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十度》春茶煮水

28、第二十八章

　　“段西林先生，无论贫穷或富有，顺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你是否愿意娶王若昀小姐为妻，呵护、照顾、疼爱她一辈子？”

　　段西林沉默了两秒，抬头看向新娘的时候眼里仿佛带着光：“我愿意。”

　　“王若昀小姐，无论贫穷或富有，顺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你是否愿意嫁给段西林先生，扶持、珍爱、帮助他一辈子？”

　　王若昀眼里带着点泪光，她毫不犹疑地说道：“我愿意。”

　　周围人帮忙开了香槟，伴随着礼花一起散落在这对新人的周围。段西林和他的新娘笑着拥抱在一起深吻，在四周起伏的叫好声中，毕慕没敢睁开眼。

　　他能想象出此刻正在进行着的画面，虽然有过心里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毕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朝夕相处的爱人成了别人的丈夫，而他却要继续流离颠沛在这个世界上。

　　毕慕心想，上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一直到会场的灯光再一次亮起，毕慕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但他不能让自己哭出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段西林的婚礼上哭，毕慕觉得这太丢脸了，他应该做到抬着头进来，笑着离开。

　　“兄弟。”一旁的大叔用手肘敲了敲毕慕，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婚礼而已，还感动哭了？”

　　毕慕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缓缓说：“为他们高兴呢。”

　　这不刚刚还说是不太熟的朋友吗？大叔有些好奇，但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宣誓仪式结束之后就是他们来宾享受美食的时候了，毕慕用筷子夹菜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盘子扇贝本应一人一个，就连自己的份被人吃了他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毕慕是很想现在就离开这里的，但既然他答应了段西林要送上他的祝福，他就必须在这死磕着等新人过来敬酒。

　　所幸在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新娘终于换了套红色的中式礼服，挽着段西林一起出来敬酒。从中间第一桌开始一点点往后，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了毕慕这桌，段西林站在众人面前，举起了他手中的酒杯说道：“辛苦大家了，婚礼办得很顺利，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王若昀也附和着伸出手，一个个碰杯过来，她的语气十分温文尔雅，动作也大方得体。她记得毕慕，在公安局那次毕慕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段母嚼了太多舌根子，王若昀把视线落在毕慕身上的时候明显一愣。

　　但她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笑着说道：“谢谢你能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毕慕说：“祝你们新婚快乐。”

　　整个对话过程中，毕慕没有看段西林半眼，就从刚才段西林在敬酒时，选择无视他的那一刹那开始，毕慕就打算以牙还牙。

　　他把他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了王若昀，心里虽然有些妒忌，但还是希望这姑娘别像他一样惨就行。

　　寒暄了几句，王若昀便拉着段西林离开，事实上，新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圈敬酒结束，换一套礼服，他们即将开始第二轮。

　　毕慕趁着人群正在喧闹默默地推出了这间礼厅。他喝的有些微醺，但大脑却清醒的很，脚下有些打飘，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着。

　　沿街的商店很多都关了门，大概是因为流行病的原因，大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大家大多都带着口罩，看上去都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样。

　　毕慕不想回宿舍，就这样沿街在商场门口的石阶上席地而坐。想都不用想，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十分狼狈，如果此刻他的面前还有一个碗，指不定会有人往碗里投上一两个硬币。

　　商场的保安大叔见了毕慕，本想小跑着出来把他赶走，可见到毕慕哭丧着的脸时瞬间心软了下来。

　　他弯下腰，探着脑袋问道：“小伙子，你没事吧？”

　　毕慕摇摇手：“没事。”

　　见毕慕情绪这么低落，那大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在闭幕身旁蹲下，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安慰道：“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也别太伤心了，你还年轻，别想着......”

