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59、第五十九章

　　四皇子也在悬崖边呆了两日。明里是关心兄长、惦念父亲，是以赶来此地陪伴，内里是为了得到池煊是生是死的第一手情况，顺便看能否伺机搅局，让父皇放弃营救池煊。

　　见皇帝面有犹豫之色，四皇子池樾低头思量片刻，走到皇帝身旁问他，“父皇真打算动用火/药炸山吗？”
　　皇帝苦恼皱眉，“朕也拿不定主意。”

　　“父皇知道兄长的性子，”四皇子神色忧伤，讲话低沉无力，“他最是体谅百姓和下属。”
　　在佯装纯善温和这方面，四皇子是行家里手，他装了近二十载，早已驾轻就熟，“火/药这东西不好控制，它本身便会伤人，用它开山，炸开的山石也会飞溅伤人。”池樾目露水光，“皇兄仁善，他若在此处，一定会劝父皇三思。”

　　皇帝心里本就摇摆不定，四皇子凑上来说了这几句话，他愈发无法干脆做决断。
　　大晋的帝王是位真正意义上的仁君，他珍视每一条人命，素来不喜用手底下人的血来铺路，是以深受臣民爱戴。

　　这边还没拿定主意，悬崖边上传来将士的议论声，“绳索还是不够长，底下的人晃绳子了，先慢慢拉上来，看他怎么说。”

　　崖上崖下距离甚远，半个时辰后，腰系绳索下去探路的士兵才回到悬崖上头。

　　攀爬山崖十分耗费体力，探路的士兵累得腿脚发软。来不及解开腰间的绳索，他颤颤巍巍往皇帝落座的地方奔去，边跑边喘息不止道：“陛、陛下！”

　　那探路的士兵身份低微，守在皇帝周边的御林军忙拦住他，不许他靠近皇帝。皇帝瞧出他有急事要说，吩咐拦路的御林军放人，他揪着一颗心道：“何事？速说！”

　　“起···奏陛下！”探路的士兵吞了下口水，费劲儿挤出一句话，“崖下，崖下有烟雾！”

　　此话一出，山上响起数道不解的声音，“有烟雾？”

　　皇帝问他，“有烟雾是什么意思，说具体些。”

　　“回陛下，”探路的士兵稍稍喘匀气，说得更具体，“适才奴才下到山崖底边，绳子都到头了，还是没到达崖底。好几层雾气遮着，只有些微日光能穿透雾层，看不清下面还有多深。奴才正递信号让上头人拽奴才上来呢，冷不丁地，瞥见崖底有烟雾飘上来。那烟雾甚浓，只是一碰到雾气，便都被雾吸了去，根本飘不到山崖上端。”

　　“附近的山民说此处断崖险峻至极，没有任何缺口可以进入，那这烟雾是哪里来的？”

　　闻听此言，开国公苏徵激动得手脚颤抖，“陛下！”他湿润了眼眶，“太子殿下很有可能还活着，他在设法向崖上传递消息，告诉咱们他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来人！”皇帝一改之前的犹豫不决，眼眶泛红地挥手吩咐火药作，“将火/药全部运到前脚下，炸开山道，救太子出来！”

　　崖下有烟雾这事儿鼓舞了所有人的斗志，火/药作管事的站直身子，嗓门嘹亮道：“微臣遵旨！”

　　山上一时士气高涨，前几日的沉闷一扫而空，人人心里都充斥着欣慰和激动之情——除了四皇子池樾。
　　他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儿磨牙，心中暗暗祈祷那士兵看错了，崖下其实没有劳什子烟雾。从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池煊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定是士兵看错了，他咬牙切齿地想。

　　火/药作的人填好火药准备炸开山道之前，苏家二公子苏成哲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火/药伤人，无非是爆炸太快来不及躲闪，如果使劲加长引线，在距离火/药较远的点燃，并趁引线还没有烧到火/药的时候快速往相反的方向逃跑，如此一来，不就不会被炸伤了吗？”

　　大家先前都被太子坠崖生死不明这事儿吓着了，也是苏家二公子提了这么一嘴，他们才想到还有这个法子可以减少人员伤亡。

　　说做就做，火/药作的人将数段引线接在一起，接得长长的。派出两个身穿铁甲的士兵前去点燃引线，其他人则躲在安全无虞的地方。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山石破碎，天地摇晃，时云山人迹罕至的北侧前脚下出现一处塌方地段。

　　火药/作又布了一回火/药，再次轰响过后，一丝光亮穿过山石，这代表着山已被炸穿，一个肉眼可见的小窟窿出现在众人眼前。
　　担心再次使用炸药会导致上方全部坍塌，皇帝吩咐士兵做好防护，用小凿子去凿之前炸出来的那个窟窿。

　　人多力量大，士兵们用小凿子一点一点砸大那点儿小窟窿，不到半个时辰，小窟窿变成了能够容数人同时通过的大孔洞。

　　“回陛下。”士兵收回小凿子，单膝跪地抱拳道：“臣等这便进入山谷去寻太子殿下！”
　　皇帝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愿拿二十年阳寿，换太子平安归来。

　　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入深谷，去寻他们大晋的太子爷，还有苏国公家的大姑娘。

　　除四皇子池樾外，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

　　火/药爆炸的声音几乎响彻天地，耳聋的人尚能听清，更何况耳聪目明的池煊和苏蕴娇。
　　听到这震天响的动静，苏蕴娇差点儿没忍住眼泪，鼻子酸涩得厉害。她抽了两下鼻子，哽咽对池煊道：“殿下，他们来了。”

