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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七弦古琴奏清音 ...

  •   鸦片在其他军阀眼里就是敛财的工具,他们甚至鼓励,胁迫农民大肆种植罂粟,收取与鸦片相关的税收,财政的大半收入也都来自于鸦片,其中以西南颖川为最甚。而王德庸所管辖的四省,社会较为安定,经济状况良好,吸食鸦片的人群算是最少的,若是能拔除这颗毒瘤,对社会的长治久安还是有深远影响的,王凌昭对此事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尹子默其味无穷道:“显而易见,他们开辟了这么好的一个敛财通道,这个贩卖鸦片的人,肯定也是幕后的军火走私商。”
      且说许少卿被冷昀教训了一顿,决心查明这个人的来历,他描绘出冷昀的形象特征,发动四分堂帮众,在辖区内寻找她的踪迹。因为威武堂的刘堂主,此前和冷昀有过接触,他一下就认出许少卿所找的人,就是特情处的科长冷昀,赶快派了人去通知他,许少卿得知她是特情处的人后,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许少卿的右手臂伤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许曼绮在给他上药,许少卿咬牙切齿道:“姐,你轻点,疼!”许曼绮用医药棉棒帮他涂抹伤处,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回碰到硬茬了吧!”
      许少卿纳闷道:“今天只当好玩,原本想着吓唬那个人的,哪知会摊上这样一个惹不起的主。”许曼绮用手指戳了他的眉心,说:“你看你这身上弄的,能叫好玩吗?现在总归知道厉害了,你是不吃点亏,不长记性。”
      许少卿提心吊胆道:“爹要是知道了,我的屁股又要开花了。”许曼绮为他上完药,收拾好药瓶,说:“那也是你活该,你若是真无聊的话,就待在家里多练练字,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许少卿发怵的问道:“爹了?”许曼绮答道:“被那个覃州来的七小姐,叫去延庆楼商谈要事去了。”
      许少卿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说:“那就好,趁着他没在,我去躺一会。”许曼绮说:“也行,那我就去威远堂,交待周堂主一些事情。”他们各就各位,互不干涉。
      延庆楼在覃州闻名遐迩,是覃州富商温启华的产业,装潢极其奢华考究,以招待政客要员为主。而王凌昭的会客包厢,全由延庆楼免费提供,并且派了几个能干的侍应生为其服务。许正奎已恭候多时,王凌昭带着高晟一众卫戍,于其后赶到,先随意和许正奎聊着天,而后静待于天广的到来。大概等了一刻钟,于天广才慌手慌脚的赶了过来。
      他昂藏七尺,相貌端正,身穿一件长襟大褂,华丽无比。声若洪钟道:“七小姐,许帮主,帮会事务繁忙,没让你们久等吧!”说话之时,一个侍应生为他推开椅子,他顺势坐下。
      王凌昭压下心中火气,举止泰然道:“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许正奎欠身道:“七小姐来到覃州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登门拜访,已经颇为失礼,而今还要劳烦你亲自设宴款待我们,真是大大的罪过。”
      王凌昭应变自如道:“按理来说,两位亦算是我的叔伯长辈,我请你们吃顿便饭,并无不妥之处。”又左顾右盼道:“既然你们都那么忙,我就有话直说吧!却是为了禁烟之事而来,不知两位有何看法?”许正奎说:“自从三年前,大帅推行禁烟令,我从头至尾可是鼎力配合,我对鸦片是深恶痛绝。”
      于天广在旁边一脸不屑,表情喜忧不定。王凌昭瞅着金碧辉煌的包厢,说:“许帮主的决心,我是知道的。当初父帅下达禁烟令时,明令指出,只要各帮会自觉交出鸦片,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并给予以后生意上的扶持。我记得只有许帮主明明白白的,交出了几百箱鸦片,于会长可是一箱未交呀!”
      于天广镇定自若道:“七小姐,我是一个正经的商人,怎么会像某些人一样去贩卖鸦片了。当初,我也是把各大仓库悉数打开,配合搜查呀!不是不交,是真的没有。”王凌昭追问道:“真的没有?”
      于天广眼神游离不定,仍淡定从容道:“真的没有。”王凌昭莞尔一笑道:“一箱鸦片的利润,是一件普通洋货的十几倍,难道于会长就真的不为所动吗?”
