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虐渣手册[快穿]》霜姜

57、覆水难收（三十二）

　　当然，就算那个女人给她求情了又怎样，想也知道她是为了做戏，要真是够善良，那就救人救到底，跪那死求希庆帝免了她的罪啊，何必又费尽心机想出什么替代的惩罚？说到底就是又想折辱她，又想搏个善名罢了！恶心！

　　要不是这个贱人，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惨！什么仙姑，一个没爹没娘的罪臣之女还敢叫仙姑？她才是仙姑！

　　沈嘉绮心中怒意翻腾，苍白美艳的面孔也有一丝扭曲，沈相冷眼瞧着她，内心像铁一样坚硬，两人无声对视着，这时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下人们喊着：“夫人醒了！”

　　众人连忙都围了上去，却见喻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珠正默默地看着他们父女。

　　连嬷嬷习惯性地想要过去服侍，可一对上那双包含疲惫却又清明无比的眸子，她怯懦了，心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早有机灵的小丫头献上绿豆汤和甘草片，喻夫人接来服下，又示意小丫鬟搀扶自己起身，沈相连忙劝阻，“夫人，你还是多休息为好，本相这就带他们出去，免得打扰。”

　　喻夫人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刚刚倒不见相爷把他们提出去审，如今我醒了，倒有诸多顾忌。”

　　沈相面上稍显尴尬，但很快就化作温和而无奈的笑意，“夫人要这样以为，就真的辜负本相的一番好意了。只是本相平日就告诫夫人勿要理家过慈，以防奴大欺主，夫人总是不肯听，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夫人又久困睡榻之上，本相之前也是一时情急，还望夫人海涵。”

　　喻夫人没有搭话，只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连嬷嬷，连嬷嬷心里有鬼，哪里禁受得住，当即就跪下求饶，“夫人恕罪，老奴这两日牵挂大小姐，疏忽了不见居的规矩，求夫人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她这么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当晚她是在喻夫人眼皮子底下添的香料，本以为喻夫人至多酣眠一夜便无事了，谁知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喻夫人如今醒来，怕是已经对她做的事心知肚明，能不能脱身，就得看喻夫人肯不肯念在往日情分上，替她遮掩了！

　　喻夫人看着她如今还在找借口，甚至不惜用‘往日情分’要挟暗示，嘴角泛起讽刺而悲凉的笑，她头昏脑胀地在连环噩梦中挣扎了两天两夜，已经身心俱疲，甚至对一切都彻底失去了热情。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很可悲，害她的人竟然是她平日里最信任的人。

　　“连嬷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你为何要害我呢？”她喃喃自语似的。

　　连嬷嬷连滚带爬地凑到床脚下，抓着垂下的纱幔求饶，“夫人，夫人！老奴对您忠心一片，绝没有害您之心啊！”

　　“忠心一片？你究竟是对谁忠心一片？”喻夫人淡淡看了一眼以帕遮面的沈嘉绮，吓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生怕把怀疑引到自己身上来，连忙跪下道：“娘亲，女儿知道您喜好清净，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不见居打扰了，就是女儿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平日里也不会东窜西窜的……倒是嬷嬷经常去秀罗轩找女儿说话……”

　　连嬷嬷再傻也听出这句话不对了，惊愕地回头，“绮姐儿你……”

　　沈嘉绮攥紧了帕子，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在祈求什么，嘴里继续说着，“之前嬷嬷问女儿屋子里熏得什么香，倒不曾在别处闻过似的，女儿正忙，便叫嬷嬷到柜子里随便翻翻，喜欢哪个香拿走便是了……想必，想必便是那时拿错了，嬷嬷肯定不会害娘亲的，想来也只是一时不察……”

　　连嬷嬷听着，也觉得这个理由还有几分说得通，反正香是她放的，喻夫人亲眼看到了，如今又似冷了心，不愿给她遮掩，倒不如咬死了自己不知道那香有何功效，只推说粗心便是了。

　　于是她连连叩头哭求：“是，是！老奴是个粗人，向来不懂这些风雅的东西，闻着味儿好便拿过来用了，却不知竟无意中害了夫人，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说着连忙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又怕沈相真把她拖出去打死，忙不迭接道：“只求夫人念在多年情分上，饶老奴这一次，老奴日后一定细心侍候，再不敢粗心大意了！”

　　喻夫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中疲惫更甚，“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同你说什么，念在你多年陪侍的份上，给你百两银子，你今日便回家去吧，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了。”

