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68、从日出到日落

　　难得来一次海岛，两个平时放假都恨不得睡到午饭时间的人，破天荒地为了看海上日出，调了一串连环闹钟，天都没亮就爬起来。看日出算是岛上的一个招牌活动，两个人五点从酒店出来，已经有搭客的电瓶车在门口等着。一人付过十块钱车费，之后就坐在飞驰的电瓶车上，头发被车子两边呼啸的海风吹成鸟窝。

　　电瓶车一直载着他们，去到岛的最边缘。海边难得的一块平坦石壁上，已经站了好些早起等日出的人。陈珂和肖与哲在石壁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从包里摸出准备好的牛奶和饼干，就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天和海吃早餐。

　　肖与哲其实很困，刚才起床，全凭意志，刷牙的时候眼睛都还睁不开，基本是拿着牙刷闭着眼睛往嘴里一轮乱捅了事。周围光线很差，昏暗的环境里，连吃早餐都能犯困。他糊里糊涂地就着牛奶往嘴里塞饼干，只盼望太阳赶紧出来。

　　而隔壁陈珂，其实也跟他差不多。早上五点钟，别说日出，太阳爆炸都不能让他起床。要不是看在肖与哲这么积极爬起来的份上，他肯定是不会起来的。眼前海景天景确实壮观，但他也确实很困，困到别说欣赏风景，连睁开眼看看手里早餐的心情都没有。反正现在太阳还没出来，肖与哲也看不清他在打瞌睡，他干脆就闭着眼睛塞饼干，机械地咀嚼，嚼了好几口包装袋，才意识到口感不对，赶紧吐出来。

　　石壁上的其他人都在兴奋地架起长枪短炮，等着拍太阳，就只有他们俩，困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恨不得赶紧把太阳拽出来，看完就回去睡觉。天色渐渐明朗，夜色迅速退却，眼看着天空已经变成浅浅的灰蓝色，太阳却迟迟不肯露面。

　　陈珂早餐吃完，嘴上没了动作，无从抵挡汹涌的睡意。他往背后的大石头上一靠，丢下一句：“太阳出来了叫我，我睡会儿。”说完就直接闭上了眼，开始睡觉。他都忘了看旁边肖与哲，事实上他说话的时候，肖与哲早就靠那了。听见陈珂吩咐，肖与哲只是本能地哼哼了一声，陈珂说了什么，他其实一点都没听进去。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观日圣地睡觉，海边的自然风比空调还凉快，两个人睡得比在酒店房间里还舒爽。不久，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看日出的人纷纷高兴地欢呼。阳光投洒在整片石壁之上，很快，黑夜彻底退场。陈珂和肖与哲，歪在石头上睡觉，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夜猫子，这种程度的喧闹和光照，根本不足以把他们吵醒。看日出的人从到达，摆装备找位置，到拍完日出，发完朋友圈，一回头，石头旁边的两个人还在那里睡。风把他们喝了一半的牛奶都吹跑了，两个人仍丝毫不觉。人来人往，潮起潮落，熟睡的两人犹自岿然不动。

　　先醒过来的是肖与哲，他是被晒醒的，炽热的阳光把石壁晒成了个天然大石锅，他浑身是汗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这大太阳，他还赶紧推醒旁边陈珂：“快醒醒，睡过了！”陈珂猛地惊醒，一轮乱找，从包里摸出手机就想拍。

　　他都已经打开手机相机了，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他把时间往下一拉，好家伙，十点钟。

　　“……”陈珂想笑，“你敢不敢再晚点，我叫你太阳出来了叫我，这都十点了，你怎么不等到吃午饭再叫我？”

　　肖与哲闻言还很惊讶：“啊？十点了？”

　　而后彼此反应过来，他们都在这里睡着了。他们用两台手机调了八个闹钟，五点钟爬起来，坐电瓶车穿过小半个岛，爬了几层楼的台阶来到这片石壁上……睡了一大觉。

　　送他们过来的电瓶车，早在七点钟就把人送回去了。还好这小破岛上居然还有共享单车，两个人一人开了一台单车，顶着十点十一点的烈日往回骑。

　　这里远离饭馆酒店，此时又很晒，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海边的公路上风很大，陈珂在后面说话，肖与哲听不见，他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陈珂无语，只好跟着大喊，“我说我们中午吃什么好？”

　　“你想吃什么？”

　　“炒花蟹怎样？”

　　“我螃蟹过敏。”

　　“你过敏更好，我全吃完。”

　　“？？？”

