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未曾遇见你》霍宁栀信

5、日暖风清醉流年

　　午后，阳光透过细密的窗纱，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这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位于一座中式庭院内，庭院四周环绕着高耸的围墙，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界。此时，庭院里的茉莉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房间里，三姨太正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上，手中轻轻抚摸着一块锦绣手帕，说：“你说这大帅也太偏袒老七了，处处维护她。”王世勋正坐在她对面的红木凳上，说：“母亲何故自寻烦恼，毕竟父帅就七妹这一个女儿，而且又是几年未见，如今她学成归来，对她多关照一些，也是应该的。”三姨太深吸一口气，说：“也难怪，这丫头巧舌如簧，讨人喜欢。”
　　王世勋宽慰道：“现在父帅是纵着她，由着她捣鼓，等到她哪一天嫁人就好了。”
　　三姨太好似拨得云开见月明，说道：“你这话倒说的也对，这既然是女儿家，到最后不都得嫁人。这领兵打仗的事，大帅还不是要倚仗你。”
　　王世勋说：“母亲要是早就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个七妹自从回来以后，确实帮父帅做了好多事情。前日，我到五十五师去看练兵，那股子气势还真当场把我吓到了，听说父帅就是依据她的方法，要大哥整顿的。”
　　三姨太语气明显弱掉，说：“看来这老七的确有些本事，只可惜我那个老五是个不顶用的，要是不给我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而你又被大帅派去驻守绥州，担当重任，想要见你一面都难。”
　　王世勋赶紧说：“所以我才会把靖瑶留在绵州，替儿子多尽尽孝道。”一提到孙女，三姨太立马笑逐颜开，说：“你还真别说，靖瑶这孩子挺乖巧可爱的，也算是你有心了。”王世勋说：“只要母亲喜欢，就尽管让她留在你身边好了。”
　　三姨太直愣愣的看着他，说：“ 那怎么行，要是这孩子以后疏远了你，就不妥了。不如这样吧！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叫人把她送过去，陪上你一阵子，不就好了嘛!”王世勋赞许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三姨太问道：“听闻你上午和大帅吵了一架，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世勋回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劳母亲操心了。”
　　三姨太本欲追问下去，但看到他一脸倦容，也就免了，说：“好吧！你也累了，况且明天还要赶路，你就先下去！”王世勋起身道:“那母亲也注意好身子，少熬点夜。”说完，遂退出房间。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世勋精神抖擞的从大帅府后门走出来，准备乘车离去。王凌昭听到动静，从车后闪出来，说道：“三哥起的好早，就这么着急走吗？”王世勋回头看着她，惊讶道：“七妹，你怎么会在这？”
　　王凌昭说：“我是专门来送三哥的，顺便有件事要交待一下。”王世勋说：“我原以为起个大早，不会惊动任何人。谁会料到七妹会在这里。”王凌昭笑道：“三哥，父帅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王世勋面露喜色道：“七妹，还是你有办法，我走之前还在想，这一无所获的回去，该怎么向那些兄弟们交待。现在好了，我可以彻底打消这个顾虑了。”
　　王凌昭说：“另外我还想说的是，韩祁山这个人并非善茬，回到绥州后，三哥还应多加防范。”王世勋说：“多谢七妹提醒，我还要赶火车，就失陪了，下次等我回来，我们兄妹俩再找个时间好好聚一聚。”说着打开车门，钻进了汽车。王凌昭挥着手，向着慢慢行驶的汽车喊道：“三哥一路保重！”
　　王凌昭在送别她三哥后，因着恰逢晓市开了，就叫莳锦陪她去逛晓市。晓市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位摆满了街道两旁，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新鲜的水果鲜艳欲滴，热气腾腾的早点小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还有那些五彩斑斓的饰品，无不吸引着过往的行人侧目。