　　连嬷嬷如遭雷击，“夫人！夫人！老奴真的知错了啊夫人！老奴从没想过要害夫人，老奴只是一时糊涂！夫人，老奴家里还有生病的侄子……”

　　沈嘉绮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好在沈相很快就呵斥健仆把她押了出去，谁知她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听喻夫人倚在床上轻声问道：“嘉绮，你可知闹羊花为何又叫羊踟蹰？”

　　沈嘉绮对这些草药不过略知皮毛而已，因此绞尽了脑汁也只能牵强解释道，“这种草药开黄花，常长于山坡……那儿是羊常吃草的地方，可能，可能那些羊见到这样鲜艳美丽的花朵，也会徘徊欣赏，不忍踏足吧！”

　　喻夫人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双漆黑而悲哀的眼好似看透了她的心，“嘉绮，听说你最近在看书，想来还不曾看到《古今注》吧，有时你总让我觉得，自己遇见了一株羊踟蹰。”

　　除此之外，喻夫人就没再说别的了，沈嘉绮虽逃过一劫，心中仍旧惶恐，连嬷嬷已经被遣送回家，沈相也懒得再追究，只禁了沈嘉绮的足。

　　沈嘉绮虽然又死里逃生一次，可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往日喻夫人虽然和她不算多亲近，眼里至少还是有她的，但今日醒来的喻夫人，那么冷淡，那么疲惫，那么悲哀，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肯再和她说，就好像上辈子她出家前的状态一样……

　　她回秀罗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沈宝衡那儿借了一本崔豹的《古今注》，她也不理会借书的丫鬟被奚落嘲讽之后委屈的神色，夺过书就开始翻找，找了好半天，才在杂类里找到喻夫人说的东西——

　　“羊踟蹰，花黄，羊食之则死，见之则踟蹰分散，故名羊踟蹰。”

　　“啪”的一声，好不容易借来的书掉落在地上，沈嘉绮空着手，呆呆地望着前面，好像愣住了，小丫鬟心疼书，刚想蹲下来捡，就被她发了疯似的一脚踢开，“滚！”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丫鬟吓得躲了两下，惹得沈嘉绮越发暴躁，“滚，都滚！”她夺过地上的书，几下撕成碎片，“贱.人，都是贱.人！”

　　“好，你们都聪明，你们都清高！就我一个俗不可耐的大傻子！说我恶毒？你们这会儿倒都装上好人了！”

　　沈嘉绮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屋子里不时传来瓷器破碎声和丫鬟的惨叫，守在外面的下人都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进去的。

　　连沈府里别处做工的下人经过秀罗轩时都能听到她疯癫般的怒吼，这时他们就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大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啊……”

　　“谁说不是呢，据说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了……”

　　“哎，要我说，这才是咱们熟悉的那个大小姐嘛，前几个月一身道袍神神叨叨的那个，倒跟鬼附身似的……”

　　*
　　话说另一边，江铄华得知喻夫人醒来后，便趁守院的人不注意，偷偷翻了出去，一路避开下人，再次去了不见居。也多亏了喻夫人不爱热闹，如今又尚未恢复，院子里就更清净了，只有两个小婢守着。

　　他躲在松树后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为明月的担心胜过了羞耻，只是他低调惯了，一时不适应出头说话的感觉，反复整理了几遍衣服，对着粉墙来回观察自己的影子，好像这样能给他勇气似的。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从阴影处绕出来，走到庭院里，隔着几丈远，朝喻夫人所住之屋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同时扬声道：“小子江铄华，拜见夫人，愿夫人早日康复！”

　　那两个小婢正懒洋洋打盹呢，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大胆！”

　　江铄华虽然有些羞怯，但并不懦弱，更何况他答应了明月，就一定要办到。他刚刚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喻夫人必定醒着，于是一鼓作气，趁那两个婢女叫健仆来之前大声道：“夫人，小子今日失礼，向夫人道一声得罪，但小子答应了净月观的小姐要将话带到，就不得不冒险来这一趟，还请夫人见谅！”

　　那两个婢女哪管他说什么，只急着要找人把他赶走，江铄华站在原地没动，这时里面传来喻夫人虚弱而急切的声音，“月娘在净月观？”

　　“回夫人话，正是。当日文小姐夜半被迫离府……无处安身，只好先回之前居住之所，如今已三日了。”江铄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明月的现状说了。

　　“三日……”屋里又传来两声轻咳，靠院子的小窗被喻夫人推开，露出她苍白消瘦的面庞——江铄华有些惊讶，几个月前赏菊宴上喻夫人虽然衣饰清淡，但气度超华，谁知就这么一场昏迷，她的精神就消散了这么多，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