　　……

　　好不容易来海岛一趟，错过日出，到底有些遗憾。虽说明天他们订了两点的船票离开，但想起今天早上的滔天睡意，谁都不想再折磨一次。思来想去，反正都是看太阳，看日出看日落不都一样？于是，下午两个人又往景区攻略里说的落日沙滩赶去，准备在离开之前，看一场海上落日。

　　抵达沙滩的时候，时候尚早，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昏暗，但距离日落，估计还有挺长一段时间。沙滩很长，看落日的人虽然不少，但并不密集。两个人沿着沙滩慢悠悠地走，等待日落的到来。

　　这边沙滩并没有开发游泳区，沙子比较粗，里面还埋了不少石块。肖与哲自从亲眼目睹酷盖陈先生拿着个彩色塑胶铲在沙滩上说要盖个广州塔之后，就完全放下了“被说弱智”的顾虑。看见沙滩上有块扁平的石头，他弯腰捡起来，调整好站位角度，拿着它在海上打了个水漂。夕阳下的海面是金色的，黑色的石头在水面上打开一个小小的黑窟窿，之后一跳，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才再次坠入海水之中，沉没不见。

　　陈先生“咦”了一声，跟着也弯腰挑了块石头。他看着很不专业，也不看位置角度，捡起来扬手就扔，片状的石头在空中削过，斜斜地将海面割开。而后它弹跳起来，往前飞了一步，落到水面上之后，它竟然又跳起来。小小的一块石头，从海边一下下往海里跳，粗略数了下，竟然跳了有七八步。它每次落下，都在海上激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一个个旧的圈新的圈，从海边往海那头延伸而去。

　　肖与哲“你居然连这都会”的表情，陈珂已经看了很多次，但膨胀又不累人，再次看见，他还是很高兴。“这玩意我小时候玩得太多了，”他捡起一块石头，又扔了出去，“以前我小时候跟我姐经常捡石头去村里的鱼塘扔。”

　　说到这，他笑了起来：“就我们住在村头，特意跑到村尾的鱼塘去扔，就想着那边的鱼塘主，肯定不认识我们，就算被发现，跑就完事了。然后有一回，我们又去别人家的鱼塘打水漂。那些养殖的鱼，就都笨笨的，看见人过来，以为开饭了，全都游过来。我们丢下去几块石头，塘里鸡飞狗跳……鱼飞鱼跳，好吧。一条条游得飞快，整个塘都是水花。结果鱼塘主发现了我们，就一边骂一边冲出来抓我们。就一个肥佬，根本跑不过我们，我们两个一路从村尾跑回村头，心里还很爽。

　　结果我们一回去，就发现家里门开着。就爸妈已经拿着衣架在门口等着，我们一进门，就挨了一顿揍。”

　　陈珂用实际行动证明，打孩子一点教育意义都没有，因为他讲起这段挨揍的经历时，笑得很开心。“就那一次我们才知道，原来整条村都是互相认识的。平时有人结婚，为了排场，都是一摆几十桌喜酒，全村都请来。我们前脚刚跑，那个肥佬就打电话给我爸了。”

　　陈珂住过来之后，跟姐姐陈珊打过几次电话。有时候他在客厅跟陈珊视频，肖与哲经过，就会不经意瞄到屏幕里的她。肖与哲一直都觉得陈珊是个温柔细心的大姐姐，跟陈珂跑去别人鱼塘打水漂，被追了整条村，这种事情，的确有点难以和印象里的她联系起来。

　　而在肖与哲表达出一些难以置信之后，陈珂神情有些微妙地笑了笑，道：“人啊，千万不要太相信第一印象。”

　　下了结论之后他还补充说明了下：“就我姐吧，她看着就是那种柔柔弱弱的，事实上她有多野，没跟她相处过，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时候我扔石头，那都是挑什么碎瓷片马赛克之类的扔。她爱挑那种巴掌大的石头，扔铁饼一样整块抡过去，试过有条倒霉的鱼，游过来被她砸中了，当场沉了下去，过一会儿浮上来的时候就都翻白肚了。”

　　两个人说起那条惨死的鱼，不仅没有一点悲悯情怀，反而觉得很好笑，站在海边一个劲笑个不停。肖与哲好不容易停下来，他看向陈珂，说了句：“确实，人不可貌相。我刚开始，也觉得你是个很高冷的人。”

　　陈珂下意识等夸，看旁边人时眼里藏不住有几分期待：“哦，那现在呢？”

　　“现在发现，你就是个沙雕。”

　　陈珂一秒变脸，眉头紧皱：“你敢说我沙雕？”

