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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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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忠温言打发了附近围观的百姓,长街逐渐恢复安静,只有那大红色的灯笼在风雪中一晃一晃的。
苏成哲的眼神已恢复成素日里的样子,他偏转头颅,语带心疼地问苏蕴娇,“疼不疼?”
苏蕴娇本想表现得坚强些,可二哥哥温柔的询问如同一根导火索,引燃了她心里的憋闷和委屈,“疼。”她带着哭腔道。
听到这个颤巍巍的“疼”字,苏成哲和池煊几乎同时蹙起蹙眉,甚至,池煊的眉头蹙得比苏成哲要更深些。
方才池煊一直在打量苏蕴娇,看到她接过圣旨之后走向刘嘉钰,他还以为她要撸起袖子向刘嘉钰讨回那一巴掌,没想到,她仅是和刘嘉钰说了几句话。
池煊总觉得如今的苏蕴娇太好脾气了,以前她是从不饶人的,谁给她一巴掌,她能当场讨回两巴掌。他好奇地问苏蕴娇,“刘嘉钰打你时,你怎么不还手?”
重活一次之后,苏蕴娇学会了明枪暗箭。
就拿今天刘嘉钰打她来说,当场还手,她是可以得一时之快,但若传出去,就成了她与刘嘉钰当街互殴了,她和刘嘉钰都占不到便宜,反倒白白挨了对方的打。
她忍下这一巴掌,不予还手,表面看来是吃了亏,实则占了上风。
她有法子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圣旨是稀罕物,代表着帝王的权威,苏蕴娇妥帖拿好,含糊对池煊道:“殿下希望阿娇与您的表妹当街对打吗?您要真想看,阿娇这便唤她回来。”
池煊深深望她一眼,没说话。
苏成哲帮苏蕴娇拍打她身后的积雪,又气又心疼,“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
苏蕴娇笑一笑,正色问池煊,“殿下怎么会到这里来?”
“哦。”池煊抬手摸了摸挺拔的鼻子,“前段时日父皇与母后商定册封你为郡主,近邻年节,礼部事物繁多,一直拖到昨日才拟好给你的封号。今日孤进宫办事,父皇将册封的圣旨交由孤,让孤到国公府传达旨意。孤到这附近时,看到城阳好像在欺负人,靠近一看方知她欺负的是你。”
他负手垂眸,举手投足间充满尊贵之气,“在这儿宣读圣旨也好,省得再到国公府走一遭了。”
原来是赶公差路过此处,巧了。
苏蕴娇了然颔首,“这样啊。”
敬忠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池煊,心犯嘀咕——殿下怎么又撒谎了,他都逮着他在苏家大姑娘跟前撒好几次慌了。
殿下今天的确是进宫了不假,圣旨也是圣人交给殿下的无误,可圣人说了,殿下与苏家大姑娘同辈,又曾有过婚约,这圣旨由殿下送达不合适。是以圣人吩咐殿下回东宫时,顺路把圣旨送到礼部侍郎周绅那儿,再由周绅去国公府宣读圣旨。
周绅大人家就住在长街前头,殿下走到这附近时,非说听到了苏家大姑娘的声音,让他们把马车往这边巷子口赶。
事实证明,殿下是正确的,苏家大姑娘在这儿,还挨了城阳县主的欺负。
敬忠弄不明白,宣读圣旨这活本就不是殿下的,殿下为何要对苏家大姑娘说是圣人让他来的呢……
过去被斥责的经验告诉敬忠,还是装傻充愣罢,殿下说话做事,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听到殿下说圣旨的事儿,苏成哲才看到蕴娇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他惊讶道:“啊?圣人和皇后娘娘要封蕴娇为郡主?为何?”
