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我怀里》柳北辰

3、挑战书

　　回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
　　萧航离很远便看见他妈妈正站在马路边往他回家的这个方向望，于是忍着腿疼加快了脚步。
　　“妈，你怎么又出来等我，就是在学校多学了一会儿。”
　　“妈也没事儿，天黑了不太放心，寻思你再不回来，我就往学校那个方向迎迎你去，饿了吧，快回家吃饭。”
　　“嗯，是饿了。”

　　萧航的妈妈名叫董萍，四十四岁，在一家企业单位做会计，工资不高，一家两口勉强维持生计。
　　“小航，昨天把腿摔的那下还没好吗，妈看你走路怎么还是有点瘸啊，不行咱去医院看看吧。”
　　“早没事了，我就是矫情了点，看，这不能正常走路么！”
　　董萍见他走路姿势又正常了，这才没再追问。

　　吃了饭萧航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学习桌前继续做那套没做完的数学题，腿上传来阵阵疼意。
　　萧航放下笔，眼前浮现出洛云飞的身影来，两次站着的，一次坐着的，不得不承认王静说的，这个人的存在感确实很强，只一出现，便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在他灰白的生活背景里，十分容易抓住人的注意力。

　　洛云飞，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毫无疑问，是一个被情商拉低了智商的让人同情的二傻子。
　　萧航为自己给描述洛云飞加了这么多定语而感到好笑，愣了愣，然后把二傻子赶出脑海，继续跟数学题作斗争。

　　平静的生活过了一周后，萧航收到‘二傻子’的挑战书时丝毫没感觉意外，他不觉得洛云飞会轻易的消停，虽然自己并没有太严重的惹到他，不过这封挑战书足足憋了七天才出现在自己桌面上，倒是让萧航觉得洛云飞也有几分他没看出来的耐性：

　　下午放学，教学楼顶天台见，随便带人带家伙，怕的话可以不来。

　　落款只有一个‘洛’字。
　　萧航莫名的想起有一首歌的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而他和洛云飞的纠葛，仅仅是因为在人群中多冷笑了你一下……
　　不好好学习的二傻子就是闲。

　　下午放学，萧航如约的来到了教学楼顶楼，一推门看见这架势，差点犹豫要不要转身跑了。
　　洛云飞坐在中间的一个倒扣的桶上，周围大概十几个人拎着板凳腿儿的，板砖的，居然还有几个拿着笤帚和拖布杆的……萧航对这武器配置简直不想说什么……

　　“哟！”洛云飞乐了，“胆子不小啊，两手空空孤军奋战啊，不愧是被我找麻烦的人，佩服佩服。”

　　楼顶的风不小，萧航被吹的感觉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便把校服拉链拉到了最顶上，脖子缩了回去，两只手也往袖口里一缩，才对洛云飞道，“你们这么多人，我打不过，而且我腿上的伤还没好全。”
　　“我兄弟多不是秘密，我说了随便你带人带家伙。”
　　“打架这么危险的事，没必要找别人。”

　　萧航身子有些抖，但是洛云飞丝毫没有感觉他是因为害怕，他依然不喜欢萧航的眼神，即使这个人没有冷笑，也让人感觉不爽，只想快点揍他一顿……
　　“知道危险我就放心了，看你那么冷，不如我们速战速决吧，这么多人欺负你一个是不太公平，你想怎么打，一对一？”
　　萧航看了看洛云飞那边的战斗力了，衡量了片刻道，“先来五个吧，看看水平再说。”

　　“哎呦我去！洛洛，果然让你发现个刺头啊，以前没注意到咱学校还有一这样的主儿啊。”
　　说话的是高三的，外号叫西瓜哥，家里是开水果摊的，这家伙又特别爱吃西瓜，经常捧着半个西瓜在教室里拿勺子挖着吃一节自习课，所以被起了这么个外号。

　　洛云飞倒是没意外，点了五个人道，“你们几个先去试试，注意分寸，别搞出什么重伤来。”

　　西瓜哥见没叫到自己似乎有些不耐烦，杨磊凑到他身边道，“那小子的底咱们还没摸清，你一高三的万一吃亏了，怪丢面子的。”
　　“靠，看他那体重也不像个狠人，一阵风吹的都直哆嗦。”

　　说话间，那边孙浩峰已经率先拎着板凳腿朝萧航的右臂打了过去。
　　洛云飞肉眼可见萧航退了几步，把两只原本缩在袖子里的手费劲巴拉的伸了出来，然后的动作竟出奇的快，右手似乎劈在了孙浩峰手臂根部，左手在他手臂吃痛力道松懈的瞬间将板凳腿抢了下来。
　　然后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顿的，一板凳腿拍在了孙浩峰的肚子上。