　　池煊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他望向苏蕴娇苍白的脸，忍着激动道：“奏效了。”

　　“声音似乎是从北面传来的。”池煊打来水，浇灭山洞和外面的火堆，“走，我们往北面去，争取早些和他们会合。”
　　苏蕴娇揉揉眼睛，“好。”

　　山谷幽深，道路逶迤崎岖，苏蕴娇和池煊走了近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声响传来的地方。

　　正在疑惑是不是走错了，停下脚步准备歇歇时，前方不远处忽地出现一队士兵打扮的人，与他们迎头碰上。
　　池煊没多想，下意识挡在苏蕴娇前面，手臂也微微呈张开状。

　　苏蕴娇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不知怎的，心里像喝了杯蜜糖水一样，暖烘烘甜滋滋的。

　　与他们打照面的这队人，正是刚刚奉命进谷寻池煊的士兵。

　　“太子殿下！忻德郡主！”见到池煊和苏蕴娇，那队人先是惊讶得怔住了，继而狂喜不已，尤其是领头的，眼泪都快淌下来了，“您二位……果然还活着！”

　　池煊这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他唤，“金将军。”
　　是父皇麾下最忠勇的将军，名唤金池，此人信得过。

　　他这才垂下挡在苏蕴娇前面的双手。

　　“微臣救驾来迟，”金池激动跪地道：“还请太子怪罪！”
　　池煊素擅掩藏情绪，濒临死境而后生，池煊心内其实颇为动容，但他藏起了这份动容，面色冷淡如常，“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清醒道：“先出去。”

　　金将军答应一声，擦擦眼眶，恢复往常带兵打仗时的威严，“走，原路返回，迎太子殿下回宫！”

　　太阳光最强烈的时辰过去了，山谷重又飘满潮湿而朦胧的雾气，苏蕴娇和池煊不约而同回过头，最后一次凝望这差点儿让他们命丧于此的险地。

　　风吹草动，雀鸟低鸣，仍和他们来时一样安静。

　　转过头，他们对视一眼，旋即挪开视线，在官兵的护佑下往山谷外走去。

　　众人都焦急地等在外头。见官兵簇拥着苏蕴娇和池煊走出山谷，且二人看上去似乎毫发未损，只是唇色苍白，外头当即响起震山的欢呼声，皇帝更是眼眶一热，差点儿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

　　他忙命身边的总管太监去搀扶池煊。

　　瞧见自家大姑娘平安无事地走出来，开国公苏徵不禁眼眶湿润，堵了两日的心这才敞亮。还没等他发话，苏成哲已快步走上前去，先问了太子安好，方转面朝向苏蕴娇，“娇妹···”只说了这两个字，喉咙便卡住了，哭腔藏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中。

　　苏蕴娇本就爱哭，劫后余生，又见到了至亲之人，立时觉得委屈万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飚飞而出，“呜哇。”她扑到苏成哲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二哥哥！”

　　她哭诉道：“我好怕啊。”

　　苏成哲拥住苏蕴娇的后背，轻轻拍打安慰她，“不怕了娇妹，不怕了。”他揉弄苏蕴娇略显凌乱的头发，“二哥哥带你回家。”

　　“呜呜呜。”苏蕴娇埋在自家二哥胸口，委屈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不一会儿便沁湿了苏成哲胸前一小块衣衫。

　　兄妹情深的场面感人至深，池煊从他们身旁经过时，都忍不住逗留脚步观望稍许。
　　视线着重放在苏成哲拥着苏蕴娇的那只手上，眸光幽暗深邃，面上没有表情。

　　直到内宫总管于公公催他去皇上跟前，池煊才收回放在苏家兄妹俩身上的视线，随于公公往前走。

　　苏蕴娇足足哭了有半刻钟，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像是小时外祖家养的白兔。
　　哭够了，她从苏成哲怀里抬起头，鼻音浓重道：“阿爹也来了吗？我适才似乎看到他了。”

　　苏成哲领着苏蕴娇去阿爹跟前，“来了。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不敢瞒着他。”

　　见到嘴角急得起泡的苏国公，苏蕴娇又结结实实哭了一顿。苏国公也没劝她，由着她哭到没力气了，方慈爱地望着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随阿爹回家罢。我诳你阿娘，道你和吴尚书的闺女儿结伴去远路看花灯了，二郎与你们随行照看。若再不回去，你阿娘可能会起疑心。”
　　苏蕴娇擦擦眼泪，态度诚恳道：“孩儿不孝，让您费心了。”
　　苏国公宠溺望向她，“自家人，说这些话作甚。”

　　擦去糊住视线的泪水，苏蕴娇四下张望一番，似想找什么人。
　　苏成哲问她，“娇妹，你找谁？”

　　樱色的嘴唇轻抿一下，苏蕴娇小声道：“太子殿下呢？”

　　“宫里早备好了轿子。”苏成哲道：“你光顾着哭了，可能没看到，殿下已被轿子抬走了。”
　　苏蕴娇点点头。她举目望向身后那条枯叶铺成的小路，在目光的尽头，有一顶明黄色的轿子，轿夫抬着它在山道上小心翼翼前行。

　　池煊是大晋的太子，宫里人会妥善照顾好他的，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