　　逛街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在摊位间穿梭，挑选着自己心仪的物品。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增添了市场的热闹气息。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追逐嬉戏，为这繁华的景象注入了无穷的活力。莳锦的目光在摊位间游走，时而驻足欣赏，时而轻声询问。
　　王凌昭颇为无奈的跟在她身后，心想如果是在几年前，她大概也会像莳锦一样，是这番活泼开朗的性子。她们在里面逛了一大圈，王凌昭估摸着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得赶紧回去才行，对莳锦说：“我们该回去了。”莳锦满脸写着不舍，软巴巴道：“那好吧！”
　　他们一回到大帅府，莳锦就贴在她身侧，说：“小姐，我们现在去哪？”王凌昭一直往前走，也不看她，说：“我们就到百味书屋逛逛，自打我回国以来，那边我还没去过了。而且今天又是星期天，我听闻每逢周末，就有外教老师在那里给孩子们上课。”
　　莳锦有一丝担忧道：“我们贸然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王凌昭说：“我们待在外面就好了。”
　　在晨曦微光中，围绕着百味书屋的内湖被一层轻纱般的薄雾轻轻笼罩。湖面平静如镜，映照着天空的色彩，从浅蓝到金黄，再到火红的朝霞，一切都在湖水中静静流淌。
　　湖边的风景美不胜收，柳树轻轻摇曳，婀娜多姿。嫩绿的柳叶在晨风中翩翩起舞。湖岸上的花朵竞相绽放，红的、黄的、紫的……各种颜色的花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在绿色的翡翠上。
　　王凌昭一路上啧啧赞叹，说：“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当她们靠近一个月洞门时，耳畔传来朗朗读书声，王凌昭与莳锦在门外驻足停留，用心聆听，却是诗经里的一首子衿，娓娓道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小孩稚嫩的声音读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莳锦问道：“小姐，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呀？”王凌昭说：“大概的意思就是讲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她的恋人，也就是描写的一种思慕之情。我记得八岁那年，陶老夫子就教过我了。”莳锦小声嚷嚷道：“你说这古人也特无趣 ，无聊着写这些东西打发时日。”王凌昭说：“你不懂吧！这叫陶冶性情，抒发感悟！”
　　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院子沐浴着温暖的金色光芒。院子四周环绕着高大的围墙，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院子里，一排整齐的竹椅一字排开，陶老夫子正襟危坐，面容慈祥。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个孩子的内心。
　　陶老夫子身穿一袭蓝色的长袍，手握一柄木质戒尺，上面已经磨得光滑发亮。他身边围着两个孩童，他们或站或坐，表情不一，但脸上都写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先生，生怕错过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陶老夫子抑扬顿挫地开始讲述着古人的智慧和哲理，他的声音一下子高亢激昂，一下子又低沉婉转，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院子里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泥土的气息，偶尔夹杂着一丝花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陶老夫子的教书声和孩子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两人站了好一会儿，陶老夫子才左手拿着书本，右手捋着齐胸长须，从月洞门朝他们走过来了。王凌昭亦是喜笑盈腮的看着陶老夫子，恭敬的叫道：“老夫子好！”陶老夫子不解道：“七小姐候在这门口干嘛？为何不进去？”王凌昭说：“读书最讲究的是清静，如此才能心无旁骛，所以学生不敢进去打扰。”陶老夫子爽朗一笑，摇头道：“你错了，静在于心 ，而非在于身。 ”
　　这时王嘉懿和王嘉睿从月洞门欢快的向她冲过来，齐声叫道：“小姑，小姑！”他们大的十岁，小的八岁，王凌昭两手一边一个，把他们夹在怀里，低头说：“你们可还听老夫子的话？”王嘉睿性格外向，首先答道：“那是当然的，爸爸经常跟我说，要懂得尊师重道，切不可在老师面前偷奸耍滑，出言顶撞。”