　　动作都很简单，跟小孩子打架的招式似的，但是洛云飞能看得出来萧航是专业的，绝对练过跆拳道什么的，而且他根本没有认真……
　　五个五个上的话，今天是揍不成他了。

　　洛云飞扭过头，对剩下的人道，“你们一起上，什么都不用顾及，往死里收拾就行了。”
　　西瓜哥好久没打架了，此刻有些兴奋，拿着一个笤帚也冲入了战圈。
　　杨磊脚步慢了些，“看得出来萧航不想惹事，对咱们的人都手下留情呢。”
　　这点洛云飞也看出来了，萧航好像把这当成了一场训练，而不是打架，点到为止绝不多用一分力，但是别人想占他一丝便宜也是不太容易。

　　但是随着剩下的八个人加入战斗，轮番上前，萧航开始显得出一些吃力了，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再不会打架的，力气也都不小，几番下来，别人可以休息一下喘口气，可是萧航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
　　换口气的功夫没注意到身后，被一板砖拍到了右肩膀上，萧航一吃疼踉跄了一下。
　　这一失误被眼尖的西瓜哥抓住了机会，举着笤帚劈了过去，萧航没躲闪开，抬起右臂硬坑了一下。

　　击打的声音传到了洛云飞耳中，嗯，至少青紫了。
　　西瓜哥也得意的大笑了一声，没想到下一秒萧航借着这个姿势用手肘顶向了他的胃部。
　　西瓜哥毫无防备的被这一下顶的七荤八素，扫帚也扔了捂着肚子蹲了下来骂道，“哇靠你不知道疼么！”

　　战局又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萧航又挨了不少粗糙且低级的击打，洛云飞注意着他的每一次受伤，数了有十次以后，终于叫了停。
　　他站起身来，难掩愉悦的情绪，走到萧航近前，刻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啧啧，又是灰尘又是血迹的，都不像个好学生了，身上到处都疼吧。”

　　萧航配合的低声呻/吟了下，然后道，“确实很疼，你满意了？”
　　洛云飞笑了笑，“还行，你可以走了。”
　　“你满意了，我还没有。”

　　萧航的声音很轻，在风声中甚至似有如无，但是洛云飞却偏偏听的很清楚，“怎么，想和我单挑？你现在有伤，又力尽了，想单挑下次吧。”
　　“不是，”萧航的声音放大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语让楼顶的一众人陷入了震惊。
　　他盯着洛云飞的双眼，“洛云飞，全年级理科生六百八十四人，你考六百七十九名，你脑子到底笨到什么程度能考出一个这样的名次，还是说没人管没人教就故意自暴自弃，你幼不幼稚啊。”

　　洛云飞吼了一声，上前一步抓住了萧航校服领子，“他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自暴自弃、麻木不仁的人有很多，知道你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么，”萧航火上浇油道，“你觉得委屈。”
　　洛云飞松开萧航的领子，一拳挥了过去打在了萧航的右脸上，萧航没躲，摔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
　　“别以为你能看透我！”

　　萧航就着这个姿势坐在地上，笑着擦了擦嘴角，这次倒不是冷笑，反而像是一个带着安抚和体谅的笑，“为什么觉得委屈？”
　　洛云飞退后了两步，错开和萧航对视的目光，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消了，看向杨磊他们，“今天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杨磊跟在他身边，叹了口气，“你说萧航那家伙是不是有毛病，气人上瘾了……揍一顿都没揍明白……”
　　洛云飞低声道，“他说的，你们也这么觉得么？”
　　“我哪想过那么多，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我就是问问。”

　　孙浩峰想起来个事，“老大你刚刚不应该打在他脸上，弄不好家长明天就找学校来了。”
　　洛云飞才懒得操心这个，“大不了记个过无所谓。”
　　“不过他今天被咱们收拾的够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走回家去。”

　　洛云飞回想着萧航受伤的地方，肩膀后背挨了两板砖，胳膊挨了乱七八糟的四下，右腿两下，左手背挡了下板凳腿出血了，后腰被砸了一下，还有自己最后打了他一拳……
　　确实挺惨的，被十几个人收拾成这样，也怪没面子的。
　　这么一想，又开始觉得有些内疚了。

　　“哎你们自己回家吧，我有点事先走了。”洛云飞拍了拍杨磊和孙浩峰道。
　　孙浩峰正想问，被杨磊拽了下胳膊打断了，“行，你忙去吧，明天学校见。”

　　洛云飞走远后，杨磊才道，“洛云飞就这性格，把他惹的再急眼，打完人家一顿以后气都消的差不多了，气消了以后就开始内疚，想方设法补偿补偿什么的。”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孙浩峰乐了，“你说的我都想回去看看他怎么补偿敌人的。”

　　西瓜哥凑了过来，“别提了，当初对我不就是么。”
　　“啥，洛云飞当初还跟你整过呢？”孙浩峰惊奇不已。
　　“啊，那会他扫走廊，我老乱扔西瓜皮，就这么整上了，反正吧……反正吧就是后来总给我买西瓜……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也打不过他，就跟着混呗。”

　　杨磊憋着乐，“你们猜洛云飞会怎么补偿萧航。”
　　西瓜哥哼了一声道，“就萧航那嘴，别补偿了，他俩别再干起来就不错了。”
　　“你们说萧航跟洛云飞单挑的话，谁更厉害些。”
　　杨磊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便答非所问道，“以萧航的身手，谁能把他的腿伤成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