒来，她便成了国公府的二夫人，八个月后早产生下了小哥哥。”

　　“忤逆女！”听苏蕴娇提起那段往事，苏国公的脸霎时气红了，“你给我住嘴！”

　　苏蕴娇不为所动。

　　“我可是听说过的，”苏蕴娇转眸看向田文苑，“当年田姨娘你与阿娘同住一个巷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你却背弃姐妹之情，做出这等挖墙脚的事情，阿娘足足伤心几年才缓和过来。”

　　苏成勋又往上卷了卷袖子，想摆脱苏成业的束缚，冲过来揍苏蕴娇。
　　苏蕴娇后退一步，以铁羽作盾牌，嘴巴继续往外撒刀子，“这么多年委身为妾，走哪儿都不好意思主动提及国公府二夫人的身份，连带着儿子女儿也生来自卑，看见嫡这个字便像是蚊子看到了血，激动得不得了——”苏蕴娇嘲笑田文苑，“也算是你的报应罢。”

　　一番话说得苏国公、田文苑、苏成勋都怒意明显，加之苏蕴娇笑容满面，态度悠闲，愈发显得他们仨脸色难看。

　　苏蕴娇正寻思再说点儿什么，说个尽兴、说个过瘾，打身后突然传来二哥哥儒雅轻柔的声音，“蕴娇，住嘴，别再说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说教。

　　二哥哥也回来了？

　　苏蕴娇回头，刚要张嘴叫“二哥哥”，却发现太子那架本应该停在远处的马车也驶到了国公府门旁。二哥哥挑开帘子，恭谨扶太子下车。

　　他们一个穿白裳，一个着玄衣，逆着傍晚朦胧的夕阳光走来，猛一看跟黑白无常似的。

　　太子下来做甚？苏蕴娇搞不懂。

　　“罢了。”苏蕴娇卖二哥哥面子，嘟嘴道：“不说了，再说下去话可就更难听了。”

　　太子池煊今日乘坐的马车太不显眼，跟国公府的马车很像，苏国公他们看到远处也停着一驾马车，不过都以为两架马车皆是国公府的，不曾想竟是太子座驾。
　　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出现，苏国公愣了愣，忙率家眷跪地恭迎池煊，“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都起来罢。”池煊止步于国公府铜钉密布的大门前，下巴自然绷着，面无表情道：“孤适才送忻德郡主回来，车停在前门不远处，无意听到你们的争执，还望公爷别多想。”

　　蕴娇竟是太子送回来的？苏徵不动声色瞅苏蕴娇一眼，心底愈发生气了——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明知太子太附近，她还讲那么多不宜被外人听到的难听话，真是一点都不懂顾全国公府的颜面。

　　“哪里的话。”苏徵缓缓起身，心口不一道：“是微臣管教家人不力，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在这儿，田姨娘不好意思哭哭啼啼纠缠不休，她偷偷瞪苏蕴娇一眼，抹把眼泪，转身进家门里头去了。

　　赤竹随她进去，温言哄她莫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