　　“你放心。”毕慕说，“不用担心我会轻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会这么愚蠢的。”

　　“这就好、这就好。”大叔又轻轻拍了毕慕的背，离开的时候也打消了把对方从商场门口赶走的想法。

　　天气已经转热，此刻已经七点多，毕慕这才感受到明显降下来的气温。他听闻有一种说法，只有在气温降到十度的时候，人才会感受到寒意。

　　可广州这么一热带城市，降到十度以下实属少见，为什么毕慕会感受到寒冷？想来也只有是因为心冷了吧。

　　商场第一家商户买的是电子家电，门口展示的电视机还在播出今晚的新闻。毕慕扭头看了一眼，他见到两位穿着西服的主持人正面带微笑播报着今天发生的所有大事。

　　毕慕本不喜欢看新闻，但听着听着却被其中一条给吸引到了注意力。

　　“目前我市大面积出现类似流感症状，包括发烧、咳嗽等，以及一些呼吸系统疾病，类似肺炎。卫生局怀疑此类疾病拥有强传染性，并且呼吁市民们出门携带口罩，尽量不要在人流密集处长时间逗留，注意好自己的个人卫生，以免发生交叉感染。”

　　新闻很快就被切到下一条，但毕慕却紧紧皱起了他的眉头。值得庆幸的是，上头的人终于对这次疫情逐渐重视起来，但毕慕还是有些担心，如果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和治疗，治愈的可能性仍然甚微。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毕慕看清了缪睿的名字后，他在脑袋里翻出一个关于参加段西林婚礼的最好理由，接起电话后的第一秒，他就听到了缪睿充斥着严肃的语气。

　　“毕慕。”缪睿忽然问道，“刚刚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不在医院宿舍？”

　　“不在。”毕慕回答，“外面有点吵，刚刚没听见。”

　　“主任打了你五个电话你都没接。”缪睿急匆匆道，“医院有个紧急会议，你快点过来。”

　　缪睿的电话挂得很匆忙，对方应该也是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毕慕没有多想，他走到路边，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直接坐了上去。这里离医院有好一段距离，坐个车就花了毕慕五十块钱，他小跑着回了办公室，在换好衣服的同时看到了从转角处走来的主任。

　　主任的鼻子很灵，她瞬间闻出了毕慕身上那股微弱的酒气。她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喝酒了？”

　　“对不起。”虽然是他的下班时间，但照理他也不应喝酒，万一这时临时冒出来一台手术，那可是个大麻烦，所以毕慕开口就先是一句道歉，然后解释道，“我一个朋友结婚，我刚刚正在喝喜酒。”

　　主任明显也没刁难他，拍了拍毕慕的肩，她催促道：“快点去会议室，今天晚上院长召集的大家。”

　　一进会议室，毕慕就感觉这次会议的来头不小，里面集聚了医院里很多科室的医师、医技和护士，虽然人还没到齐，但空着的座位已经不多。

　　毕慕找到了他们科室的位置，在缪睿身边坐了下来。缪睿的鼻子就没主任那么好，没闻出酒味，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他问道：“你咋大晚上的跑出去了？”

　　“我怎么就不能出去了？”毕慕笑笑，“我在给你物色新婚礼物。”

　　“净瞎扯吧你。”按着毕慕的性子，礼物这种东西他应该早在婚礼前一个月就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缪睿追问道，“老实交代，这么晚跑去哪了？”

　　毕慕看着缪睿有些哭笑不得，这惹得缪睿再次解释道：“我这是在替你防着段西林，他要是再来找你别去见他。”

　　“肯定的。”

　　还没聊完，正副院长便相继上台。和毕慕所预料的相差不多，他们这次要开会的主题真是关于这次的流行病。正如新闻里所说的那样，这种病具有很强的感染性，疫情已经被传播至全国各地。

　　对于这种非典型性肺炎，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出一种可以完全治愈的方法，大家对它束手无策，甚至连这是种什么病也无从得知。

　　患病的人被隔离，医院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禁凝重起来，这次会议的目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呼之欲出：每个医院都要成立相应的疫情应对小组，参与救援的医师和护士即将奔赴前线，他们将与死神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他们的手中被发了一张纸，纸上的内容无非是询问是否愿意参加救援小组。毕慕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白纸黑字上，等到他抬头的瞬间，他发现缪睿拥有和他同样的反应。

　　缪睿这次没有再反对毕慕的选择，因为他自己，甚至是在场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纸上勾了“同意”这个选项。

　　既然身为一名医生，那他们就应该拥有这种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