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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1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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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一次来这禁闭室么?”
“算上今天的话已经是第7次了。”
廖哲修震惊于棕发男人提供的信息。
第一次跟对方沟通时,廖哲修便听到了关于这医院的风言风语,却并未相信,如今亲身经历后,他突然对那棕发男人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同情。
在床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廖哲修梳理着思绪,半晌才冲对方开口:“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么?”棕发男人似乎诧异于廖哲修对他产生兴趣,不过他很快便高兴起来,“我叫莱恩。”顿了顿,他丝毫不愿意放弃了解廖哲修的机会,“你呢?黄脸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犹豫了一下,廖哲修在考虑告不告诉对方真名,最终他还是打算告诉对方一个简化的名字:“你叫我‘哲’吧。”
“哲?”莱恩重复着,“哲……哲……”
听着对方那如获珍宝般的语气,廖哲修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忍不住道:“莱恩,我们刚认识,按理说如果我现在就找你帮忙怎么讲都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想向你询问一下,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内容太危险或者太麻烦,你完全可以拒绝,我不会责怪你。”
莱恩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冲廖哲修道:“你是说帮忙?帮你的忙?”
“嗯。”
“好啊。”莱恩立刻便答应下来,“我愿意帮忙!”
“你先听我说完再答应,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或者太困难,我不会为难你,只要——”
“没事,我答应你。”莱恩却显得很亢奋,“在这种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刺激的事情可做,如果能帮到别人自然是最好的。”
听到这儿,廖哲修忽然感觉自己对这个莱恩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观。
在刚认识此人时,他认为对方有点神经质,甚至有些疯癫——也许对方确实疯癫,毕竟身处精神病院,廖哲修实在不敢说自己算是个思绪正常的人,但至少现在——他们共同在这禁闭室的时刻,他和对方的意向一致,这让廖哲修相当欣慰。
于是接下来的将近两个小时,廖哲修一边注意着自己房间门外的动静一边谨慎地向莱恩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最终谈话结束后,廖哲修握着叶承的圆珠笔保持着半清醒的状态挺到了早晨。
当护工神清气爽地送来早饭和药时,廖哲修注意到此人是之前在临时病房时帮助过自己的女护工。
她开了门锁将饭送进来后看到廖哲修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显得死气沉沉的脸也是满面惊讶。
“诶?”那护工观察了一会儿廖哲修,忍不住道,“怎么是你啊?”
耸了耸肩,廖哲修视线落在那女护工端进来的餐盘还有药瓶上,他知道被关了禁闭室后会多少“享受”到这种护工“服务到家”的特别“照顾”。
不需要亲自下床找饭或者排队吃药,廖哲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护工,弄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见廖哲修没有回应,女护工便也没多问,径直把那早饭端到廖哲修面前。
草草扫了一眼,廖哲修注意到餐盘上有抹了黄油的吐司两片,炒蛋一个,培根三条,还有一杯牛奶。
往日只有两片吐司和牛奶,廖哲修忍不住看了眼那护工,调侃道:“这是准备改善伙食?”
“你怎么会进来这种地方?”女护工将廖哲修的病床调整了一下,让对方半坐起来。
“发病。”廖哲修懒得跟这局外的女人解释细节,“躁郁症。”
朝廖哲修投去一个装作不悦的表情,女护工的眼神写满了“你说了等于没说”的意思。
动了动被束住的手腕,廖哲修道:“能麻烦一下么?”
看了眼对方,女护工耸了耸肩,道:“我可以给你解开一只手,但另一只不行。”
有些无奈,廖哲修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像是会攻击你的人么?”他用余光扫了眼餐盘,注意到那刀叉都是塑料的,根本不可能对外人造成威胁,“我已经这样了,给我个机会好好吃顿饭?”
女护工看着廖哲修,有些为难:“这是医院规定,禁闭室病人用餐的时候只能松开一只手。”
指了指自己腰畔的束带,廖哲修无奈道:“就算你松了我两只手又能怎样?我不是照样动不了?按最坏情形想,如果我准备逃跑,我解开束带的时间也足够你给我打镇定剂的了不是么?”又朝餐盘扬了扬下巴,他道,“你无非是怕我自残或者伤了你,像这种刀叉连切熟肉都费劲你还怕我用它们伤害自己?松了两条手又怎样?我掐死自己么?”
