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35、34度

　　虽然并没有廖哲修表现得那么明显，但叶承知道自己此刻的神经是紧绷的——眼下的情形激发出了他交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
　　廖哲修先前用“冒险”来形容这次调查，但对于平时坐办公室的叶承来说，这种亲身的经历给他带去的直观体验大概比蹦极还要来的猛烈。

　　面上如止水，但叶承却已经因为紧绷的神经而掌心冒汗，手脚冰冷，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站在汇合地点的潜在贩毒人，半晌没回应。
　　立在叶承身侧，廖哲修隔着老远距离观察了那男人一会儿，转头望向叶承道：“走，跟我来。”

　　说完，并没等叶承回应，廖哲修便直接拽起了对方胳膊，向这狭窄楼道的上层大步而去。
　　跟在廖哲修身后的叶承并无异议，他并不介意廖哲修全程掌控方向，此刻的他只希望没经验的自己不会在必要时刻给眼前的男人添乱。

　　带着叶承一路飚上了楼顶天台，廖哲修开了天台门后便引着对方来到栏杆边，以相当远的距离俯瞰着汇合地点的人影。
　　天台的风十分强劲，吹得叶承发梢乱舞，他本能地压低身体，眯缝着眼观察着远处楼间那个男人的动静。

　　由于距离问题，他们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上判断那个人等待的耐心程度。

　　“我以为你打算去跟那个供应人见面。”叶承蹲在栏杆前，小声冲廖哲修开口。
　　“他只是一个发货的末点，如果我直接去见面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最多让那家伙谨慎起来罢了。”看着远处楼下的男人来回张望着，表现出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廖哲修补充，“但是跟踪他就不一样了，他很可能会和货源接头。这一代的毒品窝点我之前在工作的时候调查过几个，只要他回去货源地，我就能知道那片的负责人是什么人，到时候再做些更细致的调查，就容易搞到他们的发货渠道和客户名单。”

　　“如果要跟踪的话——”叶承从下方男人越来越频繁的张望程度上看出对方已经决定离开，“我觉得我们现在就下楼去比较妥，这些人很谨慎，如果我们没出现，他们不可能等很久，肯定会觉得有猫腻，立刻就离开，到时候就不容易跟上了。”

　　听到这儿，廖哲修笑了笑，抬头朝这天台外侧的对面楼层望了眼道：“看到这边的房屋排列了没？”
　　顺着廖哲修视线，叶承看了下离他们栏杆大概有两米距离的另一边楼层天台沿，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意思。

　　眸中渐渐露出惊恐，叶承触电般转向廖哲修：“你不会是要——”

　　这话刚落，廖哲修便起身，踩着那栏杆而上，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对面天台顶。
　　如同看到了白昼鬼魅的叶承圆睁着眼还没反应，他注视着对面天台上的廖哲修，心理挣扎了一下，厉声道：“你开玩笑么？！”

　　“来么。”歪着头，廖哲修浅笑，“不远，在平地上立定跳远都能差不多，而且这两层楼有点高度差，稍微助跑是没问题的。”

　　感觉嗓子眼被什么梗住，手脚比之前更冰冷了，叶承徐徐从地面站起，看了眼两层楼之间那虽然狭窄但依然让人看了眼晕的深壑。

　　“别往下看。”伸出双臂，做了个接引的动作，廖哲修道，“往我这儿跳，我能接住你。”
　　“你体格好。”回忆着廖哲修踩着栏杆而上的动作，叶承转头看了眼自己后方的天台地面，“你让我先助跑再踩栏杆跳上去，怕是高估我了。”

　　“我接着你。”廖哲修收敛了笑，这次认真引导，“就像你说的，再不走供应商可就跑了。”

　　听到这儿，视线往远处汇合地点一望，那个男人果然已经不耐烦地来回踱步，眼看着就要离开的样子。
　　虽然是个常年坐办公室不怎么运动的货，但叶承表示不能扭扭捏捏地丢广大男同胞的脸，于是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学着廖哲修的样子助跑冲上栏杆，稍显别扭地往廖哲修方向跳了过去。

　　过程确实没廖哲修那么顺利，但叶承还是成功跃到廖哲修身前，借着冲力直直撞入了那男人怀抱。
　　稳稳接住叶承，廖哲修单臂一揽直接把叶承抱着移到身体另一侧。

　　松开廖哲修时，惊魂未定的叶承听到那男人自己调笑道：“怎么样，你男人很给力吧。”
　　“给力给力。”伸手狠狠拍了下廖哲修后脊，叶承表示让对方偶尔占占口头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到底，被这家伙这么叫，他莫名还有股说不出的快意。

　　果然，叶承这厢还没站稳，那厢的供应商已经谨慎地抬脚撤走。
　　接下来廖哲修又引着叶承在几幢几乎紧密相靠的楼顶追踪了一阵后，看到那个男人又在另外的胡同口给其他“客源”卖了货。

　　叶承和廖哲修在这期间按兵不动，只是在高处尾随对方，直到那男人几乎走完了这个区域的供货网，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那男人走路也开始放松起来。
　　这一跟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廖哲修和叶承最终发现那男人走过了数条小巷后在一处破旧的转角酒吧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男人和那酒吧门口一个看上去龙精虎猛的保镖对了会儿话，伸手扯了扯自己胸口别着的某种胸针，之后随手接过那保镖递过来的一个小纸袋，并从那纸袋中掏出什么扔进嘴里嚼碎后，才被那壮硕的保镖放行。

