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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   十五的月亮分外圆,可今日的街上却鲜少有赏月的人。还未烧尽的纸钱被风一吹,又朝前飘了几米才熄灭。打更的男子看了看冷寂的街道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匆匆拍了拍肩上沾染的灰烬便加快步伐回家去。悠长的巷子里也不知哪间屋子传出了童谣声,细听却令人不由起一身冷汗:
      七月半,鬼门开,魑魅魍魉现世来。
      鬼神怪,把命害,闭户莫出半步来
      客栈早已打烊,没有一间房的灯亮着,唯那二楼一间屋子毫不避讳地开了窗子。屋里两人皆站在窗前,三十出头的年纪,一人一身道袍负剑倚着窗棂,一人一袭墨衫坐在窗口,两条腿悬在窗外,饶有兴致地望着楼下没有人影的街道,时不时挥手致意。
      “落娘,这半年在下面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夫君?”
      “林公啊,你闺女上个月出嫁了,郎才女貌的,你不用为她担心了。”
      “令狐小弟哟,后来那场仗你们官军赢了,活下来的兄弟们都加官进爵了,他们也很挂念你,我跟他们说你在下面过得挺好。”
      ……
      “哎哟哎哟,不用谢我……当初我送你们去下面都给你们记着牵挂呢。看,他们都还好好的在世间活着,我没骗你们吧?安心在下面等排队投胎吧。”坐在窗口的人打开了话匣子,和下面街上那些还阳的故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脸上的微笑让那些心脏已不再跳动的魂魄们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兰泽,你小点声,别把其他睡着的客人吵醒吓着别人了。”一旁仲幽抬头望着天幕上的朗月,拍了拍卫兰泽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正在兴头上的人闻言不甘地回过头,本到嘴边的抱怨却在看见挚友紧锁的眉头时吞了下去,也同他一起抬头望月,一时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常人看不见的魂魄来来往往,焦急的奔向他们在世时的牵挂。
      卫兰泽望着月亮伸了个懒腰,渐收起脸上嬉笑的神色,转头望向意兴阑珊的仲幽,见他鬓角已有白发,不免随之皱起眉头,低垂下眼踌躇了一阵问道:“我说仲幽啊,那个人,已经投胎十六年了吧?明知他在天策,你为何不去找他?”
      仲幽原本凝视着月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他上世遇我时,我尚是少年,而今已过而立,哪还有那时的样貌,谁又知道一世轮回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现下,他该是才过十六,我这么冒冒失失出现,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你要就这么空牵挂一辈子么?八卦六爻你摸得那么清楚,自己的事为什么就这么踟蹰不前?”卫兰泽只替仲幽不值,他认识这道长近二十年,几次生死线上走下来,早已是生死莫逆。对于仲幽的选择他素来尊重,甚至不提那人之事,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二人都已脱去了少年时百无顾忌的模样。渡魂路上的种种见闻让卫兰泽不免为仲幽惋惜。
      三个月前终于打听到仲幽心里那人这一世的情况,却不见仲幽有所行动,卫兰泽终是坐不住了,他已经许久未见到仲幽开怀,作为挚友忍不住想为他做些什么。
      多年相识,仲幽自是知道卫兰泽在打什么算盘,不免转过头问道:“我知道你卫神医点子多,那我问你,如若我明日死了,借了别人的身体还魂,以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你面前,一时之间你能接受么?”
      “仲道长你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本大夫有办法让你变个脸你信不信?我就想不通了,不过是样貌变了,你又不是喜欢的他那张脸,有什么好顾忌的?他上辈子是个狼妖,这辈子终于有个人样了,为什么……”
      “失了上辈子的记忆,没了以前的样貌,性子又变成何样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也许不是我所等待的那个人了。能知他这辈子安好,我便已经感念了。这件事,你莫插手。”仲幽说着自怀里拿出一块龟甲与六枚铜钱,随手一摆端详着卦象好一阵,释然地舒了口气道:“若是该相遇,总会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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