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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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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后院闺房里,苏蕴娇还不知苏国公要找她算账,正哼着曲儿往安然给她新梳好的流云髻里插簪子。
“安然,”苏蕴娇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发间的簪子换了好几个,也没确定用哪对,“颂儿出去还没回来,你快帮我看看,哪对簪子好看?还是换成步摇呢?”
安然含笑望着她,“大姑娘长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苏蕴娇睨她,“溜须拍马。“
末了决定用最开始拿的黛粉海棠垂丝步摇。
安然帮苏蕴娇戴好步摇,又服侍她换衣裳。系外袍腰带的时候,安然好奇问苏蕴娇,“大姑娘急匆匆让奴婢给您梳头,又换了这身衣裳,是打算去哪儿吗?”
为了能显出腰身,衬得身材好,苏蕴娇特意让安然把腰带勒得紧一些。提着一口气,展开双臂让安然系带子,苏蕴娇气息轻浅道:“昨夜太子殿下送我回来,听你形容还怪累的,我想着去向他道个谢,如此才合规矩。”
带子绕了五六圈,余下的部分在腰部右侧打个漂亮的琵琶结。安然低着头忙碌,故意念叨道:“大姑娘道谢便道谢,特意换衣裳作甚,且换的还是柜子里最漂亮的一身,过年节您都没舍得往身上穿。”
“唔。”苏蕴娇拿过一件毛里子披风,小心披在身上,防止弄乱头发,“我注重形象嘛。”
安然没再说什么,只是捂唇吃吃笑,笑声很是意味悠长。
今儿个是正月十六,大晋的规矩是十六开市,百姓的生活从这一日起恢复正常。
每年开市这天,圣人都会乔装打扮,下到民间看看开市的情况。近些年太子长大了,圣人开始躲起懒来,近几年都让太子代他微服私访。
多少年的规矩不可能变,是以,今日太子殿下肯定要去民间微服私访。
体察民情要紧,苏蕴娇想,她不能去打扰池煊,也没有理由去打扰池煊——总是装偶遇,池煊会烦的。
今早苏蕴娇在门口遇到二哥哥时,二哥哥提了一嘴,说是太子微服私访完,会在燕悦楼请东宫的幕僚们吃饭,算是感谢他们过去一年的辛苦付出。
苏蕴娇想,街上偶遇行不通,那她到燕悦楼去接二哥哥,要是碰着太子,顺便向他道个谢,总可以罢?
合情合理,毫不刻意。
想到今日能见到池煊,嘴角一抹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苏蕴娇揣上袖炉,满心期待地推开门,准备出发去燕悦楼。
门刚开,便见阿爹顿足在门口,右手握成空心的拳头,看样子是刚想伸手敲门。
“阿爹来了。”苏蕴娇眨巴眨巴眼,“有事吗?”顿一顿,看到阿爹身旁跟着田姨娘,苏蕴娇握紧了披风下的袖炉,“田姨娘也来了啊。”定睛看田姨娘两眼,苏蕴娇奇怪道:“咦,姨娘的眼睛怎么红通通的,好像才哭过。脸上怎么也跟有巴掌印似的……”
“跪下!”
苏蕴娇还没把话说完,苏国公突然厉声对她道。
苏蕴娇懵住了,“啊?”
“没规矩!”苏国公站在门口,劈头盖脸训斥苏蕴娇,“文苑她是你的姨娘,与你阿娘同辈,你怎么敢打她呢!”
“我何时打过田姨娘?”苏蕴娇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脸上的脂粉那样厚,我怕糊一手,哪儿敢打她啊!”
田文苑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大姑娘别狡辩了。”田文苑身边的婢女站出来指证道:“奴婢亲眼所见,您打了二夫人一巴掌,恶狠狠的,不然二夫人脸上的巴掌印哪儿来的?”
田文苑亦开始装好人,“罢了夫君。”她劝苏国公,“蕴娇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也是正常的。这个亏我吃下了,您别难为孩子,咱们回去罢。”
苏徵横眉怒目,一家之主的威严尽显,“你是长辈,何来包容小辈的道理。”他转头怒气冲冲地朝向苏蕴娇,“我叫你跪下,你没听见?”
苏蕴娇终于反应过来了,敢情她回房间以后,田文苑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阿爹最没脑子,轻易便中计了。
这是找她兴师问罪来了啊。
脊背挺得笔直,苏蕴娇好整以暇,不紧不慢问苏国公:“阿爹确定相信田姨娘的话,认定她脸上这个巴掌印是出自我的掌下,对吗?”
苏徵拿眼睛横她,“要不然呢?你田姨娘一把年纪了,又最是体谅小辈,难道她会自己打自己一巴掌,只为行个苦肉计来栽赃陷害你吗?”