      于天广神色如常道:“七小姐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如今贩卖鸦片是什么罪名。一经查实,罪无可恕,那可是要被枪毙的!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说着,整了整衣襟,顺手拿起水杯,一“咕噜”把水全喝了下去。
      许正奎话藏锋芒道:“于会长,那你敢不敢让七小姐派专人监察了。”于天广没料到他会用这么狠毒的招数算计于他,心中当下积满怨念,还是随机应变道:“如果七小姐非要这么做的话,我自当无话可说。只是四省那么多帮会,七小姐理应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四省数的上名,排的上号的大小帮会不下几百家,要是真按许正奎所说言,逐一派人监察的话,那该需要多少人手,简直鞭长莫及,王凌昭可没那么多功夫与之耗下去,而且如此大张旗鼓,能让她看到的都是假象而已。随即寻个理由推托道:“倒也犯不着如此,毕竟我的人手,精力都有限。而且会对各帮会造成诸多不便,大家又岂能安安心心的做事了。”
      于天广颇为得意的望向许正奎,说:“许帮主,你看七小姐多么的识大体,顾大局,为我们着想。”他们的唇枪舌战,掀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虽不见腥风血雨,但危机四伏,充满肃杀之意。
      王凌昭说:“鸦片之害,腐化人心,让人成为一具具行尸走肉。前朝也因鸦片战争,深受其害,我们要以此为戒,勿要重蹈覆辙。”他们像两个乖学生似的,听着老师的淳淳教诲。许正奎说:“七小姐的话,让我振聋发聩,我一定秉持着为商的良心公道做事。”于天广则噤口卷舌,不发一言。
      许正奎回到许家大宅时,夜色深沉,汽车平稳的停在一栋白色的洋楼门口,大门两边玉石长廊柱子上的挂着雕花壁灯发着亮光 ,先下车的徐管家利落的帮他打开车门 ,许正奎早已浑身疲倦,慵懒的说道:“何管家留下,其他人下去吧!”一众侍从异口同声道:“是!” 直到许正奎的身影掩着月色消失在客厅门口,徐管家才对门口整齐站立的侍从们,掷地有声道:“大家都散了吧!”侍从们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四处奔散,何管家苦笑着摇了摇头。
      万籁俱静的客厅内,晚风吹动着绸布窗帘,沙沙作响。许正奎说:“徐管家,去把少爷叫过来。”徐管家瞧着情形不对,悻悻而去。许少卿随何管家心神不宁的来到客厅,如惊弓之鸟,立在一处,整个空间积蓄着让人窒息的味道,他焦躁的在客厅来回踱步,许少卿大气也不敢喘,无神的望着他。沉默片刻,许正奎说:“你是越发长本事了,这次在大街上和特情处的人较起劲来了,别人都是避之不及。”
      许少卿微微抬头看向他,觉得他眼睛里都凝聚着噬人的光芒,低头说道:“我事先真不知道她是特情处的冷科长。”许正奎抚着胸口,气道:“你自己先惹事,就是不对。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捅了大篓子,要是真闹出个好歹,到时候,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许少卿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说道:“爹,我知道错了!”
      许正奎紧搓的拳头青筋暴起,斥责道:“错了,你都跟我说过多少遍了,光听这两个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但你哪次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你怎么就不知教化了。”许少卿默默承受着他的痛骂。许正奎逼视着他,说:“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徐管家,去拿藤条来。”
      吵闹声惊动了在楼上卧房的许曼绮,本来欲宽衣解带睡觉的她,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在客厅门口,见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许正奎怒气难消的用藤条抽打着许少卿的身子,许少卿忍受着火辣辣的疼痛,好像被什么一点点抽离了灵魂。许曼绮劝阻道:“爹,你就绕过弟弟这一回吧!”许正奎充耳不闻,继续挥打着藤条。
      情急之下,许曼绮一把夺过藤条。疾言厉色道:“爹,他的手已经受了伤,你还这样狠心打他,不更是雪上加霜吗?”许正奎怒目圆睁道:“那都是他自找的。”许曼绮扶住站立不稳的许少卿,说:“徐管家,把他送回卧房。”徐管家唯唯诺诺道:“是!”许少卿一走,也许是眼不见心不烦,许正奎平心静气的坐在沙发上,许曼绮说:“爹,刚才你下手也太重了。”
      虎毒不食子,许正奎的气也逐渐消了,恨铁不成钢道:“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成器!”许曼绮宽慰道:“爹不用忧心,毕竟弟弟还小。”许正奎厉声道:“他还小,都十八了,我像他这个年纪,已经管着好几百号人了。”
      许曼绮转移话题道:“不说他了,今天七小姐找爹都说了些什么?”许正奎闻言愁上心头,虽说鸦片军火一事,已然与他无关,但他与于天广对立已久,结怨极深。
      在王凌昭的重重施压下,保不准他寻机迫害。而自己明知他走私贩卖军火鸦片,却苦于无法找到揭露他真面目的证据。一声长叹道:“还不是关于鸦片的事,我看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禁烟了,我现在是她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许曼绮说:“我听说这位七小姐处事有些手腕,只要我们能稳住阵脚,于天广东窗事发,是早晚的事,怕就怕他在我们背后捅刀子。”许正奎忧心忡忡道:“是呀!从延庆楼回来后,我的心就疹的慌,总感觉会出事似的。”
      啾啾虫鸣声传入他们的耳朵,但此时是不合时宜的,这样的午夜交响曲并不美妙,只会扰的人更加心乱如麻。许正奎声音清亮道:“你要帮我多加过问云港的事务,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许曼绮说:“我今天特意去见了管辖云港的周堂主,要他增派人手,加强防范。”许正奎说:“你做的不错,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唯恐防不胜防呀!”
