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8、7度

　　艾登和薛恺还在讨论着什么，叶承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叫廖哲修的男人所在的病房，表情异常严肃。
　　片刻后，艾登冲薛恺道：“这个廖先生大概现在没那种心境跟我们讨论案情，咱能问出有用信息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现在问不出也得试一试。”薛恺道，“毕竟是他妹妹的事情，如果他能提供一些线索，总是对破案有好处的。”

　　知道薛恺对这次案件的重视，艾登从对方眸中看出了决绝，于是抿了抿唇，道：“那就按你说的来。”
　　转头瞅了眼叶承，薛恺道：“怎么样，你有兴趣来协助么。”
　　叶承道：“他虽然不是我的正式病人，但我也提醒你们不要问他些太敏感的话题，如果病人产生抵触心理，你们后面再想问出个因为所以怕是难。”

　　“了解。”薛恺冲叶承伸了个“okay”的手势，便跟艾登一起步履轻缓地向廖哲修所在的病房迈去。
　　叶承跟在两人身后，一进屋子他便能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混合着消毒水和潮湿水汽的味道。

　　廖哲修还是侧着身躯，但这次他是面朝外蜷着，闭着眼睛，呼吸节奏颇为稳定。
　　进屋的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由薛恺慢慢走向廖哲修床边。

　　“廖先生。”薛恺拉过廖哲修床边的椅子准备坐下，但他视线落在那椅背上的大衣上时，动作微微滞了滞，辨认了一下，也没多想，便再次坐下。
　　廖哲修虽然没回应什么，但叶承捕捉到了他眼皮下眼球轻微的滚动。

　　认真盯着对方，薛恺道：“我是DPD的警探薛恺。”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脸肃穆的艾登，薛恺继续，“这位是我搭档艾登，旁边的叶承医生你大概已经认识了。”

　　廖哲修接下来的动作让叶承有些意外——对方居然缓缓睁开了眼。
　　虽然那双眼睛无神，但好歹也是睁开了，叶承在那瞬间感到今日也算是有了些进展。

　　表情也明显一亮，薛恺瞬间士气大振：“廖先生？”
　　目色终于聚焦在薛恺身上，廖哲修直直地盯着他，整张脸看上去有些不友好，薛恺联想到了某种被打扰了睡眠的猛兽。

　　面部肌肉都因为尴尬有些僵硬，薛恺道：“我们今天来是为了您的妹妹廖陶青的事情。”
　　廖哲修的脸色看上去更臭了。
　　大概是捕捉到了整个房间内的低气压，艾登抿起唇角，想表现出一副体谅的友好模样凑进廖哲修，但旁边叶承看着对方的表情，无奈地腹诽：对方那表情一看就是个官方的假笑，很容易让人心生间隙。

　　“廖先生，我想——”

　　“走开。”看着薛恺那诚恳的脸，廖哲修直接下逐客令。
　　被这么一堵，薛恺虽然有些窘，但还是放缓了语气，想继续尝试跟对方沟通：“廖陶青是您的妹妹不是么，我们想尽我们可能找到杀害您妹妹的凶手，如果您能提供一些——”

　　“我再说一遍——”廖哲修冷声，一字一顿，“走，开。”

　　言毕，他重新闭了眼，缓缓转身面向了里墙。

　　见对方如此抵触，薛恺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径直靠上椅背，伸手撸了把头发。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叶承冲他露出一抹浅笑，随后朝门外偏了下头，示意门内的两个警探跟他出去。
　　薛恺虽然很想一击搞定廖哲修，但眼下也确实没什么高深的办法，他只好颓丧地从椅子上站起，跟在艾登身后出了那临时病室。

　　三个男人站在走廊上一言不发，都颇有默契地抱着胸，顾自思考着什么。
　　直到大概半分钟后，叶承终于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想让他开口跟你们分享线索怕是还需要些时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可以让我先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么？如果有进展，我会在明天通知给你们。”

　　艾登其实也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从来不是喜欢在失败率很大的事情上下赌注的男人，于是面对叶承的提议，他倒是没什么异议。
　　但不知为何，薛恺似乎一直不是很领情，跟叶承站在走廊里讨论了半个小时，中间又进去尝试跟廖哲修沟通依然无果后才面色不悦地答应了叶承的提议。

　　最终目送叶承转身进了病房并顺手关了房门，薛恺转头便大步流星地向医院正门而去。
　　跟在薛恺身后的艾登看着对方背影还有些不解——他搭档办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没进展而表现地十分浮躁。
　　但今夜在他看来，薛恺做出的选择是既耗时又耗力了。

