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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钟府后院,钟凤麟捏紧衣袖中的信笺,犹豫再三,最终下了决定。
      这妇人是他发妻,他对她自然是情深义重。可无奈何,已经犯下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还被岳母逮个正着。——若是此事不得善了,只怕岳父岳母都不会放过他。
      虽说都是岳父的女儿,可比较起来,季家自然是更看重季芙蓉。

      钟凤麟心道:我固然深深爱重季玄裳,可季玄裳是我的发妻,本就该以我为重。若能为我的前程,奉为牺牲,那她必定也是满心愿意。
      推开门,季玄裳正坐在榻前挽发,钟凤麟走上前去,接过一缕青丝,替她挽了上去,熟练的绕在发髻之上,随后,又亲手替她挑选了一支碧玉钗。

      季玄裳对镜自照,笑道:“夫君挑的,果然不错。只是,会不会太过素淡了?今日,我可要去办一桩大喜事。”
      钟凤麟自然知道,她今日要出门,去季家说合。
      但凡大家里,若要纳良妾入门,隆重些的,就由当家主母亲去说合,两下妥当,选好吉日,一顶粉红软轿将人从侧门迎进来,就成事了。

      可季芙蓉说了,死活不会做妾。他若是办不好她交代的这桩事,翰林院的差事,也不必再要了。

      钟凤麟一撩衣摆,坐在几案旁,示意季玄裳过来。
      季玄裳跪坐一旁,柔顺的仰首:“夫君,可是还有什么交代?你放心,我已想过了,名义上虽然是良妾,不是正头娘子,但我绝不会委屈妹妹。我自作主张,想将婆母当年留下的一对耳环送给妹妹,作为聘礼,夫君意下如何?”
      钟凤麟一噎:当年钟家清贫,他母亲留下的首饰,只有几件成色不好的烟玉,那耳环更是最为普通、两个铜板一对的货色。

      季芙蓉怎会稀罕?
      季玄裳要真拿着两个铜板一副的耳环,去说她妹妹来做妾,那今后,这岳家他也别想要了。
      可季玄裳那个蠢驴脑袋,还是真心真意这么想的。

      钟凤麟连忙夺回主导权:“玄儿,我有话对你说。”
      “夫君,请讲。”
      钟凤麟道:“玄儿,芙蓉是绝不会做妾的。她是真心爱我,只会嫁给我,做我的正妻。”

      季玄裳愣愣道:“可夫君已有正妻,那就是我啊!你如何能娶两个正妻?”
      钟凤麟狠下心肠:“玄儿,我若没有正妻呢?我与你说,芙蓉真心爱我,我也深深爱她,我不能和她分开。你是我的妻子,便该以夫为天,你怎么忍心,我和芙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却要苦苦分离?”(画风突变hiahiahia)

      季玄裳:“我不忍心!所以才要为夫君去说了妹妹来,我们三个,以后便真成一家,自此相亲相爱,有什么不好?”
      钟凤麟看她这笨样子,就不耐烦:“我都说了,芙蓉不做妾!”

      “季玄裳,你若要我说,我只愿,我没娶过你。你父亲的教女规,你能倒背如流,还记得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不肯听我的话吗?”

      季玄裳傻愣愣的:“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你是想,你现在没有妻子?那是要我……”她挣扎着说,“夫君,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钟凤麟照着季芙蓉递来的信笺,硬下心肠对妻子道:“出嫁从夫,你要听我的。我对你没有别的过分的要求,只希望,你能成全我和莲儿。”

      季玄裳依旧顺服,偎在他腿边:“那,那晨儿呢?”
      钟凤麟迫不及待的道:“你不是也见到了?晨儿多喜欢莲儿?你在病中,诸事不理,连晨儿也不管顾,不都是莲儿照看他?如今他们二人,可不是比亲母子还亲?”

      原来如此。季玄裳想。她来的这样勤勉,一为了勾引她的丈夫,二为了谋夺她的儿子,三就是想要她死了。
      那些精心制作的点心,大多进了晨儿的肚子,还是有用的。
      季玄裳站起身,面向窗外,咬咬唇:“那我等等。”
      钟凤麟见她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反抗,也没有当机立断的决议,不耐催促:“你还等什么呢?”

