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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   “贝拉!”

      送报纸的男孩骑着自行车摇着铃铛来到她身边,笑嘻嘻地一拍她的肩膀:“你的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起去了,真难看!贝拉,你在想什么吗?”

      “嗨,卡尔……没什么,我只是在找人,你认识卡门先生吗?”贝拉下意识地把手上提的篮子往身后挪了挪,她不是很希望别人发见自己养的小雀,出于一种小女孩的奇妙心理,然而卡尔是镇子里送报纸的时间最久的男孩了,他应该会知道很多东西,比如卡门先生的住所,贝拉也只好向他打听这件事,只希望男孩不要注意她手上的篮子。

      男孩果然被引开注意力,提高了声调:“卡门先生!我当然知道!送报纸的卡尔认识这街道上所有的住户,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记住人的本领和他骑自行车的技艺同样高超。你要找卡门先生的话,直走,前面第二个岔路右拐,最后一栋房屋就是。”

      “我还有好多报纸要送,不能带你过去,祝你好运!”卡尔猛一蹬自行车,在岔路口一个左拐,有些年头的自行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偏偏男孩还不安分地唱着歌扭动身躯,试图在空旷的街道上跳一段斗牛舞——也许是斗自行车舞。

      贝拉瘪着嘴挑了挑眉毛,按照卡尔的指引,最后她停在街道最深处那座略有些破旧的房屋前面,仰头看了看铜制的门牌。

      她上了两节台阶按响门铃,并向开门的卡门先生的妻子说明来意。

      “他正在接待老朋友,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拒绝一位小女孩的请求的。”温柔的卡门夫人将她领到待客室,见到了那位巫医卡门先生。

      那是一位外貌与他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符的中年绅士,穿着套干净笔挺的礼服,小胡子下压着整洁的领结,一根实木手杖侧倚着扶手椅,在壁炉内跳动的火光中映出一点橙黄色的温暖的光晕。

      这和贝拉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印象里的巫医——事实上她也没见过几位巫医,顶多之前有流浪商队经过时看见过一些自称是巫医的人——都是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的,围着或棕褐色或墨绿色的总是沾着汤渍的围巾,满脸皱纹,双手枯瘦如骨,一双眼睛锐利地能将一个人从头到脚完整地剖开,然后发出如黑夜里惨叫的乌鸦般令人胆颤心寒的笑声。

      他们应该喜欢的是蹲在咕噜咕噜冒泡的大锅前,往里面丢些昆虫的甲壳或是植物的根茎,而不是端坐在家里的火炉前,一边暖洋洋地烤火一边和朋友谈天说地,说不定还会抿上一小杯烈酒,心满意足地让酒精在血液里沸腾。

      “是,是的,打扰了,我找卡门先生。”贝拉握紧装着小雀的竹篮的提手,怯怯地打量面前坐在扶手椅上,转过头来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的绅士。

      “啊,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卡门先生从扶手椅上站起来,宽大的扶手椅背和卡门先生并不瘦弱的身躯完全覆盖住贝拉的视野,她默默打了个寒噤。

      这和她想象的……实在有些不一样,但说实话,这样也不赖,一名绅士总比流浪商队里那些无赖们容易打交道些。

      贝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掀开围巾的一角,一只小雀窝在围巾里,一动不动,合着双眼。

      “请问您……是否能治好它?我真心希望它能恢复健康。”贝拉见卡门先生态度温和,胆子也大了些,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起来。

      巫医卡门略微弯下腰,用探究的眼神观察了小雀一番,不由地惊讶:“可是,它……似乎已经死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疑虑。

      “啊!”贝拉紧张起来,她猛地低头,并用手指碰了碰小雀的身躯,入手略有些冰凉,但令她放下心来的是,小雀依旧睁开眼睛,抖了抖头顶的毛,轻轻地发出一声:“啾。”

      “你吓死我了!”贝拉喘了口气,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小女孩摸了摸小雀瘦弱的背脊,任凭小雀扭过头来用喙亲昵地啄了她几下,“下次不准再装死了,好不好……”

      “卡门先生,”女孩抬头,眼神期待而充满希望,“您看看能不能治?”

