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舞曲》陌北

13、订婚

　　前情：
　　哈德斯女皇西德尼，翘家离开皇宫来到边境，路上被骗得一无所有之后，在边境偶遇帅哥亚尔，然后又被亚尔拐骗到沙恩首都康帕斯，在康帕斯被亚尔吃干抹净之后才发现，帅哥亚尔其实是沙恩王储亚伯特——她最讨厌的男人。
　　之后，西德尼在养父梅塞德伯爵的保护下回到莫伯格，但在举行她的亲政典礼及十八岁生日典礼之前，又在舞会上遇到了来参加庆典的亚伯特，再一次被吃干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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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阴云密布多日的莫伯格出人意料的晴了天，西德尼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不均匀的敲门声，她起身到门口：
　　“谁。”

　　“是我。早餐时间了。”

　　是普拉契粗声粗气的声音，西德尼闭眼晃晃脑袋打开门，随即转身：
　　“普拉契，你终于记得进来之前要敲门了。”

　　“我来吧，普拉契。”
　　意料之外的声音，西德尼猛地转过身，看到梅塞德伯爵从普拉契身后走出来接过餐盘，而后看向西德尼：
　　“看起来你精神好些了。”

　　“……伯爵。”

　　“昨晚有没有害怕？”

　　“有那么一会儿——”她看着普拉契关上门离开，伯爵动作优雅的托着餐盘，有些惊讶，“……要一起吃早餐么？”

　　“你不会介意吧——平时都是我一个人，或者，今天早上你可以陪我？”

　　“……好的。”伯爵的微笑很温和，西德尼竟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漱一下。”

　　十分钟以后她换好衣服，梅塞德伯爵已经在隔壁摆好餐桌，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小心翼翼的往面包上涂抹花生酱，看到她进来，神情明显的有一丝不自在：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花生酱。”

　　“现在依然喜欢，”西德尼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呃，不过，我不敢吃太多，因为会长胖。”

　　“你并不胖，”伯爵将涂好花生酱的面包递给她，顺便瞄一眼她的身材，声调很认真，“以我的眼光，你其实有些太瘦了。”

　　“您的眼光显然已经过时——”

　　“可是，真正的美丽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伯爵微笑看着她，像极了一个慈祥的父亲，“西德尼，你永远不必怀疑自己的美丽。”

　　一瞬间的错觉，让西德尼以为他们回到了她十六岁以前——她偎依在伯爵怀里，边听他解释着繁琐的地理名词和政治人物，听他以铁石般的微笑口气肯定说，西德尼，你是最聪明的孩子。

　　安详温柔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直到早餐快结束，梅塞德伯爵将餐盘里的药丸和温水递给她，口气似乎是不经意的：
　　“西德尼，对于沙恩的亚伯特皇子，你怎么看？”

　　西德尼去接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我的意思是，”伯爵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爱他吗？愿意嫁给他吗？”

　　她陡然移开目光：
　　“……不，我不会嫁给他。”

　　“为什么？”

　　“很明显，伯爵。哈德斯人不会允许他们的皇帝嫁给一个沙恩皇子，而且他还是王储。”
　　……再加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血缘关系。

　　“那是别人的看法，西德尼。别人的看法也许重要，但永远不会让你幸福，这就是我从你很小的时候，就教你不要在乎别人想法的原因。”

　　“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只要告诉我你是否爱他。”

　　“……”

　　“那么，他能不能让你觉得快乐？”

　　“……”

　　“见到他，会不会让你觉得打心里快活？”

　　“……伯爵，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我说过，西德尼，”梅塞德伯爵推开面前的餐盘，看着她，语气更加温和，“不论你想要的是什么，都可以去要，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你。如果你爱他，那么就努力把他留下来。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自己寻找和争取幸福，除了你自己，谁也不会真正知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你以前并不是这样说的。你告诉我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那是因为，与自由相比，我认为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以为，你想让我配得起这个皇位。”

