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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尘一梦过眼云 ...

  •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天地间灰濛濛一片,王凌昭撑一把牡丹花纹油纸伞走在小巷青石板路上。小巷两边屋顶陈旧的飞檐上雨水哗哗啦啦的流下来。一名黄包车夫披着蓑衣,拉着遮棚黄包车与她对向而过,黄包车上笔直的坐着一个男青年,他身着黑色西装,脚上穿着一双擦的程亮的皮鞋,帽檐始终压的低低的。擦身而过的刹那,男青年侧着脸朝她看了一眼,王凌昭分明感到那种眼神在哪见过,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样想着,恍若未觉的来到一处非常大的宅院前,宅院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栩栩如生 ,显得宅院更为威严庄重。王凌昭缓步踏上几级台阶,来到大门前,只见那宅院门庭由两根金丝楠木柱支撑,雕梁画栋,做工极为精致。门内似乎早有伙计等候,她刚一敲门,就马上有伙计打开大门,伙计一见到她,说:“七小姐,您可来了,二少爷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随后王凌昭跟着伙计穿过几道抄手长廊后,就被带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那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古色古香的家具。一个身穿蓝色大褂的男子长身玉立,背对着她,他就是王凌昭的二哥王博,察觉到她走的近了,回眸一笑道:“七妹 ,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王凌昭说:“我这几日刚回绵州,就跟着父帅忙于各种应酬,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看二哥,这不得了空闲,就赶紧过来了。”他们相对着坐在紫檀木椅上促膝长谈,佣人恭谨的奉上茶点,王凌昭呷了一口茶,说:“二哥钟爱的大红袍,我尝到了几年前熟悉的味道,真好!”
      王博说:“几年不见,七妹出落的是越来越水灵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王凌昭脸颊微微发烫,说:“瞧二哥说的,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二哥的清逸潇洒。”王博摸着茶杯,说:“潇洒倒还当不起,有些言过其实了,自从当上这财政署长,我是焚膏继晷,百忙之中难偷一日闲。”
      王凌昭说:“能者多劳!父帅看重的就是二哥的精干勤勉,还常以此为例,号召我们向你学习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财政署长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你,不是嘛!”王博腾得一下坐起,如陀螺般在原地转了一圈,抖着肥大的衣角,目视腰间道:“话虽如此,你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很宽松。要知道前几日,我还专门叫人去裁缝铺改小了一回了,我是瘦了好几圈了。”
      王凌昭见那衣服就像大袍子套在他身上,身形俱无,于是说道:“二哥那么多衣服,为何偏要穿这件?”王博说:“你二哥是恋旧之人,我是有许多新衣服没错,而这件衣服是我二十岁生日时量身定制的,我可舍不得扔了。”王凌昭说:“我就说嘛!怎么有点眼熟,但二哥今天找我来,是有其他事吧?”
      经王凌昭一提醒,王博好像刚想起来似的,遂说:“七妹,你从国外求学归来,二哥还没为你接风洗尘了,我准备两日后的晚上八点,在万盛门举办酒会,到时候二哥的朋友,绵州的各高级军官,商界名流都会前来捧场。你可要做好准备!”
      王凌昭始料未及,说:“二哥这样做是不是太铺张了,父帅一向主张节俭,就是为了遏制奢靡之风。被他知道了,该如何是好!”王博笑道:“七妹多虑了,若不是得到父帅的首肯,我总不至于笨到往枪口上撞!”
      王凌昭方安心道:“既然父帅同意了,那就行了。”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一会,王博提起陈年旧事道:“当初你走时,父帅还只是两省巡阅使,为了争夺绥州,与方丙希的宁军在靖安城打的不可开交,而桂军施崇光又趁火打劫进攻覃州,本来因为与方丙希作战补给已不足,又要防止背后施崇光的侵扰,父帅本欲回师绵州,支援覃州,寻求自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覃州商会会长温启华为我军援助了充足的钱粮物资,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才得以有机会力挽狂澜,拿下宁军首府绥州,继而可以腾出手来,打败施崇光。”
      王凌昭听他提前那段往事 ,仿佛时光倒流。不由忆起多年前,前方战事吃紧,父帅不得已带她到前线督战,炮火击中了前沿指挥所,她就站在不远处的壕坑里,她以为父亲在里面,那一刻,她感觉天都快塌了。
      她发疯似的狂奔过去,却被他大哥追上紧紧抱住,她躺在大哥怀里嚎啕大哭。事后得知,父帅早就撤了出来,没有大碍,她的心情才骀荡下来。等过了几年,父帅说要把她要送到国外的军事学院深造,她深知那是父帅为了成全她的心愿,他虽有六个儿子,却唯独她一个女儿,固然是视为掌上明珠。
      王凌昭说:“当年不能留在父帅身边,在最艰难的时刻陪着他,是我最大的遗憾!”
