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指南》夜绛

5、第五章

　　下午三点整。
　　KL品牌活动于飞碟演出中心正式拉开帷幕。KL是来自欧洲的百年时装品牌，为在中国市场站稳脚跟，特意举办了此次大型时装秀。活动不仅邀请了品牌代言人和国内一线艺人出席，更是与雅真时尚合作，聘请名模走台，汇聚了国内时尚圈不少举足轻重的知名人士。
　　而面对这样一次盛会，恒空视觉也申请到了入场券，作为合作摄影工作室出席。活动当天，江空与段恒一早就抵达了红毯的摄影区，选取了一个视角绝佳的好位置。
　　凌天作为受邀嘉宾，倒数第三位入场。他身穿一袭红绒西装，领口别了一枚银光闪闪的胸针，刘海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来。挺拔的身高，宽阔的肩膀与稳健的步伐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古老的英伦城中走出的贵族绅士。
　　走过红毯时，凌天第一眼就捕捉到了江空。工作中的男孩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藏在镜头后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不为镜头前的人动摇半分，漂亮的手指接连不断地按下快门，将最短暂的画面印刻成永恒。
　　“左边，麻烦看一下左边。”
　　“照顾一下右边，谢谢。”
　　摄影师与记者们争相捕捉画面，凌天挂着专业的微笑，一一照顾好镜头，没有留更多的目光给江空。两人像是完全不了解对方似的，做着各自的工作，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短暂的访问过后，凌天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会场，由于活动尚未正式开始，里面没有太多的镜头。凌天拿出手机，不禁又翻到了江上鱼的微博。事到如今，他对回关这件事已经不报希望了，只想看看方才拍摄的红毯照。
　　然而江上鱼的微博没有丝毫动静，不仅没有凌天的照片，也没有其他明星的红毯照。凌天等了又等，本以为是红毯还没结束，对方来不及上传，可正式活动都快开始了，各大站姐早就纷纷放出了预览图，唯独江上鱼的微博还是没有更新。
　　凌天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看错了方向，转而打开了今夜活动的官方超话。没多久，一组风格熟悉的九宫格套图便映入眼帘，凌天的心脏随之一动。这是江上鱼的风格，他绝不会认错。凌天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恒空视觉_江空，他在心中默念出摄影师的名字。
　　方才江空所站的位置分明是媒体区，而并非粉丝区。他没带口罩和帽子遮掩，脖颈上挂了工作证，所以凌天才会想到或许他并不是以“江上鱼”的身份参与此次活动，而是以职业摄影师的身份前来。
　　凌□□郑宇洋投去一个眼神，后者忙走过来，俯身询问，“怎么了？”
　　凌天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联系这位摄影师，要一下授权，活动结束后工作室的官方返图用他的作品。”
　　“好。”郑宇洋应下来，凌天偶尔也会亲自关注这些事，倒也不奇怪。
　　郑宇洋接过手机，转而让助理用凌天工作室的微博号发去了私信，不过并未立刻得到回复。此刻江空正在摄影区里专心致志地拍摄着，镜头远远地聚焦在凌天的侧影上，暗紫色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形成一幅幅绝美的图像。
　　直到活动结束，江空才看到留言，忙把原图传送了过去，又挑选了几张内场拍摄的照片，要求对方注明摄影师即可。
　　郑宇洋发布照片后，万年不更博的凌天破天荒地转发了自家工作室的微博，同时又关注了江空。消息推送过去的时候，江空正准备去给X-Mantic拍摄内场宣传照。
　　他径直走到季晨跟前，一脸严肃地搂过对方的肩膀，“朋友，我再给你看个宝贝。”
　　江空觉得这整个会场里大概不会有比他更成功的追星人士了，短短24小时里，正主就接连关注了自己的两个微博号。尽管江空并不确定凌天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不过，管他的，先飘一会儿，江空骄傲得只想叉腰。
　　当晚，凌天工作室发布的这组图转发轻松上万，很快被顶上了KL品牌活动的广场热门。对刚起步的恒空视觉来说，被凌天翻牌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瞬间让他们成为整场活动最受瞩目的摄影工作室。
　　最让江空激动的是KL品牌的官博也转发了这套图。要知道，普通的转发再多也只是跑量，可来自时尚圈的肯定却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赞美，这背后潜藏着无数的商机与可能性。

