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剑》龟缓缓

21、第 21 章

　　孙若欢突然想念凤彭郎了，其实他跳下山崖的时候，唯一不舍得的人好像也就是凤兄，凤兄带着人冒充戌三队，潜入仙临观，也不知要行甚危险之事。
　　先前他不问，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也有要报复的人，也有危险的事要做。
　　他们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相交年许以来，从来不曾告诉对方。
　　隔着层面纱，就像隔了一座山海，隔绝了曾经心心相惜的两人。
　　以为要死去的时候，孙若欢突然懂了，他们互相隐瞒，只是不想牵连到对方，不想让对方一起涉及危险之事。
　　“你不用到处找了，我们上不去的。”他还在想办法，孙怡秋却是已经放弃。
　　“你是千金小姐，肯定没遇见过这种事，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在，我肯定会把你带上去，你不要担心。”这崖下安静异常，没有人在，孙怡秋情绪低落很正常，孙若欢安慰她。
　　“你还没有发现吗？”听了他的安慰，孙怡秋沉默许久，见他还是到处张望，想要寻找上去的办法，终于再次开口。
　　发现什么？
　　孙若欢不解，顺着孙怡秋的眼看去，赫然发现，他竟然躺在青草之上。
　　那处青草曼曼，而上面躺着的是有着跌伤血迹，不省人事的身躯。
　　其实早就不对劲了，他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身上竟然没有一处，一丝血。
　　没有任何痛疼的感觉，他掉落山崖，结果毫发无损。
　　可他没有多想，甚至眼神也没有往身躯那里望上一眼，这该说是一种直觉吗？
　　“这是怎么了，我...我是死了吗？那我怎么还在这里？还可以...”他一时不明白这是如何回事，又不敢往身躯那边去，只低头看自身。
　　摸上身子，总有虚幻不实之感。
　　掐一掐胳膊，也没有疼痛。
　　“原来我已经死了。”他苦笑一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终究是死了，死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崖底，没有任何人会来到此处，他的身躯会暴露在荒天野地里，被风雨吹打，被野兽啃食，直至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他抱着的满腔仇恨，孙家尚不知晓。
　　他杀了孙怡秋，孙家也不知道。
　　他就和娘亲一样，活在孙家不知道的地方，也死在孙家不知道的地方。
　　“我们都死了。”孙怡秋坐在青青草叶上，鲜活的脸也像失去了生机。
　　“呵，呵，呵。”孙若欢忍不住冷笑几声，孙怡秋同他死在一处，那他算不算也报了仇恨。
　　为了报仇，他背弃良心，伤害罗秀，如今大仇得报，他应该开心啊。
　　孙家只有孙怡秋一个千金嫡女，如今给他陪葬，不是够了吗？
　　他冷笑完毕，心里却更加荒凉。
　　原来不就是这样想法，只要能够报仇，任何东西他都可以付出，所有一切他都可以失去。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却没有一点开心。
　　反而心里沉垫垫的，如同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头，一径往下落去。
　　他坐到身躯旁边，也不想再和孙怡秋说任何话，就静静的守着身躯，等着最后时刻的消亡。
　　人死灯灭，神魂俱消，这是天地循环，生死伦常。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已经死去，还有魂魄存在，但终究也会消逝，不存世间。
　　天色亮了起来，好像又是新的一日，只是青青草丛上的两个魂魄，都已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白日光芒照耀，孙怡秋的魂魄在这日光之下，变得飘忽。
　　她要消逝了。
　　“小凤哥，我要先走了。”两人一直相顾无言，都在等这最后一刻，只是没想到先消逝的是她。
　　听见告别之语，一直发呆的孙若欢将目光转向她。
　　孙若欢的魂魄飘忽不定，很快就要消逝。
　　孙若欢嘴唇蠕动几下，很想告诉她：我不是小凤哥，而是跟你一样，都姓孙，名叫孙若欢，是你父亲原配所生之子，我来到银光城，只为来报仇。
　　可是日夜萦绕在他心间的事，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看着明明极度聪慧，却不怀疑他所言的孙怡秋。
　　那些仇恨之言，就像哽在他的喉间的一根鱼刺，哽得他极度难受，又如何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的护身宝物很厉害，就算日光之下也不受影响，可惜我就要离去，没法陪着你，若是一直没有人来，你觉得孤单寂寞了，便将护身宝物丢弃。”再要消散的时刻，孙怡秋总算想起来些事，要交付小凤哥。
　　护身宝物？孙若欢不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孙怡秋随着日光点点，身影彻底消散，再也看不见。
　　当然在不远的地方，还躺着她死亡的身躯。
　　孙若欢孤单单的坐在草丛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一直以来，他都恨着孙家，恨着孙家的每一个人。
　　即便是本来无辜的孙怡秋，也在他的仇恨名单上。
　　他原本要报复的就是孙家，包括孙家的每一个人。
　　现在孙怡秋彻底死去，再也不会睁开双眼，再也不可能嫁给王清图。
　　他报了仇，但心里毫无畅快开怀之感，反而全是迷茫。
　　这就是他的报复，杀害对所有一切全然无知的孙怡秋，甚至都不敢告诉她真相，害怕说出自己身份。
　　太可笑了，这就是他的报复。
　　孙怡秋，你消散就消散，干嘛担心我孤单不孤单。
　　对啊，你一直都是这样善良的女子，明明是孙家贵女，从不趾高气昂，仗势欺人。
　　初初相见，我为了能拿回凤兄的匕首制造混乱，将你推下池水中，在我后面的狡辩中，你也没有过多追究，没有为难可怜的平民。
　　柳家女娇美如花，银光城贵女众多，王清图偏偏选中你做他的妻子，不就是看上你心地纯良吗？
　　我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你的良善，看不到你的好意。
　　非要等到你死了，我才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