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慕容六六

6、游乐园小丑

　　陶李听到了文烨的决定，还是以好言相劝为主。

　　“文小子，不是陶李叔不让你去。你还小，对咱们这一行也所知甚少，你看你在国外长大，连囚牛和貔貅都分不清。镇宅这手艺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抱个貔貅过去就行了。还有这憋宝，最后从主家挑走的宝贝，那也是有讲究的，看走了眼就等于这趟白干。”

　　文烨知道他苦口婆心是为他好，可长这么大，一个个都管他叫纨绔。就连这次老文失踪，家里也认定他这个废物继承不了家业，所以才虎视眈眈。“陶李叔，你就让我去吧。曾爷爷、爷爷他们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甩开膀子干了。咱们文家身上淌的就是这个血，没有曾曾祖父文大胆的尝试，文家铁定窝囊到底了。哪儿还有我们后世的富贵荣华？那东洋鬼子古原说是家族宿命，我觉得就是我们家族的根。文家祖辈成也貔貅，败也貔貅，从来没放弃过。咱干这行，既是自己挣钱，也替别人解忧哇！”

　　陶李没想到他这么坚持，便也只好同意了，说到底他也只是受了文爷多年恩惠的一个跟班，家主的事情，他干预不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那你也不能单枪匹马地去。我得给你找几个帮手来。”

　　“这些我都听您的！每次我爸给人镇宅，你也跟了多少趟了，您跟我去我也没意见！”

　　“好，我这就去联系贾老板，再给你拉几个可靠的人来。”

　　文烨暗戳戳地兴奋。长这么大，老文都把他当个碎钞机来看待，人人都觉得他是废柴。他一定要在老文回来时候，让他刮目相看。至于那个什么狗屁宿命，文烨想好了，大不了不生儿子不结婚，做个快乐的钻石单身富二代，看它还怎么传！

　　自打开始搂着青铜貔貅睡觉，文烨就睡得安稳多了，再没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

　　一大早，陶李就兴冲冲地走过来，“人我给你筹建好了，东西也准备好了。”

　　文烨赶忙放下碗，“这么快就好啦？”等看到这几个人的时候，文烨有些傻眼。

　　“文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古原今天穿了件中国风衬衫，可低眉顺眼笑眯眯那副样子，还是一下就暴露了他的大和民族属性。旁边还站着个冷若冰霜的瘦高个，背着把破二胡，尽管他管自己的亲叫龙头胡琴。吴彪一脸不耐烦地靠在罗马柱边上，还有个畏畏缩缩的岳念。

　　“陶李叔，这就是你给我招的兵？”

　　“对啊！你看哈，古原家也是干这行的，肯定套路比你熟悉；彪子不用说了，关键时候不论是人是鬼都能对付一二；小岳嘛，虽然人弱了点，可好歹也跟了你几天了，对你熟悉，给你打打下手啥的。”

　　文烨差点没把饭喷出来，跟了他几天就能拉来用了？陶李叔咱家是破产了、还是亏待你了？他伸手指了指傅修，“别的人我也认了，那这个拉琴的呢？怎么着，我们在大厅捉鬼，打斗激烈时，他在旁边拉一段二泉映月？”

　　傅修淡淡笑笑，“我最近打算尝试着谱几首安魂曲、招魂曲，说不定能乱鬼心智。”

　　我看你能乱我心智！文烨气鼓鼓的，但也没办法，毕竟涉及家族秘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总不能贴个招聘启事，招驱鬼师吧！更何况这种玄学的事，一般人估计真到了这场面也就吓个半死了。

　　文烨、陶李、吴彪、傅修、古原、再加上一个岳念，一行六个人分了两辆车而坐，带着行李，活像要去旅游的背包客。

　　“叔，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难不成帮贾老板镇了宅之后，他还要邀请我们住啊？”文烨硬着头皮问道。

　　陶李笑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爸爸每次去‘做生意’，都是要在主家住上三天三夜，最短也要一天一夜。住头天是要逮它现形；第二天捉、赶；第三天才是镇，你说你赶走了，空口无凭，只有在这安然无恙度过一夜，主家才会相信这屋子是真的干净了。”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道道！文烨一拍后备箱，“放心吧，我们这么多人在呢！除了貔貅还有螭吻和囚牛，就相当于是升级版，一定三天之内就搞定。那什么傅小哥，这是我的车，怎么样骚不骚气？”

　　那是一辆红色奔驰越野车，开到路上很拉轰。

　　傅修瞥了那车一眼，默默地背上琴，上了陶李的奔驰商务。

　　古原顿觉好笑，也摇摇头，跟着傅修和陶李坐了一辆。

　　文烨讨了个没趣，对岳念道：“瞧见没，都不识货。”

　　岳念不想在这时候招惹这位小爷，不然他能一路上唠唠叨叨个没完。就这样，彪子开车，文烨同岳念坐了一辆。

　　出发之前，陶李都已经跟文烨科普过了。这位贾老板姓贾名刘，是南方过来做生意的商人，有皮革厂、服装厂，生意做得很大。平时附庸风雅、爱好收藏古董，所以也算是吉昌文玩的常客。一来二去的跟文吉昌熟悉了，在圈子里偶然得知了文吉昌真正所从事的这一行。