      季玄裳淡淡道:“等我妹妹,等我父亲。我既不去,他们必定是要来的。假如妹妹也是这么想的,或者,父亲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我这条贱命,也不可惜了。”
      她一向温顺,服从,将一身反骨打磨成光滑的可耻的柔顺姿态。因此,钟凤麟是欣喜交加,立时叫人送信给季芙蓉。

      看着季玄裳黯然神伤的木然模样,他自然也心酸不已,落了几滴眼泪。但转眼就抛诸脑后,心念全在自己进入翰林院后大展宏图之上了。
      他越想越得意,此时心境,恰好应了世间大多男子,都乐意的那美梦——升官发财死糟糠。

      季芙蓉刚看完信,与母亲商议几句,季至言便从山上禅寺到了家门,连正院都没进,直接去了内院,屏退左右,一把抓过何氏,便狠狠的劈了一巴掌。
      何氏尖叫起来:“你个立不起来的软蛋!你女儿干的蠢事,你跑来作践我?”

      季至言被她满口粗俗俚骂气的都打摆子了,哆哆嗦嗦的指着她:“女不教,母之过!你既生了这东西,怎不好好教养?给我钟家丢人!”
      “教你的老娘!放你的狗屁!她是我一个人生的吗?没你这好色的玩意儿,姑奶奶一个人能生出来吗?”

      季至言气的倒仰,一时重点跑偏:“你,你一个大家千金,江南何氏的闺秀,怎么说话这么粗俗!”
      何氏气红的眼睛里,骤然滚出泪珠:“我这样?我哪样?我这样还不是你逼的?你这满口仁义道德的骚货!披着礼义廉耻的皮,整日里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孩子长这么大,你管过一天吗?出了事,就知道来埋怨我?”

      季芙蓉对父母的事,没什么兴趣,上前打断二人,对着季至言恭恭敬敬的一礼:“父亲,如今事是出了,这季家的脸面,您还要不要?”
      季至言素日庄严形象全都没了,喘着粗气,看着这个还算疼爱的小女儿。

      季芙蓉道:“姐姐生了重病,如今已不成了。姐姐死后,我嫁给姐夫,岂不是名正言顺?”
      “你姐姐不是好的很?她要不死呢……”季至言突然顿住,蹙眉看向季芙蓉。片刻,冷笑一声,“同根姐妹,你好狠的心!”

      他说完,也不在内院逗留,连看都懒得再看这母女两一眼,便往大门走去。
      芙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钟凤麟前程正好,刘太后也极喜欢他的文章,回京之后,是大有作为的。若是玄儿病逝,莲儿嫁过去,两家人姻亲不断,也是正理。
      何况,晨儿还小,不能没有母亲,亲小姨自然比别家女子做后娘,要好得多。
      再者,凤麟和莲儿也是情投意合,若能在一块,是再好也没有过。

      只是,要委屈玄儿点了。
      几步路的功夫,季至言早盘算的清清楚楚,于是吩咐管家备车,刚要出门,却见前方双乘白马,拉着一辆赤彤帷幕的马车,停在了自家大门旁。

      季至言早认出,这是燕国公的马车,忙不迭的上前恭迎。
      燕国公扶着他的手,哈哈大笑,下了车:“至言,恭喜了。”

      季至言心里疑惑,自己正焦头烂额,何喜之有啊?
      却见燕国公命人送上礼盒,亲手交到季至言手中,拍了拍他的手道:“虽是妾室,但事出有因,嫁妆还是别委屈了令爱。”

      季至言咯噔一下,暗暗揣测:这是消息已经走漏了?燕国公已经知道了那桩事?可莲儿什么时候要做妾了?
      他暗自揣测,不动声色,跟着微叹口气。

      燕国公又问:“不过,令千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众女之中最守礼的,这次怎么就会被姐夫给坏了清白?”
      季至言的教女规一出,若说山阴这些大户之中,最为推崇的,就是燕国公了。
      就连这次燕国公举荐钟凤麟入翰林院,都是看了季至言和“神书”《教女规》的面子。

