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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情郎 ...

  •   殿内众人坐回席位后,便正式开宴了。

      婉转的丝竹声中,衣着整净的宫婢鱼贯而入。看得出平日宫里规矩甚严,宫中下人皆训练有素,呈上菜肴时未发出半点动静,縰縰云轻的来,流云水袖的去,轻轻一转身案上便摆满了珍馐。

      只是这会儿还没人敢提箸,大家都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动作,此二人不动筷,没人敢抢在前头动。

      圣上倒也不急着吃菜,摆了摆手,便见两位公公合抬着一幅寿樟过来,上书“松鹤常青,春秋不老”八个烫金大字,铁画银钩,乃圣上御笔亲提。

      太皇太后一看便知,笑得一派喜庆。

      太后和钟贵妃献上的寿礼则是中规中矩的吉祥摆件,虽出自大家之手名贵非凡,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宸南王素知太皇太后痴迷佛理,回京途中特意从南山寺请来了一串金刚菩提子的佛珠,很是得太皇太后的欢心。

      长乐公主也精心准备了寿礼,她起身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只歙石铜镀金的匣子,正笑脸盈盈的上前去欲说祝词,就见太皇太后拉下脸来,不咸不淡的道了句:“有心了。”

      然后递眼神示意身边嬷嬷将寿礼接过,并不在意里头装的是什么,就道:“你坐吧。”

      长乐暗暗攥了攥拳,顺从的坐了回去。

      这时太皇太后将目光落在沈姮身上,她是能在玉台之上列席的人里唯一还没献礼的。

      “你就是新封的韶华公主?”

      沈姮连忙上前行礼应话:“是。韶华拜见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颐安百益,延年寿千秋。”

      “嗯,起来吧。”

      沈姮起身时明显感觉到投向自己的诸多目光中,有一束与旁人不同,不用看她便知那是李玄璟的。

      她只当作无所觉,兀自将一个紫檀螺钿盒献上。原以为太皇太后对自己自己也会像对待长乐那样,命嬷嬷过来收了便是,却不料太皇太后瞥了一眼那木盒,问起:“这是什么?”

      沈姮双手托着木盒,闻声赶忙将盒子打开,小心谨慎的提出一串颜色好看的螺贝来。

      原本正暗中着恼的长乐见状,突然笑出声来:“呵,这就是皇妹送给太皇太后的寿礼?既不是出自名家,也不是什么珍奇之物,完全就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

      睨了长乐一眼,沈姮心平气和的娓娓道来:“韶华虽是头一回得见太皇太后圣容,却早就听闻过太皇太后乃漳州人士。漳州临海,太皇太后自幼生长于海边,想必对大海有着难忘的记忆。”

      “故而韶华着意收集了一些好看的螺贝,制成风铃,想着太皇太后得闲时,可叫宫人将它挂在窗边,璁珑脆响有如敲金戛玉,权当是听个解闷的小曲儿。”

      “若是想念大海了,还可将螺壳放在耳边静静聆听,可以听到夜风席卷海浪,浪花呼啸的奇妙声音。”

      “它的确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它只是韶华亲手所制。”

      说完,她将头又低了低,心里也是有些没底。若太皇太后看不上这种玩意儿,她也只好收回去。

      太皇太后原本今日心情极佳,脸上大多时候都浮着笑意,可当下听了这些话,却是蓦然僵了脸色。

      她神色转变间,一旁太后会了意,明白定是这摆不上台面的东西碍了太皇太后的眼,冷声对沈姮道:“韶华你先回坐吧。”

      这意思便是不收了。

      沈姮行了个礼,卑身垂首准备往回去,却忽然听到头顶太皇太后略有些微颤的声音:“将它拿给哀家瞧瞧。”

      虽有些出乎沈姮预料,她还是未加迟疑的将风铃双手捧上前。直到太皇太后亲手接了,她才敢微微抬起些头来,察言观色。

      太皇太后细端了端手中之物,然后果然照沈姮说的,将最大的那枚螺壳放到耳边。

      皇帝抬手,示意丝竹声停,窃窃私语的官员和命妇们也尽皆住口,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就见太皇太后肃着的脸色,蓦地起了几分波动,她的确听到了梓乡的海浪声。