　　那天贾刘从文家被打发走后，境况更加惨淡。昨天联系陶李的是贾刘他老舅，姓陈。老家过来的，帮外甥家里管管碎事意思一下，赚点养老钱。

　　车进了别墅区，停在贾刘家门口。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赶忙迎了上来，目光殷切神情焦急。文烨判断，这应该就是贾老板的老舅了。

　　“你们可来了！”老人上前握住了陶李的手。
　　“我就是跟您联系的老陶，这位是我们家公子——文烨，今天来办事的主要就是他。”

　　听了陶李的介绍，陈老舅才注意到文烨，目光流露出迟疑来。

　　陶李明白对方的顾虑，“哦，文爷他不在，我们家大公子也是深得文爷真传的，这不还带了助手。”

　　陈老舅对着文烨拱拱手，“失敬失敬，都进来吧。”

　　这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别墅，外形是欧式的，里头的装修全屏房主的品味喜好。处处都是红木中式家具，客厅有古董架，上面摆得满满当当的。文烨环顾一圈，摇了摇头，他总认为房子外观和里头的装修成一体，包括庭院。中式就是纯中式，你得带庭院、假山、池塘；现代的就是现代的，简约温馨现代感就行，何必像这样弄得不伦不类。

　　看到他摇头，陶李也道：“你也看出不对来了？”

　　文烨摇摇头，“嗯，装修品位太差，附庸风雅，架子摆的太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好古董似的。”

　　陶李眼一瞪，“我说的是房型！瞧这拱门，放在这个厅，像不像棺材盖儿？”

　　刚才没觉得，经陶李叔这么一手，文烨也一激灵，别说，从这个角度看还真像。这位置又连接贾总的卧室，可不就是人睡在棺材里么！

　　不过他丝毫不后悔来蹚这趟浑水了，土豪有土豪的好处，虽然品位差了点。文烨看着这一架子的花瓶，心花怒放，寻思着等走的时候到底挑哪个好。

　　傅修一把揪住文烨套头衫的帽子，“别看了，都不值钱。”

　　文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

　　“说不定大部分是从你们家店里买来的，你准备再要回去？”

　　文烨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看傅修的眼神一脸怨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带这个碍手碍脚、一副清高样的瘦高挑来。跟他站一起，总是显得自己特别没文化。他才像个土豪！

　　“我外甥惊惧过度，已经住到精神康复中心去了，外甥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别墅如今是空的，客房有两间，还有一间保姆房。剩下的就是贾总的主卧和他儿子的房间了。可是你们有六个人……”陈老舅面露难色。

　　陶李出言道：“没事，我们六个人两两住一间，管够。”

　　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这宅子是不干净的，两人住一间也能壮胆。对文烨和古原两个拿神兽的来说还好，其他人毕竟都是凡夫俗子，尤其是岳念，从进屋开始就打颤了。

　　“那我和岳念一间，陶李叔和彪子，古原和那个高瘦子。”文烨已经做好了分配。

　　陶李摇摇头，“不行，这样分配不好。冒昧问一下古原先生和傅先生的生辰八字。”

　　文烨差点笑出声，“不是吧陶李叔？这只是暂时将就一晚，不是入洞房，还要合生辰八字的？”

　　陶李头也不抬，开始拨弄手中的一样仪器，“你以为呢？为什么中国夫妻结婚从古至今都要合八字？不合的话长久住一起能不出事？”

　　对于这一点，陈老舅似乎也深以为然。他对跟自己同龄的陶李格外信服。

　　“嗯，我重新分一下，都听我的指挥。今晚我和彪子住，岳念和古原先生一间，文小子就麻烦傅小哥你多担待了。”

　　“好。”

　　文烨差点没气死，“怎么就我跟他一间了？陶李叔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陶李将文烨一拽，对他耳语，“你八字阴气重，他是这几个人里阳气最重的，不然我怕你挺不过这一晚。古原手里的螭吻也是镇宅的，也要吞鬼，谁知道和你的貔貅放一块会不会有什么反噬？岳念的八字也轻，有他在还能帮着岳念镇一镇。”

　　好像也有道理……

　　陶李暗地里拍了文烨一下，“站直了爷们儿，今天就看你上场了！”

　　文烨挺直了腰杆，摆出了小文爷的架势，“陈老舅，贾老板总说家里不干净，你见过没有？”

　　陈老舅神色一凛，说话也有些僵硬起来，“我不住我外甥这儿，可我外甥一家都见过！我那外甥媳妇，在洗澡间里，只要一闭上眼洗头搓泡沫，就会摸到一大堆别人的头发。说是又硬又竖，摸上去活像街头小青年那种……那种……”

　　吴彪大概知道老爷子想表达什么了，脱口而出道：“杀马特！”

　　“啊对！就是这个词。就连我外甥家原本那个小保姆也见到过！我跟你们讲啊，这鬼可凶恶了，你们当心着点儿。我外甥找过好几个有道行的，根本没用！它连白天都敢出来。我那小外甥孙唉，也是可怜，那孩子生下来是个有点傻的。最开始就是他看见的，说有个脑袋大如筐、身子矮小的叔叔，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衣裳，就像游乐园里的小丑，站在他的窗外，龇牙冲他笑。没人信！”陈老舅说得几个人头皮都发麻了，也就陶李脸上还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