女护工看着廖哲修玩味的脸,知道对方是在竭尽口才来说服她。
好在对方那张俊脸起了点作用,女护士有些动摇,但还是笑着说:“如果我解开了你被他们发现,会丢工作的。”
“没错。”廖哲修道,“前提是‘被发现’。”用手在自己嘴巴上像是拉上拉链般比划了一下,廖哲修做了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手势。
“下不为例?”女护士露出一脸无奈的笑。
廖哲修笑得迷人:“下不为例。”
满足地看着那女护工给自己开了束带,廖哲修倒也算是听指示,安静地吃了早饭和药,确实没给那护工添任何麻烦。
期间他又跟那女人调了情,成功让对方在一种颇为愉快的状态下离开病室。
看着逐渐在自己面前关上的病房门,廖哲修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先前被解开束带时,他顺走了一只勺子。
吃完饭后他自告奋勇地用左手将自己右手的束带固定住,那女护工只替他完成了左边手腕的固定。
对方走之前也只是草草检查了他右边的手腕,并没发现他打的小算盘。
感受着卡在右手手腕内侧和束带间的圆珠笔和勺子触感,廖哲修唇角微微浮起。
中饭和晚餐他并没要求护工们打开自己右手手腕,廖哲修静默等待着入夜。
在这病床上几乎固定了一天,廖哲修感觉自己下半身都已经进入一种沉睡状态。
叶承当日并没来访,这不禁让廖哲修有些好奇对方的去向,但入夜后,他明白自己有件事情必须要亲自去搞明白。
这家医院,藏了不少他不小心撞上的猫腻,即便他心系妹妹的案子,但他明白如果他不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自己怕是连帮对方的基础都没有。
将近晚间十一点时,巡逻禁闭室楼层躁郁症区域的护工们忽的听到了某病室男人的惊叫声。
他们迅速赶到对方屋内,却听那男人指着隔壁墙面大吼“隔壁的病友发狂了”,众护工屏气凝神迅速冲出他房间往隔壁赶·去,那里,一个棕发的男人在床上疯狂痉挛着,几秒后,几个护工冲上去固定住对方身躯给他注射了特效药。
而他们并没注意到的是,先前大声呼喊的男人病房半虚掩着门,内部床面束带散落,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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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哲修将护工们引去莱恩病室后便迅速借助圆珠笔和勺子隔出的束带空间将右手费力地从束带中抽了出来。
先前在临时病室时处于好奇研究过这床边的束带,廖哲修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固定住自己身体的所有束带后便光着脚蹭出了先前护工们因为焦急而留下的门缝。
隔壁病房的声响很大,廖哲修确定无人注意到他的病室后才蹑手蹑脚地溜上了长廊。
他知道自己借此逃离医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禁闭室长廊尽头有数道门禁,且各症状不同的病人还分区,想离开禁闭室的分区抵达外侧的公共区域实在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想借此机会确定另外一件事情。
莱恩的房间和廖哲修的房间几乎在走廊尽头,廖哲修小心翼翼地掠过躁郁症病区的每个房间门,从门上的小玻璃窗上向内观察里面的病患。
莱恩的病房越来越远,喧闹声也渐渐模糊起来,廖哲修不知道自己多久会被发现已经离开了病房,他只是竭尽全力快速探过每一扇紧闭的“牢门”。
最终,廖哲修抵达了躁郁症病区最后一间禁闭室。
隔着那病室还有段距离,廖哲修注意到那病房门口站着个瘦骨嶙峋身型佝偻的人,应该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
对方的身高还不足以够到病室门上最上方的小玻璃窗,于是那老人只是从门正中间一个小矮窗向内观望。
廖哲修在原地驻步,神经突突地跳着。
他不知道这个时间段来这里的是护工还是探视人。
如果是探视人,对方身边没有其他护工看护,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思绪还没消化,廖哲修便忽的听到那最后一间禁闭室的房间门传来一阵疯狂的击打声——什么人正冲那门拳打脚踢。
一动不动,廖哲修愕然地看着那探视人,注意到对方也转头看了眼自己。
隔着段距离,再加上走廊内昏暗的光线,廖哲修完全看不清对方面孔,只能大致确定是个老人。
但在看到廖哲修的瞬间,对方便忽的像是见鬼了般转身便向前方的转角快速挪去。
廖哲修注视着对方背影,腹诽此人年岁不小,倒是跑得很快。
走廊内的撞门声还在继续,廖哲修知道如果自己再犹豫便会和被声音引来的护工打照面。
于是他快步走到那门扉前。
几秒后,他向那门口的小玻璃窗内张望,注意到紧贴在那玻璃窗上的,是张血肉模糊的狰狞面孔。
廖哲修迅速联想到了丧尸,整个心脏都因为瞬间的错愕漏跳了一拍。
耳畔很快传来由远及近的跑步声,但廖哲修却像是中邪了般立在原地和那“生物”对视着。
莱恩形容地确实没错——
那是个不能说话,牙被拔光,大概连亲妈都不敢认的面容尽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