      王博开解道:“七妹放宽心,昨天晚上父帅私下还和我说,送你出国留学,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因为你一回来,就提出了很多新颖独到的军事见解,让他受益匪浅。” 王凌昭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一打开话匣子,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意犹未尽的继续谈论了好一阵子,直到屋外下起瓢泼大雨,王博才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外,见她是孤身前来,立刻叫了辆汽车过来,在她上车前,王博嘱咐道:“七妹,两日后,记得准时赴约。”王凌昭回道:“会的!我岂能辜负二哥的一番美意。”
      到了那天晚上万盛门的酒会,门楼上的彩灯招牌美轮美奂。下面招待的人,赶来参加舞会的人,闻讯过来凑热闹的路人,聚在那大门口是户限为穿。马路上也是车水马龙,半个街道停满各式各样的汽车。赴约舞会的男女无一不是锦衣华服,争妍斗艳的比那夜晚的星空都要璀璨夺目。
      王凌昭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白色雪纺洋装,侧分的复古盘发,一袭朴素典雅的打扮显得落落大方,不拘一格。她挽着王博的胳膊穿梭在会场之中,笑魇如花的和来宾们握手问候。
      人来的差不多了,王凌昭就在会场一角的老红木葡萄纹软包沙发安然落坐,她端起高脚杯独自品尝着洋酒,看着舞池中央的时髦男女跳着欢快的舞蹈。在灯红酒绿下,交谈的喧嚣声中,耳畔传来娓娓动听的钢琴声 ,似涓涓细流沁入贫瘠的心田。
      静心聆听一段后,好奇的看向离她不远的位置,那一名弹钢琴的男子,只见男子身穿一件黑色西服,全神贯注的望着琴谱,指尖轻快的敲打在黑白琴键上。王博见她盯着那男子,就坐在她身旁,附耳悄声说:“他是我的朋友,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王凌昭轻轻把高脚杯放在桌子上,说:“好呀!二哥的朋友我当然要认识一下。”
      等那男子弹奏完这一曲,王博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男子笑着走到他们面前,王博和王凌昭相继起身相迎 ,王博用介绍的手势指向那男子,说:“七妹,这位是京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杜文轩,现在是一名外教老师。”
      王凌昭细细端详着他,只见他身板挺阔,一身西装穿的也算修身得体,粉淡的嘴唇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头修整有型的黑亮短发,俊秀的一张脸轮廓分明,眸子深邃幽黑,耐人寻味。
      王凌昭面上浮起一丝热意,微笑道:“幸会!”杜文轩宽大的手掌握住王凌昭的手,笑道:“早就听说过七小姐的大名,今天能见到本人,一睹芳颜,也是我的荣幸!”握住几秒后,两人松开手,旋即入座。
      王博抚着沙发椅靠背,说:“你们先聊,我先去前面招待客人。”王凌昭心知肚明她二哥是借机离开,主动找话道:“刚才杜先生弹奏的是《蓝色多瑙河》。”
      杜文轩未料到她会先搭话,谦卑道:“是的,弹的不好,让七小姐见笑了。”王凌昭说:“杜先生过谦了,你弹奏出来的曲子节奏旋律明朗,意境深远优美,如甘泉清冽。”
      杜文轩恭顺道:“多谢七小姐夸奖,看来你对钢琴曲也颇有了解!”王凌昭回道:“谈不上,只是以前在国外求学时,自己到培训班上过钢琴课,也在闲暇之余,去看过音乐会,所以略懂皮毛,在杜先生面前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说的那么客气,杜文轩也来了兴致,说:“难得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能否有幸请七小姐四手联弹一曲。”
      王凌昭处变不惊道:“好呀!但是弹什么曲子了?”杜文轩说:“要是七小姐不介意时间仓促的话,我们就即兴弹奏一曲,如何?”王凌昭先是一怔,然后实在是盛情难却,笑道:“那我就献丑了。”杜文轩叫侍应生多搬了一条凳子在钢琴前,尽显绅士风度的携手王凌昭并排入座。
      随着王凌昭敲出第一个音符,杜文轩无缝衔接而上,一时琴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大家入耳入心,陶醉其中 ,都自觉的停下舞步,聚拢在钢琴旁欣赏他们精彩的演奏,一束耀眼的彩光打在他们身上,更为光彩夺目了。
      演奏结束,在满堂喝彩声中,他们一同鞠躬致谢。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杜文轩在两个高脚杯里,各倒了半杯洋酒,端起其中一只高脚杯道:“合作愉快!”王凌昭亦与他碰杯致意,说:“下次有机会,希望还能和杜先生合作。”杜文轩仰面一干而尽,说:“我求之不得!”
      王凌昭正要和杜文轩说话,一个陌生男子走到她身边,欠身致礼道:“您好,七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王凌昭本来一愣,但见他诚心相约,于是落落大方的把手搭在他手上,起身笑道:“当然可以!”回头对杜文轩说:“杜先生,我先失陪了。”
      陌生男子跟在王凌昭身后,先后进入舞池,两人在舞池跳起了交际舞,在强烈的霓虹灯照射下,王凌昭看清了近前男子的相貌,他五官端正,眉眼间亦是柔情脉脉,眸子明澈殊着温和的光,薄削得度的嘴唇含着笑意,这种笑如寒冬腊月和煦的暖阳,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使人感到恬静舒适,他体态匀称,配上一身精致合身的西装,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王凌昭对他印象颇好,边跳边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贵姓?在哪高就呀?”陌生男子答道:“单姓一个尹字,名子默,目前在特情处特工一组任组长。”王凌昭听他介绍自己一板一眼的,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说:“你不说,我是绝对想不到你是特情处的人。”尹子默凝视着她,说:“那七小姐原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王凌昭瞧他整个人就是很斯文的作派,说:“你给我的感觉文质彬彬的,倒是有些书卷气,不像我印象中特情处的那些冷酷先生,我本来是想猜你是大学生的。”尹子默不敢置信道:“七小姐说我像大学生,却是让我受宠若惊。实不相瞒,我只念过几年私塾。”
      周围的人兀自放慢了舞步,齐刷刷的往大门外张望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他虎背熊腰,表情严肃,目光慑人夺魄,穿着元帅常服,脚踏铆钉貂皮长靴,威风凛凛,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四省巡阅使王德庸。
      他后面除了跟着十几名卫戍外 ,身边还带着几个姨太太,姨太太们俱是一身色彩鲜艳的旗袍,毫无保留的把各自心爱的珠宝拿出来炫耀,一时与会场顶端的水晶大吊灯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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