　　“是这个皇位配不起你。”梅塞德伯爵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我一直这样觉得。”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如果说在亚伯特怀里时，西德尼感觉到的是快乐，那么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唯有伯爵，才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于是经过片刻的犹豫，她细心的将前一晚上的怀疑收藏好，将脸埋在伯爵怀里，低低的承认道：
　　“我……很爱他。”

　　“那么，如果他向你求婚呢？”

　　“你会支持我吗？还有议会——”

　　“只要你幸福。”

　　“……也许……会答应。”

　　“西德尼，”伯爵松开手臂，抬起她的下巴，微笑道，“亚伯特昨天正式向我提出求婚了。以他个人及康帕斯的名义，他要求娶你。”

　　这是第一次，西德尼开始认真考虑她和亚伯特之间联姻的可能性。
　　并不是傻，也不是幼稚，她考虑的细致而且理智。哈德斯的贵族之间，政治联姻司空见惯，夫妻不过是名义，幕后各有猫腻，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太多太多了，例如……她的母后和利路亚陛下。
　　但至少，她能看出亚伯特对她的好。距离不是问题，她是女皇，也不可能为了爱情花太多时间，但她也希望在将来，她在亚伯特的生命中能有一席之地。
　　“妻子”这个身份，至少分量够重。

　　议会的意见根本不构成威胁，在某种程度上，梅塞德伯爵的手腕并不亚于利路亚当年的强势，于是隔天清晨，梅塞德伯爵代表女皇及议会，正式同意了亚伯特沙恩提出的联姻请求。

　　消息一出，来莫伯格参加女皇亲政典礼的年轻王子抑或政要，一下全都灰头土脸。

　　宫廷中掌管礼仪的女官为了讨好西德尼，当晚特意将亚伯特沙恩带来的生日礼物找出来给她送去，她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意外的发现里面是她那副价值连城的紫水晶白金耳坠，还有一条虽然是仿造，但看起来跟耳坠却是极其相同风格的紫水晶吊坠项链。

　　她当即决定，要戴着它们参加自己的成年礼，亲政典礼，以及订婚典礼。

　　试戴过项链，西德尼脸上的微笑尚未收起，已经有侍女来通报：
　　“陛下，亚伯特殿下求见。”

　　“……亚伯特殿下？”

　　“是，”侍女笑着，“我去请他进来——”

　　西德尼手里托着珠宝盒子，飞快将盒子扔进抽屉起身：
　　“不要！”她下意识冲口拒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想了片刻，摆摆手，“让他稍候。”

　　稍候，她整理了头发换了衣服，出门。

　　瑞莎堡的一楼有大书房，而亚伯特在二楼的小书房，她提着裙裾下楼，楼梯正对着二楼书房的门；门口有侍女，看见她便弯腰行礼，她摆摆手遣退侍女，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轻轻推开门——这是在她的地盘上，应该可以不用敲门吧？

　　只是进门之后看到的景象，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书房壁炉里燃着火焰，空间不大，所以很暖和；壁炉不远处有一张长沙发靠窗摆着，而亚伯特就斜靠在沙发上，脑袋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西德尼先是一怔，而后不由得微笑起来，慢慢走近沙发坐下，打量着那张熟悉之极的脸。

　　瘦削的轮廓深陷的眼窝，睫毛浓密修长，薄薄的唇浅浅勾着，她越看，就越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很像利路亚陛下，只除了略浅的发色和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让亚伯特的脸看起来柔和了些俊美了些，但她记得他不笑时的模样，那种冷峻坚持的神情与利路亚陛下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半年之前，她都还对他厌恶至极，可是今天，她竟然要嫁给他了，这世上的事，能不可思议到什么地步？

　　西德尼微笑着，指尖碰到他的，触觉冰冷。

　　目光在书房搜寻一遍，看到对面书桌后面椅子上的薄毯；正要起身，腰身一紧，已然落入一个怀抱。亚伯特拥紧了她，手先探向她的额头：
　　“昨晚又发烧？”

　　“已经没事了。”西德尼有些不自在的坐直，手指绞在一起，“你找我有事？”