　　王凌昭心下赞叹她二哥教子有方，唯独王嘉懿害羞的别过头去，王凌昭自然也十分理解，她大哥常年征战在外，很少陪在孩子身边，致使王嘉懿变得孤僻不爱说话，情不自禁多了几分怜爱，柔荑轻抚着他的头发。
　　陶老夫子说：“他们比起你当初读书时，听话懂事多了。而且这两孩子，都很聪慧，一点就通。”王凌昭说：“那待会老夫子还要上课吗？”老夫子说：“我的课今天就上完了，等一会还有老师过来给他们上课的，我就先走了。”王凌昭对莳锦说：“你去送一下老夫子！”莳锦答应着陪老夫子出去了。
　　王嘉懿和王嘉睿领着王凌昭往院内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内中间陈列着两张雕花原木书桌，其次是正前方一张四四方方的漆木讲台，整个院子周边是用竹篱围绕的花圃。
　　王嘉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只要天气暖和，老夫子就会把桌椅搬出来，在外面给我们上课。”王凌昭倒不关心这个，指着花圃问道：“那个也是老夫子弄的。”王嘉睿摆着肉乎乎的小手，说：“不是！”王嘉懿说：“是杜老师带着我们一起做的。”
　　王凌昭迫不及待想会会这位杜老师了，说：“等会跟你们上课的是杜老师吗？”两颗小脑袋如捣蒜般一个劲的点头，王凌昭说：“那你们都先坐着吧！”两个小孩十分配合的完成了她的指令，王凌昭问道：“杜老师平常都教你们什么？”王嘉睿举手答道：“算数和弹钢琴。”经他一说，踌躇间，王凌昭似乎知道杜老师是谁了。却又奇道：“那这钢琴摆在哪里？”
　　王嘉睿说：“书屋内隔壁的小房间。”院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凌昭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还不坐好。”两个小孩随即调整坐姿，仿若一眨眼的时间，杜文轩已步入院内。
　　杜文轩见到王凌昭并未吃惊，一展笑颜道：“七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王凌昭应变能力也很是了得，说：“所以说我和杜先生还是挺有缘分的。”杜文轩见她瞧了几眼花圃，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我胡乱弄得，不是很好。”王凌昭说：“其实还蛮别致的。”
　　王嘉睿立马明白了，说：“小姑，原来你认识杜老师。”王凌昭笑着看向王嘉睿，娇声道:“对呀！”杜文轩说：“要不然我们进书屋聊吧！”王凌昭说：“你不是还要上课？”杜文轩拿出课本，说：“这个好办，我给他们布置几道算数题就行了。”边说边径自朝王嘉懿和王嘉睿走去，站在他们中间 ，认真的在他们书本上比比划划 ，嘴里念念有词讲解着什么。
　　几分钟后，杜文轩回过头对她说：“让你久等了。”王凌昭说：“没关系，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才是。”他们互相礼让着进了书屋，杜文轩带着她参观了书屋，里面有一半的空间都摆放着书架，整整齐齐的放着为数不多的藏书。两人肆意在书架之间的过道穿梭，杜文轩说：“这里的书籍，每三个月就会更换一部分，把不要的书籍捐助到乡下的私塾学校。”
　　王凌昭认可道：“这确实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大好事。”杜文轩说：“书虽不多，到底是我们的一片心意。”王凌昭说：“我看你对书屋的陈设摆放了如指掌，你来这里教书多久了？”杜文轩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有两年了。”王凌昭觉得他二哥的眼光着实不错，说：“你把嘉睿和嘉懿教的那么好，我这个做姑姑的该怎么感谢你了。”杜文轩整理着书架散落的书籍，说道：“本是我的份内之事 ，七小姐未免太客气了。”
　　王凌昭说：“且不说为了两位小侄的事，就依着上次酒会，杜先生极力配合着我完成演奏，我都理应好好感谢。”杜文轩准备开口回绝，王凌昭一向机敏，即刻说道：“要不这样，明天晚上七点，我在玉满楼预备了一桌饭菜，还请杜先生准时赴宴！”
　　杜文轩犹未反应过来，嘴巴张大的足以放下一个核桃。王凌昭怕他借机推脱，又道：“嘉睿和嘉懿的功课应该做的差不多了，你先过去检查，我就不打扰你们上课了。”杜文轩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硬是愣了半晌，等嘉睿过来叫他，才回过神来。
　　这一夜，王凌昭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浮现着她和杜文轩在百味书屋的情景。她也时常听娘说起，心里若是喜欢某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可她和杜文轩见面不到三次，难道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不知不觉中，就对他一见倾心了？这种思绪似春蚕吐出的一根根细丝，搅扰着她许久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