池煊淡然回应苏成哲的一连串问题,“孤也不清楚。”
“东宫还有事。”池煊抖抖衣衫,“孤先回去了。”
苏家兄妹俩躬身送他坐上马车。
等到池煊乘坐的马车走得够远了,苏蕴娇揉揉鼻子,直起身若有所思——池煊还在躲她。
每次他不想与她相处,都会找借口脱身,且每次都借口几乎都相同——东宫还有事,先走了。
她想,下次若再有机会和池煊见面,他再拿这句话当做脱身的借口时,她一定得劝他重新想一个。
这个她听腻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催人入眠,池煊靠在内饰华丽的车厢里,正昏昏欲睡着,耳边突然传来敬忠不解的问询声,“殿下为何不对苏大姑娘说,她这个郡主的封赏,是您向皇后娘娘求来的……”
池煊猛地睁开眼睛,“住口。”他交代敬忠,“以后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要提及此事。”
敬忠识相闭嘴,“是。”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敬忠慢慢地、偷偷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防家里人担心,回家之前,苏蕴娇特意拐着二哥哥去了趟脂粉铺子。
江南产的葵粉最是细腻白皙,苏蕴娇细细在脸上涂了两层。再三询问过二哥哥,确保瞧不出被打过的痕迹,她才和二哥哥回家。
家里已经知道她被封为忻德郡主的事儿了,都在门里头等着她。大哥哥笑得最灿烂,见了她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啊蕴娇,早上出门还是平头百姓,回来就成了郡主了。”
苏蕴娇故意与他玩笑,“没规矩,叫忻德郡主。”
大哥哥作势打她,“看把你得意的。”
苏蕴娇看了看堵在门里的人,发觉少了一个,“锦华怎么不在?”她问二姨娘田氏。
田氏如常笑道:“老毛病犯了,身子不爽快,李婆伺候她在房中喝药呢。”
苏蕴娇眨眨眼,淡淡“哦”了一声,并未流露出关切之意。
自从太子退婚以来,苏锦华便一直在等着看她从云端坠入泥潭的笑话,简直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如今她非但没有坠入泥潭,反倒得了郡主的恩赏,苏锦华的等待落了空,老毛病能不犯吗。
回到后院的花厅里,苏徵让下人守好门,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圣人为何突然册封蕴娇为郡主。
讨论来讨论去,都摸不准圣人的心思,末了,苏徵猜测道,可能是圣人怜惜蕴娇罢。
那日他因错怪蕴娇而心生不安,特意去找她说了会儿话,修补父女关系。从蕴娇房中出来后,他换上蕴娇去年送给他的那身配色极为浮夸的云锦浮彩冬装,穿着它进宫面见圣人。
圣人与他闲聊了一会儿,见他衣着与往日截然不同,好奇问了句衣裳的来历。
苏徵借机把话题扯到蕴娇身上。
他在圣人面前把蕴娇说成是一个痴情种,说她因太子退亲一事寝食难安、心性大变,还时常找借口到太子跟前走动,八成是想挽回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圣人听闻后颇为感慨,但因事涉他向来疼爱的太子,也没当面说什么,只是让他多劝劝蕴娇,切勿太过忧伤。
苏徵猜测,圣人之所以册封蕴娇为郡主,大部分原因在他那日的那番话上。
说到底,太子退婚对不起蕴娇,圣人心里也有数。
家中有人获得封赏是一件喜事,然苏徵为人低调,不喜大张旗鼓。他与苏夫人商议一番,决定不特意设宴请客庆贺,家里人热闹热闹便算了。
苏蕴娇也表示赞同。
啥也没干就成了郡主,领上了朝廷发放的俸禄,苏蕴娇表示这感觉甚好。
郡主只是个空头衔,并无实权,不似郡王那般要烦心诸多事务,忒适合苏蕴娇这种懈怠懒惰之人。
晚间风雪渐渐停息,外出觅食的飞鸟经过国公府上空,留下一串孤独的啼鸣声。
镂雕瑞兽花鸟纹拔步床上,苏蕴娇酣睡香甜。她难得做了一场没有前世纠葛穿插的梦。
梦到的是白日里发生过的场景。
大红色的灯笼悬挂于她梦境的每个角落里,那位姿容出众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年轻储君站在红色灯笼下,衣袂被风吹得四下翻飞。
“起来。”他伸出手,想把她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拽起来。
这次她没有再回避。
她亦伸出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搭上他递来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雪花纷纷下坠间,两只手顺势握紧,十指自然相扣。
厚重的被褥从身上滑落在地,苏蕴娇打了个冷战,睁眼从睡梦中醒来。
再也睡不着了。
她下床捡起滑落在地上的被子,胡乱堆在床上,接着将自己也当成了一床被褥,懒散散瘫在捡起来的被褥上,姿势扭曲不雅。
白日里的发生的事情如皮影戏一般在眼前重映。
苏蕴娇没有想到,池煊会突然出现在长街上。他没有为她说什么,也未苛责飞扬跋扈的刘嘉钰,他只是站在刀子般割人的凛冽寒风中,面无表情地赐给她一份荣耀。
苏蕴娇不傻,当街宣读圣旨不合规矩,池煊虽然没为她说话,可他在不合规矩的情况下宣读的那份圣旨给足了她颜面,这比掌掴刘嘉钰十巴掌还要痛快。
她有些搞不懂池煊的心思了。上辈子她对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看到她挨欺负,他应该暗暗高兴才是,怎么会为她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呢。
她夹着被子翻了个身,在寂静暗夜中怅然托腮——男人啊,真搞不懂。
隔天早上,苏蕴娇没起身吃饭。一直睡到正午,她爬起来吃了几块糕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换上衣服出门。
她这次带上了安然和铁羽。铁羽会几招拳脚,安然嘴巴厉害,他俩一文一武,真遇着什么事儿了能帮她挡一阵。
她可不想再遇着昨天那样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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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