　　陈先生作势要打，肖与哲拔腿就跑，沙滩上也没什么障碍物，两个人就一路跑去。跑得沙子到处飞，跑得起了风。跑得在海边拍婚纱照的摄影师镜头里留了珍贵剪影，一长条动感人形模糊彩带横跨镜头，拦在照片里的新婚夫妇前面，好好的一张唯美婚纱照，硬是拍出了奥运抓拍的味道。

　　肖与哲是个实打实的体育生，陈珂当然跑不过他。肖与哲在沙滩尽头拐了个急弯，顺着旁边一条楼梯蹬蹬蹬跑上去，陈珂追着追着发现目标没了，等他跑到楼梯那里，肖与哲已经不在楼梯上了。

　　这天都没黑呢，就玩大变活人，追着追着人没了，陈珂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悚然地望向茫茫大海。

　　而在他摸出手机准备给人打电话时，沙滩上他的影子旁边多了个别人的影子。陈珂下意识回头，肖与哲就在身后，他刚跑完，额上冒着汗，离得太近，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蓬蓬热气都感觉得到。

　　出乎意料地撞上对方的目光，两个人都是一怔。气氛有些胶着，以致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彼此视线交缠，足足几秒之后，肖与哲才哧的一声拉开一罐可乐，给陈珂递了过去。

　　夕阳西沉，天边橙红色一轮落日，已经快要触碰到海面。两个人一人一罐可乐，坐在沙滩上看日落。人坐在低处，远看去，落日仿佛融进海水之中，海风徐来，海浪轻柔地拍击着海岸，金色的潮水，仿佛都奔他们而来。

　　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海上落日的壮阔景象一览无遗。五彩的晚霞铺满天空，金色的阳光随着海浪涌动，面对这壮丽的景象，沙滩上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欣赏。一时周围只剩了海风和海浪的声音，在这别样的宁静之中，肖与哲忍不住瞄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陈先生。

　　自从昨天拍出一组灾难跳海大片之后，他一回到酒店，立即就下了个拍照软件，企图技术不够装备来凑。只可惜他真是个平时不拍照的人，连该用什么滤镜拍风景都没闹明白，搞了个专供美女自拍的拍照软件，手机那头的天空，和他屏幕里被层层滤镜装饰过的天空，基本是两个色。拍出来的成片是好看，但好看得有点过了头，反自然的颜色搭配，总让人觉得要有外星人登陆。

　　他连拍个天都很专注，目光盯着屏幕里对焦的小框框，丝毫没注意到肖与哲在看他。肖与哲注视着他的时候，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满足，好像生活里种种的困难，因有他的存在，都可以用“运气守恒”来开脱。前二十年并不顺遂的生活，仿佛都是在为“遇见他”这做梦也不敢想的幸运伏笔。

　　夕阳已经彻底沉入海面之下，距离刚才在沙滩上追逐，已经过了挺久。肖与哲静静地感受着自己仍然有些躁动的心跳，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般穿破密布的疑云，他竟有些顿悟般的玄妙体验。

　　——他为什么会觉得，心跳加快，是因为刚跑完？

　　他可是个体育生，想当年巅峰时期，还是个国家二级运动员。就沿着沙滩跑那么一百几十米，怎么可能会让他的运动员心脏躁那么久？

　　一切的反常，不都因为旁边这个太阳都溜了，还在不信邪拿着手机拍天的陈先生？

　　他早该发现的。

　　在为陈先生忽然的疏远患得患失的时候。在拿到表演赛名额，没选择第一时间通知高中五人组，却打电话给陈先生的时候。在一时失言把面前的人当成理想型描述，之后被冷遇，误以为陈先生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之后喝得烂醉，拉着张家俊胡言乱语的时候……他早该发现的。

　　以上种种反常，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喜欢。

　　天迅速地黑下去，沙滩上其他看落日的人陆续离开，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的空旷的沙滩，分外的宁静美好。陈先生终于拍累了，他低头看着手机，开始艰难地从一堆照片里挑出一些稍微没那么丢人现眼的。

　　借着夜色，肖与哲肆无忌惮地侧过脸去看旁边的人。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这份喜欢，最后将走向何方。面对未知的未来，他只希望时间静止在美好的现在。

　　陈先生挑照片挑烦了，终于抬起头来。一抬头，他就发现肖与哲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想得呆了。陈先生吓他，故意“哈”了一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否认完之后又有点期待，肖与哲忽然来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如果时间静止，你会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这样看着你。这是肖与哲的答案。

　　但陈先生显然没跟他想到一块去，他天马行空地想，想着想着，还有点美滋滋的，嘴角不自觉地有些上扬。

　　他说：“抢银行。”

　　也许爱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肖与哲想。

　　不然，他怎么会喜欢这个梦想是发达，时间静止要去抢银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