　　活动持续到深夜，接近凌晨的时候，江空才回到酒店。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该向凌天的工作室表达一番谢意之时，郑宇洋先来了信息，要取了江空的联系方式，说是有长期合作的打算。
　　江空将微信与手机号发过去，没过多久对方便打来了电话。
　　“江先生？”郑宇洋客客气气地开口，他一边捧着手机，一边时不时地观察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的眼色，声音不禁又礼貌了几分，“我是凌天的经纪人郑宇洋。是这样的，不知道您明天早上，哦不，上午，上午睡醒、睡饱了以后有没有安排。你也知道，我们凌天刚从海外回来，国内的团队还没搭建起来，正要寻找一位长期合作的摄影师。凌天他很喜欢你的摄影风格，如果可以，明天我们去酒店餐厅详谈？”
　　“好，当然没问题，能和凌天先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江空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明天十一点，酒店餐厅。”郑宇洋敲定了时间，正要挂断电话，却莫名被凌天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又赔笑着补充道，“您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我们很期待明天的会谈。”
　　“客气了，客气了……”江空诚惶诚恐，现在的明星经纪人都这么贴心的吗？

　　第二天上午，江空拉着段恒一同赴约。
　　大多数情况下，恒空视觉的业务问题都由段恒操持，而江空的定位更像是首席摄影师，主要负责内容上的把控。
　　郑宇洋事先订了位，两人抵达餐厅后，前台服务员领他们进入了餐厅深处的私密包厢。令江空没有想到的是凌天正独自一人坐在包厢里。金色的阳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洒落进来，在红白相间的餐布上投下一圈圈斑驳的光晕。
　　凌天的皮肤被映照得透白，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黑棕色的眼睛，温和而又深沉，纤长的手指勾过雪白陶瓷杯的手柄。
　　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一副完美的相片自动在江空的脑海中生成，他下意识地想要拍下这一幕，却遗憾地意识到自己手边并没有相机，若是拿出手机来拍摄，未免显得太过失礼。
　　“请坐。”凌天起身，礼貌地朝他们弯了弯腰。
　　江空和段恒都有些懵，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与艺人合作，然而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由经纪人或是新媒体宣传的负责人前来对接。此刻，面对凌天本人，两人一时都有些无措，不知是不是该继续谈下去。
　　凌天倒是淡然地直奔主题，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拟定的合作条约，有问题可以再谈。”他说道。
　　凌天与大部分艺人不同，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有绝对的权威。每一个通告都会亲自过目，每一个合作都会亲自敲定，专辑的宣传、发行等工作都会参与策划。倒不是说他不信任手下的工作人员，相反，凌天向来秉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
　　只是对很多艺人来说，光是应对接踵而至的行程就足够分身乏术，他们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作品与舞台上，根本无暇，也没有能力顾及其他方面。他们不懂市场，不懂商业，正因如此，听从经纪人与工作团队的安排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尤其是偶像出身的艺人，对他们来说就连自己订购一张机票都是格外新鲜的事。在工作人员的层层保护下，他们很容易变成生活中的巨婴。凌天在Galaxy 7时就曾经历过，每天除了训练和舞台外，他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任何事。
　　可离开了Galaxy 7，在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他必须学会处理、掌控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岁月给予的历练和风雨，在他身上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沉淀了下来，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情感内敛的优雅绅士。

　　服务员上了菜，江空坐在凌天的对面，而段恒则坐在江空身旁翻阅着合约，这类文件大多都由他来过目。
　　“江先生今年几岁了？”凌天询问，打破了饭桌上略显尴尬的沉默。
　　“24岁。”江空回答。
　　凌天默默盘算，和自己估计得差不多。他初见江空时便觉得对方是带着朝气的大学新生，年轻又充满了活力，如今算来正好是毕业不久的年龄。
　　“职业是时尚摄影师？”凌天问道。
　　段恒忍不住从文件中抬头，瞥了他一眼，这问话着实有点相亲的既视感。不过，江空并未觉得不妥，大大方方地回答，“对，恒空视觉是我和段恒共同创立的。除了我们两人外，工作室还有造型团队和策划团队，我们是一间独立的时尚摄影工作室，目前负责一些明星艺人的宣传照，不过也在积极争取与各大杂志、品牌和秀场进行合作。”
　　“不容易，”凌天评价道，“国内的时尚行业正处于起步阶段，小众又过度依赖外资，不好闯。”
　　“但也充满了商机和挑战性，”江空兴致勃勃，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彩，“潮牌的兴起让全球的时尚行业正在经历一场变革，人们逐渐开始意识到并非只有Coco Channel才叫时尚，并非只有西方的奢侈品牌才算作时尚。我们东方也能拥有东方的特质和代表，要让仍然处于婴儿状态的产业兴盛起来，品牌、设计师、名模、明星、时尚编辑等等角色都缺一不可，而作为创意和传播的主要媒介，时尚摄影师在产业链中担任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凌天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眼前的青年倾诉着自己对时尚，对艺术的憧憬与理解，而对凌天来说，江空本身就是一件足够美好的艺术品。
　　如果说原本他只是站在透明橱窗外，透过那一张张富有生命力的相片观赏他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些话语正引领着他走进橱窗里，走进真正属于江空的世界——一个阳光而又充满了冒险精神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