　　于是跟着对方出了正门直到上了私车，艾登才不解道：“你今天是抽什么风？”
　　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的薛恺一听对方的口吻便立刻被点了导线般转头盯着艾登：“你说什么？”
　　瞬间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力，艾登苦笑了一下，无奈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动作：“你这、收点火力。”

　　薛恺盯着艾登那尴尬面容，也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侧开眼，喃喃道：“抱歉。”
　　“你这是怎么了？”艾登看着薛恺浅笑，“叶医生劝了你那么久，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你为什么就——”
　　“行了开车吧。”伸手捏上眉心，薛恺脑海闯入叶承面容的瞬间，心下便有股压不住的不悦。

　　“你生的哪门子气？”艾登十分不解，“这种事情又不是没遇到过，以前那些凶杀案的家属比这个夸张多了你都没什么反应，今天是怎么，嗯？”
　　“别问了。”薛恺摇了摇头，道，“等哪天……”

　　想着叶承跟他沟通时那种理智而从容的态度，他就莫名有些不爽——

　　即便是公事公办，但他自己也是多少被前一天和叶承之间的私人事情影响到——

　　而叶承本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淡定地让他们离开，连一个最后的眼神都没有。

　　“……等哪天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叹了口气，为自己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感到挫败，薛恺摇了摇头道，“先开车回去吧，明天等等看叶承这边的进展。”

　　**

　　临时病室里。

　　廖哲修保持着之前的动作，面朝里墙，身体虽然没蜷缩得那么紧，但依然是一副人畜不近的模样。
　　叶承立在对方床前站了一会儿，决定还像前几天一样在对方的床前守一阵子。

　　但正当他在那披着自己大衣的椅子前落座时，先前还背朝外的廖哲修却转过身来，细致地搜索着叶承眼眸，直到对上他视线，目光炯炯地盯着，直看到叶承心下发毛。

　　跟对方对视了大概得有10秒叶承便有些招架不住，但他并没移开视线，只是极力控制住脸上的不自在，尝试跟廖哲修对话——那病床上的男人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借这空档，叶承第一次有机会细致地观察廖哲修的面容——对方的发梢因为卧床的原因凌乱地披散在脸颊上，但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对方那英气逼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在叶承看来可以打9分的俊脸，即便有那么几分疲惫的病公子气，但叶承还是意识到自己克制不住地想要让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

　　正当叶承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对视比赛中要败下阵来时，廖哲修忽的开口：“你就这么喜欢从别人的痛苦中找成就感么。”

　　叶承意外地眨了下眼，随后皱眉。

　　“你们这些所谓的心理医生，把痛苦当职业，以救治为成就感。没有别人的痛苦，你们就活不下去，找不到心灵的满足。”廖哲修道，“就这么想从我这儿挖出点故事给你那些警察朋友当参考资料？”

　　即便对方的话一点都不悦耳，也完全是戒备全开的话，但叶承却莫名觉得有些欣慰——至少这个男人已经愿意跟外界主动沟通。

　　不知为何，反而比较喜欢应对这种有来有往的“战势”，叶承盯着廖哲修回敬道：“这就是你自杀的理由么？”

　　感觉叶承这话有点没头没尾，廖哲修眯起眼，有些不解。

　　“这些所谓的心理医生只是一帮欺骗者，而你又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真正明白你的痛苦，所以你觉得就算自杀了也无所谓了是么？解脱了，解决问题了，是么。”

　　观察着叶承的表情，廖哲修那双如鹰般的眸瞬间犀利起来，他就那么跟叶承对视了一阵子，像是要剜出对方的眼珠般慢慢直起身，微微探身向前，对着叶承肃然道：“别特么用这种你好像认识我一样的口吻讲话。”

　　叶承坦然：“我不认识你，但不代表我对你的苦痛或是生命满不在乎。”

　　听到这儿，廖哲修一声嗤笑：“呵，是么，你是天还是地？救世主么，管得真特么宽呢。”

　　叶承歪了歪头，面色不变：“如果我是天地，我反倒觉得我和你之间就不会有这种谈话。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的生死，自然是与我无关。”

　　廖哲修直直地盯着叶承，那目色中染了相当重的戾气。

　　几秒后，他忽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过叶承衣领，侧身便将对方恶狠狠地抵上床面，一只手掌紧实地扣住叶承的脖颈：“怎么，你觉得你是我的拯救人么？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这医院只会把这种事情归结为疯子杀人，你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

　　叶承的脖颈被死死扣住，他整个人却并未慌乱，只是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然后呢？我死了之后你打算做什么？自杀么？呵，你可真是predic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