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狐》青夜梧

10、蜀江城（十）

　　子羽面上轻笑着，眼底却有沈鸷转瞬即逝，“所以，莲心于我来说，不可信。”

　　“那小姐还让她帮忙传话，不怕她将我们的事告诉叶姨娘？”

　　子羽淡淡一笑，“既是不会信任，又怎会将我们今日的计划告诉她呢。”

　　小期听得有些糊涂，“那她……”

　　“就算不告诉她，总有别的法子让她帮忙传话的吧。”

　　在决定实施新的方案后，她便匆匆赶回了府里，并故意让莲心发现藏在假山后面的她，后面的一切便就顺理成章了，莲心当时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当事情当真发生后，她便能将那句嘱托与眼前的一切结合。

　　小期揉脸的手一顿，仔细在脑中搜刮了一下，只是以她的脑子，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在不告诉莲心她们计划的前提下让莲心传话，“哎呀，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今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薛立……”

　　没等小期说完，子羽眸光倏然一凌，食指急急压在唇上，“嘘！”

　　小期不明所以，但还是火速将嘴给闭上，僵直着身子一瞬不瞬地怔在原地。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期姑娘。”

　　是初泷。

　　小期见子羽示意她开门，忙将手中鸡蛋往桌上一放，“来……来了！”

　　门外，初泷抱着喜服直挺挺站着，待小期开门后，他仗着身高优势往屋里一瞥，里面却没有其他人，他好奇问道：“小期姑娘，你家小姐呢？”

　　虽说眼前的人之前一直在帮她们，小期却是打心里对陌生人有敌意，她警觉地看着他，“你问这作什么？”

　　初泷见小期眸里尽是敌意，忙说道：“我……是……来道歉的，方才冒犯了沐小姐，我家少爷让我来道歉的，还有，这个……”说着，他将手里的喜服扬了扬，“这个喜服，我一路帮你收着的，现在也该还给你了。”

　　小期望了一眼初泷手中的喜服，面上有些嫌弃，却还是伸手将喜服抓了过去，“你的道歉我会告知我家小姐的，这喜服我也收下了，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别胡乱往里闯。”

　　说完便“砰”一声关上了门。

　　初泷被关门带出的风喷了一脸，懵了一瞬后，心中顿生出不服，他抬手拍了拍门，“小期姑娘，你是在生我的气吧？我怎么惹着你了，你倒是说明白点呀。”

　　小期背对着门，望了眼站在屋角正捂嘴笑的子羽，低声自语道：“笨驴，又蠢又笨还倔强。”

　　子羽走了过来，笑道：“怎么，还在气他早晨害你被喜娘压的事？”

　　话音刚落，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小期意识到初泷定是听到了子羽的话，忙将她往屋里拖，压着声音说道：“小姐，你不知道，当时我还在想要……”

　　她不安地回头望了望，而后继续小声说道：“我还在想该怎么摔倒，他倒好，笨手笨脚地推到了喜娘，连累我重重砸在地上，现在膝盖还在疼呢。”

　　子羽瞥了一眼门上初泷的剪影，想起早晨的情景，“是吗，不过我猜他的脚也不好过吧。”

　　“什么？”

　　“没什么，你去开门吧，他总站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小期望着门外那巴巴站着的身影，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喜服往凳子上一放，又去开了门，刚将门板往后拉上，迎面便对上初泷满是抱歉的目光。

　　初泷低着头望着小期，“小期姑娘，方才……的话我听到了，早晨的事，是我鲁莽了，你……伤得严重吗？”

　　小期回想起之前沐府门口的事，又想到方才子羽笑她忘了假摔的事，心中顿生了些烦意，望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她撇嘴道：“严不严重都已经伤了。”

　　初泷盯着小期垂下的眼角，心中莫名有丝乱意，随即指了指院门方向，“我……夏月那里有最好的药，我一会儿去拿来给你。”