      岫思阁建落在丽人居水潭边上,被周边一片茂密青翠的竹林围绕着。这一天,春雷震震,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岫思阁笼罩在一片白茫茫水汽中,由此构筑起一幅巨大的水帘。雨珠滴滴答答敲在岫思阁窗户玻璃上,窗外沾满灰尘的芭蕉叶,一点点的被冲洗干净。
      这样的天,无疑是让人神清气爽的,顾梦舒端坐在杉木褐漆圆椅上,细嫩玉指轻抚琴弦,她的神态亦是安然和顺的,把无穷思绪都化在靡靡琴音之中。她婉转柔绵的吟唱,与这首古筝曲较为应景,歌声与琴音交融在一起,宛如一对缱绻的恋人,密不可分,足以让一颗浮躁的心得到安定。杜文轩听的入迷,仿若身处九霄云外。一曲终了,杜文轩说:“你弹的是高山流水?”
      顾梦舒姿态娴雅,点头默认。杜文轩耐不住问道:“怎么会想到弹这首曲子。”雨骤然停下,有几只雨燕轻快的掠过竹林,顾梦舒望向窗外道:“我是经常来这里的,只要一到下雨天,我就会弹起这首曲子。”高山流水意喻知音,乃是经久不衰的传世之作,杜文轩意有所指道:“这世上只有钟子期才能欣赏伯牙的曲子,那顾小姐是把我当作钟子期了。”
      顾梦舒语言松快道:“先生虽与我见面寥寥,但能互为欣赏,先生的才情当真令人敬仰。”杜文轩的内心是舒畅欢喜的,说:“顾小姐的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何尝不是如此。”顾梦舒双手搭上琴弦,说:“先生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杜文轩说:“你就随意弹奏一曲吧!”
      没有片刻的凝滞,曲子顺畅的弹奏出来,起先平缓如斯,到了中后段时,开始起伏不定,节奏轻快紧促,结尾时一连串的扫弦更显酣畅淋漓。杜文轩说:“唯一遗憾的是,我今天没有带竹笛,要不然可以与你合作一曲。”
      顾梦舒轻启薄唇道:“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吗?”采青端上一盘糕点,乐呵呵道:“杜先生,你知道我们小姐是很少与人来往的,她能说出这句话,这其中包含的意思,你慢慢琢磨吧!”
      杜文轩虽与她只相处两日,却被她与生俱来的超凡脱俗的气质给深深吸引,就像一只困在蛛网的小虫挣脱不开。杜文轩极力撇清道:“我和你家小姐,只是想相互切磋切磋,仅此而已。”采青瘪嘴道:“那就欢迎杜先生常来切磋了。以前小姐不爱笑,自从你来之后,小姐是笑口常开。”
      杜文轩望一眼一身薄衫的顾梦舒,她的脸红扑扑的,犹如三月里盛放的桃花,薄施粉黛的她,更显卓尔不凡。杜文轩说:“我在郊外的房子修缮好了,明天就要搬出去了。”顾梦舒神情微有落寞,说:“哦!”虽说只有一个字,但像有千斤之力压向他的心头,让他感到沉重无比。
      杜文轩说:“不过没事的,我会经常过来看你们的。”顾梦舒面色稍霁,说:“那我还等着先生教我洋文了。”杜文轩笑道:“学洋文讲究的是一个好的启蒙老师,我是个半吊子,只怕教坏了你,反倒得不偿失了,你表姐教你,恐怕比我更合适。”
      顾梦舒纤纤玉指倚在琴弦上,浅浅撩动,说:“我表姐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我们虽身处同一个屋檐下,却很少碰面的,她哪有功夫教我。”杜文轩一时想起什么,说:“培华女子大学不是有洋文老师吗?要不我到那里,请个老道的洋文老师教你。”顾梦舒眼皮往下微沉,说:“也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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