      此时此刻,燕国公突然发问,季至言懵是有点懵的,可大约是天生印在骨子里的蝇营狗苟发挥了作用,他福至心灵,不无悲壮的道:
      “她一向乖巧,本就是去钟府探望她生病的姐姐,哪知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凤麟见她溺水,一时情急,便隔着衣袖将人拉了上来。”

      燕国公听完,恍然大悟,愈发钦佩:“既是隔着衣袖,也不损二小姐清白,至言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让二小姐做侧室,也太委屈了。”
      季至言大义凛然:“嫂溺于水,叔不可援手也!男女有别,乃礼之大妨!岂可废改?我自然写下教女规,便是要好好教导她,严正守礼。”

      燕国公更是钦佩非常,尊敬道:“虽是仓促出门,但至言深明大义,宁可委屈了疼爱的幼女,也要保全一家的名声,实在令人钦佩。若天下女子,都以令爱为楷模,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伤风败俗的丑事?”
      “依我看,至言很应该将令千金,也编纂入教女规之中,让天下女子都知道,令爱宁可委屈自己做妾室,也要保全家族名声的义举!”

      季至言飘飘然,送走燕国公,便暗中知会护卫,将内院团团围住,先各个击破,拿走了何氏身边得力的婆子侍女,随后,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内室。
      季芙蓉靠在美人榻上描眉,见父亲进来,才慢条斯理的起身,见了个礼。

      季至言瞧着她,问:“莲儿,你母亲说,你与凤麟情投意合,可是真的?”
      季芙蓉道:“自然。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姐姐那样的蠢木头?”
      季至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能嫁给你姐夫,想来,你是不计较什么名分的。那就好说,我此刻就去钟府说项,今晚,你准备准备,就进门吧!”

      季芙蓉柳眉紧蹙,大惊失色,刚要反驳,暗处一左一右,出来两个膘肥力壮、凶形恶状的婆子来,出力将她一押,季芙蓉立时便挣扎不得。
      左边那婆子更粗鲁些,随手往桌案上抓了一叠不知做什么的碎布,塞进她嘴里,便先拖走了。

      何氏见爱女受制,气的五内冒烟,正要发作,季至言如法炮制,先让婆子将人压制着了。
      “你可知方才家里来的是何人?”
      何氏哽着脖子:“我管他是什么玩意……”

      季至言:“是燕国公!”
      何氏一愣,缩回粗硬的脖子:“国公……国公爷来做什么?难道是太后娘娘又有什么新的懿旨?”
      季至言不阴不阳的道:“来做什么?来给我报喜了!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你闺女失了清白,要给钟家做偏房的消息,都传遍了山阴!”

      何氏怔愣着,都忘了挣扎,瞪大眼睛死死的瞅着季至言:“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是许老夫人?可,可她给那么多大户看过诊,口风是最紧的啊!”
      季至言叹了口气:“你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何用?如今最要紧的,是妥善安置好莲儿啊!她是我与你的爱女,你当我忍心这样坏她的前程?可这事儿,已经是人尽皆知,她若不肯,那就只有——”

      季至言森冷的目光看向何氏,直盯的她打了个冷战:“只有,以死保节!总之,我季家门楣,是绝容不下这等失了贞洁的女子。”
      “夫人,我便去钟家了。你与其与我纠缠,不若好好劝劝莲儿,叫她乖巧,总之,她不也如愿以偿了吗?”

      季至言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而此时钟府之中,季玄裳点燃灯笼,轻轻吹灭了火折子,问道:“夫君,已入夜了,父亲今日真的会来吗?”
      钟凤麟刚要言语,侍女便来报,季至言来了。

      钟凤麟大喜,迎了出去。
      季玄裳看着他毫不留恋的模样,略有些出神。这一瞬间,她想了许多从前没有细想之事,仿佛这七八年,不过是浑浑噩噩做了一场大梦。
      现而今,这场迷梦终于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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