　　小期不想再与他多说，当即回绝道：“不必了，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小姐的院子，男子不方便进的，你冒冒失失地进来了不说，一会儿竟还想来，沐府家规森严，只怕旁人知道了会碎嘴的。”

　　“小期姑娘……”

　　“好了，小期。”子羽从屋内走了出来，她在小期身旁站定，对初泷说道，“方才听安公子叫你初泷，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也就唤你初泷公子了，初泷公子，小期这丫头脾气有些急，你莫要见怪，你的歉意我已经收到了，若是没别的事，我不太方便让你久留，要是被姨娘知道了，子羽免不了会受到责罚。”

　　子羽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和方才眉宇之间尽是狡黠之貌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人生当中第一次被叫初泷公子，初泷脸上的微红慢慢爬向耳朵，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

　　最终，他咽了咽，支吾道：“我家少爷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小期姑娘，药一会儿我让你们府里的人给你送过来。”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他话里的最后那几个字才从外墙外飘了进来。

　　“还真是个怪人！”小期吐槽道。

　　“能有多怪。”子羽看着小期一脸嫌弃，不禁一笑。

　　“哪里都怪，特别是在悦语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说话的态度，跟什么是的。”小期一边说着，一边将门给关上了。

　　小期正说得起劲，全然不知回身背对着她的子羽眼睛已布满了浓烈的憎恶，直到她坐回了凳子上时，才在阖眼的一瞬将一切淡化。

　　她接过小期的话说道：“悦语楼……这么说来，还真是要谢他一句，在悦语楼的时候，若非他好管闲事，当时他在悦语楼说的那些话就得我来说了，虽然我是预备要这么做的，但由他人代劳总归是要好些。”

　　小期也坐了过来，想起悦语楼的事，急切追道：“小姐快说呀，那薛立到底是不是小姐你杀的？”

　　子羽曲着食指在小期额上一敲，“你说呢。”

　　额上吃痛，小期往后缩了缩，捂着额头道：“小姐不说，奴婢怎么知道。”

　　子羽嘴角微扬着，眸光却越发的暗戾，她冷冷说道：“若是可以，我是真想亲手了结他的，只可惜……昨夜我晚了一步。”

　　小期睁圆了眼，“小姐你……”

　　子羽没有理会小期颤动的眸光，低垂着眉睫回忆起昨夜的事，“昨夜我乔装离开沐府后，心中越想越恨，便想去薛家看看，没想刚到薛府外面，就见薛立从侧门悄悄出了来，我便跟了他一路，本以为他是要来沐府的，不想他竟是去了青楼，便就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叶兰笙竟谎称他是个谦谦君子，想起他从前……我便决定提前在青楼将他了结，好让蜀江城的百姓知道，叶兰笙让我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子羽说着有些激动，手中握着的茶杯震出些许茶来，落在她手上，她垂眸一瞬不瞬地凝着，仿佛染在她手上的是薛立的血一般。

　　“小姐……”小期看着她家小姐阴狠的模样，心中顿生出一丝酸疼。

　　似被小期的声音拉回了神识，子羽抬眼一笑，碾去眼底所有，继续说道：“只可惜，好不容易等到翠儿房间熄了灯，我料想他们差不多睡下后，推开窗户进去却发现薛立已经被人杀了，凶手一剑抹脖，半分没让他挣扎过，如此一想，倒觉得便宜了他，所以我就用地上凶手留下的那把剑将他下面剁了。”

　　“小姐，你怎么说如此粗鄙之词。”小期责怪道。

　　子羽的描述，小期听得胆战心惊外，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对于子羽想要杀了薛立这一想法并没有太多情绪，反而是在听到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将死去的薛立阉割的时候，她才皱眉出声阻止。

　　子羽满不在乎道：“那要怎么说，说我希望他下辈子能当太监，所以在他这一世帮他留个记号？”

　　小期知道自己说不过，便没接这话，“那这么说的话，是别的人杀了薛立？”

　　“嗯，也不知道是谁，但武功绝不低，我在窗外守了那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