　　正伏在那酒吧对面一幢破旧楼顶的廖哲修冲身边叶承道：“我知道这边的分货区域，大概属于大蛇区，这边的酒吧很可能就是个供货源，等我回头——”

　　正跟叶承解释着，廖哲修漫不经心地瞟了眼那酒吧门口的霓虹灯招牌，在看到那粉色灯型的瞬间，他止住了话头。
　　之后叶承等了廖哲修足足十分钟也没见对方再开口，于是忍不住道：“怎么了？”

　　像是还在研究那酒吧的招牌，廖哲修整个人怔住了，细腻地眯着眼看着那闪着粉光的灯光图案，喃喃道：“那个招牌，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的。”
　　“招牌？”叶承眯起眼，转头望向廖哲修所说的招牌——

　　那招牌是被一个圈包裹起来的五芒星图案，而那五芒星的中心部分画着一个“σ”的图形。

　　眯眼观察了一会儿，叶承盯着那五芒星的中心道：“那是希腊字母西格玛么？”
　　这话说出后仿佛提醒了廖哲修，他先前眸中的迷茫瞬间一扫而空，稳实道：“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这标志了。”
　　“你以前调查这类案子的时候是不是路过几次这酒吧？”

　　“不是。”廖哲修转头望向叶承，表情有些复杂，“这酒吧的标志是我妹妹以前参加的AA互助组的标志。”
　　茫然地看着廖哲修，叶承微微歪了头：“AA互助组？那不是戒酒瘾的互助会么？”
　　“没错。”盯着那酒吧的标志，廖哲修渐转严肃。

　　“这种图案很常见么？”叶承自己没见过，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不。”廖哲修摇头，“当时我看她胸口别着这种东西，我问她是什么，她说是他们AA互助组的标志。”
　　叶承盯着廖哲修那阴云密布的脸，渐渐明白过来对方在担忧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廖陶青并没有真正去什么AA互助会，对方一直以来的真实地点，也许都是这酒吧。
　　脸色有些苍白，廖哲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薛恺警探来找我的时候说陶青身体里有那种迷药，我还坚信不可能是她自己吸毒导致的。不过看来现在还真是可笑，她被杀很可能是她在这种地方跟什么人结了怨。”咬着牙，廖哲修狠狠攥起拳头，“她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过她没有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接触过！”

　　“小廖，你先别激动。”伸手按住廖哲修胳膊，叶承视线落在下方的酒吧门口，看着几分钟内又有几个胸口别着那种胸针的男人拿着纸袋进进出出，他道，“这个事情应该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你是说吸毒么？”廖哲修自嘲一笑，“相信我，只有这一种解释。”
　　叶承继续盯着那酒吧门，半晌才开口：“所以现在怎么办？我们想办法混进去么？”
　　深深吸了口气，廖哲修微微压制着有些激烈的情绪，点头：“已经追到这儿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这种地方对外来人员应该非常敏感，如果我们稍有不谨慎的，估计就会招来很大的麻烦。”
　　“我知道。”廖哲修冲下方顺利进入酒吧的人扬了扬下巴，“那些人估计就是他们的客户。进门无非是对暗号、辨别胸针、然后——你看，他们会吃那个人给他们的东西，就是纸袋子里装的。”

　　“你觉得会是什么？”叶承细腻地观望着。
　　“不知道，但绝不会是糖。”廖哲修打趣道，“我想如果我们要混进去，从正门走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他们有紧急通道，出入的门禁警戒不会比正门的低。”

　　叶承听着廖哲修的口吻意识到对方建议两人想办法从正门进，免不得有些为难：“你的意思是我们想办法伪装进去？”
　　“暗号和胸针都不是问题。”看着那壮硕男人向外来人员发放的纸袋，廖哲修道，“不管那里面是什么，你吃了之后都别咽下去。”
　　点了点头，叶承表示明白。

　　暗号的问题廖哲修并不惧怕，他知道这些毒品大区选择暗号大概在哪些书籍上；胸针问题也不难，廖陶青生前就有不止一枚胸针，颜色也不同，廖哲修记得对方撒的谎是她没事儿就喜欢收集这些颜色不同且造型精致的胸针。

　　虽然确定了酒吧地点，但廖哲修和叶承并没有把胸针带在身边，于是两人当天折返回去，决定次日再来。
　　第二天傍晚，廖哲修和叶承再一次来到了这酒吧所在地，只不过两人不是以跟踪者的身份而是以“消费者”的身份。

　　前一天的壮男人还站在门口，廖哲修和叶承并肩走过去，盯着那男人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缺陷。”那男人盯着廖哲修道。
　　“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廖哲修回答。

　　这话说完，廖哲修本想等待那壮男人回答下一句，却意外地看到对方转向叶承，用眼神示意对方接上下一句话。
　　心下一紧，廖哲修侧头望了眼叶承，眸中满是担忧。

　　“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酒保，叶承眼也没眨就把倒数第二句和倒数第一句暗语全部说完了。
　　站在叶承身边的廖哲修怔了一下，随后垂眸露出一笑。

　　那壮男人刚要开口见叶承直接说完了，张着嘴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冲叶承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查看了叶承和廖哲修胸口的胸针，确认无误后便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小纸袋。
　　叶承和廖哲修打开那纸袋，发现里面躺着一颗像是药丸般的粉色胶囊。
　　微微吸了口气，叶承将那胶囊放进嘴里，随后藏在自己的舌头下方。

　　正当他和廖哲修准备径直迈步进入那酒吧时，站在一侧观察他们的壮男人却忽的转向叶承，冲他扬了扬下巴，粗声粗气地用英文开口：

　　“张嘴，给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