苏蕴娇冷笑一声——嗨,别说,还真是这样。
“成罢。”苏蕴娇晓得阿爹现在已经先入为主,站在田姨娘那头了,纵使她再用力解释,阿爹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她开始怄气——阿爹啊阿爹,你能成为开国公,真的全凭运气好,不若就依你的脑子和看人的眼光,当个庄稼汉都挣不到吃的。
“我也不想解释了,反正阿爹你心里只有田姨娘,我再怎么解释,您也不会信我,反倒会以为我在狡辩。”她慵懒地翻个白眼,意味悠长道:“您就等着悔断肠子罢。”
“安然,”苏蕴娇回头吩咐跟在她身后的安然, “回房间取几套衣裳,多取几身,我要去外头住。不知住多久,衣裳多备几身总没错。”
安然领命进屋去了,苏蕴娇站在门口,扫了扫做作的田姨娘,又扫了扫阿爹,没忍住,冷哼出声音,“这家里上上下下,耳根子软的耳根子软,愚昧昏庸的愚昧昏庸,还有个把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奸诈小人,似我一般性子纯净、眼底揉不进脏东西的人,是住不下去了。”
苏徵最烦别人说话阴阳怪气了,他使劲瞪苏蕴娇,“反了你了!”
苏蕴娇丝毫不怕,她睁大眼睛回瞪苏国公,故意跟拿了衣裳出来的安然道:“阿娘要是问起我去哪儿了,便说我被阿爹和田姨娘联手气走了。再和阿娘说一声,”她撂着脸子,撞开挡在门口的田姨娘和苏国公,“让她莫出去找我,就算外头日子再苦,也比在家里受气强。”
苏蕴娇当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苏徵被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两侧的胡须抖动得跟上了岸的鲶鱼似的。
往前走几步,苏蕴娇越想越气,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走了,必须得留下些什么,让田文苑心里不舒服才行。
若说什么能让田文苑心里不舒服,大概——是那件事了。
停下前行的脚步,苏蕴娇揣着袖炉回身,佯装好奇地问田文苑,“想起来一件事。二姨娘近来怎么都不外出走动了?往常您不是最喜欢出门找朋友听戏喝茶的吗?”
田文苑敷衍答道:“女人家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蕴娇闻言嗤笑出声,“巧了么不是,前段时日我遇着承恩伯的夫人,她与我闲叙时亦这样言说。”她顿在院中的一棵杉树地下,怪声怪气叹道:“哎,到底姨娘同承恩伯夫人关系好,连说的话都一样。”
田文苑的眉心稍稍动了一下——这蹄子作甚突然提到承恩伯夫人。
“不过,”苏蕴娇揉了揉鼻子,脸上的笑容盛放到最大,“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罢了,怎的连承恩伯也不来咱们府上做客了,我记得他和阿爹的关系素来很好,就如亲兄弟一般啊。”她深深凝视田文苑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往外头走,“怪了怪了。”
她咋舌道:“怪了怪了。”
透风的门口,田文苑的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
走出国公府的大门,苏蕴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内心的委屈和憋闷,没让眼泪流出来。
阿爹真是的,田姨娘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居然只凭田姨娘一面之词,便气势汹汹地来找她算账。
闺女儿到底是比不上媳妇儿啊。
气了会儿,恼了会儿,想到阿爹花白的头发和因苍老而遍布皱纹的脸,苏蕴娇又慢慢解了气性。
罢了罢了,阿爹性子如此,不然上辈子苏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就当是她为上辈子的不孝赎罪罢,且原谅阿爹这一回,不与他计较。
离家出走的话都放出去了,苏蕴娇得说到做到,不然田文苑笑话她是一回事,她自个儿也会看不起自个儿。
好在荷包里还有些银子,够她在外用的,再不济,还能找大哥哥和二哥哥支援则个。短期内她便在外住罢,多少给阿爹来个下马威,让他晓得她心里不痛快。
苏蕴娇性格好,遇事不爱钻牛角尖,想通这些,她面上的表情又恢复往日的活泼喜庆。
叫上安然,她仍按照原定的计划,去燕悦楼接“二哥哥”。
不过,在去燕悦楼之前,苏蕴娇先在长街的客栈要了间厢房,客栈的伙计问她要住多久,苏蕴娇想了想,摸着下巴道:“可能十天半月,也有可能三两天,看我阿爹何时过来认错罢。”
得,伙计明白了,又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娇娇女,来住客栈体验生活,顺便跟家里人怄气。
毛巾往肩膀上一甩,客栈伙计引着苏蕴娇往楼梯跟前走,拉长尾音道:“住店两位——”
简单熟悉了一下客栈环境,苏蕴娇又吃了点儿东西果腹。怄气归怄气,她可不能饿着自己。
琢磨着太子殿下和二哥哥那边该散场子了,苏蕴娇忙往脸上补了些胭脂。把值钱的物件都随身带着,她掩上房门,带着安然匆匆忙忙往燕悦楼跑。
她到燕悦楼的时间也是赶巧,正碰上池煊吃完饭出来送人,燕悦楼下马车成行,人声嘈杂。
苏蕴娇想,池煊在做正事,她现在凑上去不好,还是站在远处等等罢,池煊忙完了她再过去。
等池煊送完宾客,回身和侍从交代什么,苏蕴娇凑上去,边哈气暖手边眯眼笑道:“呀,好巧,太子殿下也在这里呀。”
其实池煊早就看到苏蕴娇了,她站在灰暗的墙壁拐角处,露出一截芙蓉色披风,便如荒凉沙漠开出一朵花,怎能让人不去注意。
池煊这次竟然不觉得烦,只是想笑——又来?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