      许多儿时记忆倏忽闪现眼前,还有她与太祖皇帝在海边的初次相遇……

      太皇太后笑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看出来,这个笑容与太皇太后在嘴边挂了一晚的笑皆不相同,达眼底,达肺腑。

      唯有这个笑,是出自于真心。

      “你叫什么?”太皇太后徒然问起。

      沈姮面上微微一怔,迟钝的答:“韶华。”

      “哀家问的是你的闺名,不是封号。”

      “沈……回太皇太后,韶华姓沈,闺名一个姮字。”入宫见过的人里,还没一个人问过这个问题,是以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颠三倒四。

      “姮,”太皇太皇沉吟着重复,点点头:“姮既月,皎洁明澈,是个好名字。”

      稍一顿,又跟了一句:“你既入了皇家,往后就叫哀家皇太祖母吧。”

      “是……”

      带着略忐忑的心情,沈姮行礼回席,婉婉落座。坐下时她余光能瞥见身边投来隐含嫉恨的目光,她便将目光调正,只看向对面。

      然而她对面坐着的是李玄璟,看过去时才发现那两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只是适才太过紧张,完全没有留意。

      那目光有些玩味,似笑非笑。

      “我先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本事。”身旁长乐悠悠启口。

      沈姮转眼看时,长乐已举起了酒杯,朝着她敬了敬。

      原以为长乐指的是做风铃,沈姮便谦虚道:“做那个没什么难的,小时我父亲……”

      “我说的是你伶牙俐齿,竟哄得住太皇太后。”长乐裹挟着揶揄之意的话将她打断。

      淡淡吁出一口气,沈姮弯唇笑笑:“过奖。”随后转回头,自管提箸享用起面前佳肴来。

      没能羞辱到她,反倒见她一脸自得,长乐摇着头发出几声“啧啧”。

      众人献过寿礼后,歌舞便起,乐伎手下金鼓喧阗,急管繁弦,殿前舞姬冷袖低回,翩跹如蝶。

      酒过三巡后,歌舞也有些看腻味了,圣上便招来人问,“外头雪可停了?”

      得知雪霁放晴后,圣上大喜,转头道:“皇祖母,您若不嫌折腾,不妨移驾蓬莱岛看冰嬉如何?”

      太皇太后心知圣上已筹备多时,欣然默许,于是殿中众人便离席往太液池去。

      打从入了冬月,太液池便结冰如镜,如今船是行不得了,不过有凌床。

      所谓凌床,乃是以大块的木板为基,上覆藁荐,由畜力拖动前行。而宫中的凌床,额外加了锦褥与华盖,畜力也换成了踩橇的宫人,拉得又快又稳,便是年已八十的太皇太后坐在上头,也并无不适之感,反倒比平日里所乘的坐辇更加平稳。

      一张凌床刚好能坐二人,沈姮恰是与长乐同坐,路上长乐语带揶揄,沈姮觉得这是个能将话挑开说的时机,便直截了当道:“听闻被舍弟一刀刺死的那位公子,乃是公主旧交?”

      她对这么快掌握这点,长乐倒也未表现出意外来,只笑笑目视前方:“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弟弟犯下的错,理应由他来承担,还请长乐公主不要牵涉无辜。”

      “哦?”长乐转眼斜她,“看来你们姐弟二人感情倒是一般。”

      “公主当下的心情韶华能体会一二,但……”

      未及她说完后半句,长乐便放声笑了出来,“若有机会去大理寺牢中见你弟弟,代我向他道声谢。”

      “什么?”沈姮微怔。

      “听说,他二人是在艺馆中争风吃醋起的龃龉?”长乐把玩着自己的紫玉扳指,就似在闲叙无关紧要的家常:

      “那岂不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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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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