      卡门先生抽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动作轻柔地接过小雀,上下察看,他皱了皱眉,眼神向后瞥去,又很快移回来:“小腿骨折,翅膀也有骨折的痕迹……冻伤……撞击出压迫的淤血……”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只在他手上毫无生气的小雀,小雀正闭着眼睛,完好那一边的翅膀和腿直愣愣地伸着,双爪紧握。

      “我可能治不了它,它伤得太重了,”卡门先生正尝试着组织语言,他不想打击这个双眼明亮的女孩,“它时间也不多了,停留不了多久。”他应该是想暗示女孩什么,但贝拉没听懂,她的世界里没有超出她预料的东西,比如生死。

      “治……治不了吗……”贝拉眼眶通红,将小雀接回来稳妥地安放回篮子里,她吸了吸鼻子,小脸皱成一团,“对不起,打扰了。”

      她的心脏被浇上了一勺柠檬汁,酸胀的,还带着点涩涩的苦味,她不禁回想起最开始她蹲下身在雪地里看见小雀的场景,那只重伤的虚弱的小雀依旧有着一双澄澈而天真的眼睛,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神,她想保护它,出于一种生命里最纯粹的触动。

      贝拉又抽了抽鼻子,顶着通红的鼻尖试图往外走时,坐在卡门先生对面的人出声了:“过来,小姑娘,说不定我能治好它。”

      有人在对面!是了,卡门先生的老朋友,说不定和卡门先生同样是个巫医,他会有办法的!

      那是多么大的一种惊喜!贝拉几乎是蹦着到那人面前,双手将篮子递上:“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那人伸出手,不慌不忙地接过篮子,掀开围巾,贝拉这时才有时间去打量对面的这个人,这位先生穿着件深色修身的马甲,厚实的马靴上栓着些闪闪发亮的银质饰品,厚重的大衣被挂在不远处的衣架子上,这样的装扮,也着实不像个巫医。

      这位先生留着长发,还是这边地区十分少见的浅灰色头发,并没有像贝拉见过的那些留长发的男子一样邋遢而不修边幅,他的长发被整齐地梳理过,顺着背脊垂下去,甚至还编了零碎的银链进去,在壁炉的火光中折射着银链特有的温润的光泽;

      这个人还打了耳洞,耳朵上装饰着贝拉从来没看见过的宝石——她在书上读到过,这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只在极北地区出产的烟石——在一些角度观察时仿佛能化为烟雾缥缈盘旋着,又在人转头时,那些烟雾似乎又变成了实体,拥有细碎而璀璨的截面,跳跃着金黄而温暖的流光。

      “看完了,我可以治。”那人将篮子递回贝拉手里,漫不经心地抬起脸来。

      贝拉对上他的双眼,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便先倒吸一口气,甚至后退一步,然后被低笑的卡门先生扶住肩膀:“镇静点,小女孩,他的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

      “神……”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呢,贝拉无法形容,她没见过多少美人,然而面前的人已经不能用美人来形容,她仅能想起一些破碎的短语,例如冗长却令人心静的赞美诗,黄昏时刻繁茂的树海,独角兽的纯洁,即将被吞噬的霞光与崇高殿宇之上的天穹中鎏金的浮云。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恍恍惚惚地被卡门先生安排着坐在新添的一张椅子上,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颤动嘴唇,然后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并没有那么好治——我的意思是说,我需要报酬,你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什么免费的馅饼。”那人拖长了腔调,食指在扶手椅的扶手上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来。他的长发顺着脸庞垂下,那双颜色只比头发稍微深一些的眼睛斜斜地瞥过来。

      年纪尚轻的女孩根本挡不住这张脸的刺激,她只好扭过脸去,双手攥紧了衣角:“我知道,毕竟每一件事的成功都需要成本……我妈妈告诉我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请告诉我,您需要的报酬是什么,我会尽力凑齐……”

      “事实上这报酬不关你什么事,”那位先生摇了摇头,他略微弯下腰,注视着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的小雀,“要换取生活在阳光下的代价,你只需要——付出灵魂,在你的时间归零后,你的灵魂将永永远远停留在我的鸟笼里,成为我占卜的一部分。”

      他重新看向贝拉,注视着她凝固而又带有些惊惧的脸庞。

      “我是一名占卜师,但我又不全是一名占卜师,我将调遣鸟雀的灵魂,为我换取这世间一切真实与希望。”

      “这样吧,你可以称我为,雀牌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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