　　没有声音，她却感觉到暖暖的气息拂过耳畔，他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你要赶我走吗？”

　　“我有很多事要忙……试礼服，接见大臣和使臣，还要——”

　　声音陡的被吞没，西德尼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任他吻着自己，根本忘记了推拒，直到唇角被咬的微痛，才回神猛推开他，低声喘息：
　　“……你！”

　　没有回答，亚伯特只是抱着她将脸别开，下巴点在她肩上，阖眼低低道：
　　“我想你了。”

　　“我没有想你。”

　　“是这样？”

　　“信不信随便你。”

　　“我选择不相信。”

　　西德尼哼一声别开脸：“随你的便。”

　　亚伯特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笑：“那请问我的陛下，你为什么要答应联姻？”

　　“是伯爵的意思。”

　　亚伯特的动作微怔，西德尼感觉到那一瞬间的冷场，忍不住转眼看他，只看到他眼中渐淡的笑意，心中陡然一紧。

　　有什么事，是他和伯爵都清楚，而她却不知道的？

　　她想起那天晚上自杀的特丽斯和被逮捕的惠伯特夫人，以及地图上的伯特岛，还有西恩严峻的神情，瞬间领悟到一件事：这桩联姻，或许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那么，她是否还有反悔的机会？

　　“没有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儿，愿意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西德尼静静坐在椅子上。

　　其实伯纱堡给人的感觉与瑞莎堡有些像。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明明，伯莎堡只是一座监狱。

　　惠伯特夫人就被关在瑞莎堡的地牢里，房间只比普通房间简陋些，光线也充足，墙上还有带着花纹的墙纸，但却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阴暗。

　　惠伯特坐在还算干净的小床上，姿态优雅，微笑从容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没有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儿，愿意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你也不例外，陛下。”她的语调甚至是温和的，“你来这里，梅塞德伯爵并不知道吧？”

　　“你不必知道这些，夫人。”西德尼安静的看着她，力图保持冷淡的态度，“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叛国？”

　　这个人是她的乳母，曾经照顾她直到她五岁，她脑海里还残留着她抱她亲她的记忆，只是很遥远而已。

　　惠伯特夫人看着她，依然微笑着：
　　“你并不像你的母亲。”

　　西德尼的神情一僵。
　　“通常女儿总是像父亲多一些。”惠伯特夫人看着她，目光从容的描绘过她的五官，身材，“你的优雅聪明和美丽，毫无疑问来自你的父亲——不过，你的母亲也很美。”

　　“我并没有很多时间跟你谈话，”西德尼提高了声音，“不要跟我说没用的话，夫人，我愿意帮你摆脱一些罪责——前提是，如果你愿意对我坦诚些。”

　　“只可惜，这里并不是让人坦诚的地方，陛下，”惠伯特的神情蓦地冷了下去，动作缓慢的站起身，解开自己的衣扣，背过身，扒下上身衣物，“如果你觉得你的利诱能让我坦诚，看了这些你就知道不可能了。”

　　西德尼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来。
　　惠伯特的背上是交错的鞭痕，血痕鲜红尚未结痂，毫无疑问是刑讯的结果。

　　地牢门砰的被推开，西德尼被猛地推转过身拉出牢房，身后是惠伯特的冷笑：
　　“希望没吓着你，西德尼陛下。”

　　直到牢房门被锁好，她才认出将自己拉出牢房的人是西恩，他神情平静的从侍女手中接过大衣为西德尼披上，而后搂住她的腰，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带着她往外走：
　　“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应该来这么阴冷的地方。”

　　长廊没有窗，两侧是点燃的灯，光线幽暗，一直通向去往一楼的楼梯。西德尼看也不看西恩便推开他的手，神情冷淡：
　　“不，我只是太傻了，所以没有资格来这里。”

　　“还有三天就是亲政典礼，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伯爵很担心你——”

　　“他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知道什么？”

　　“陛下，你——”

　　“不要叫我陛下！”西德尼扬高了脸，神情冰冷的看着西恩，“一个傀儡，没有任何资格被人称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