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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请耆老 ...

  •   “夫人,该喝药了。”玉露端着药盏入了屋,萱娘起身去接,“我来吧,既然这几日我都住在娘这,那伺候娘用药的事,也便交给我吧。”

      相比于双清轩的其乐融融,霜红轩可是闹开了锅,程曼跟在苏姨娘身后,急急往嘴里灌了两杯茶,将内心翻涌的不安和怒气压了又压,两眼在空空的杯沿上转了两圈,高举起茶盏,状似学那市井泼妇,便要往地上砸。可早年学的规矩时时提醒着她,不可做此鲁莽之举,她犹豫着将茶盏举了又放,来回数次,一时乏力脱了手,茶盏顺着力量猛的往地上一磕,瞬间化成了碎片和粉末,只把她吓得呆立在地。

      苏姨娘刚入了里屋将外套脱下,便听到茶盏碎地之声,本来波澜不惊的心,腾时窜出一股无名火,她转身猛地掀开门帘,对着程曼怒喝:“这是干什么呢?!这些年学的规矩都白学了!不就这么点事,就把你急得摔杯子丢茶盏了,那以后事还多着呢,难不成你是打算把整个霜红轩都砸个干净!”

      程曼被骂的眼眶一红,踟蹰着低声轻唤,“娘,女儿也是急了,如今祖母不管我们,女儿又曾让马车撞伤过那贱人,还在脸上落了条疤。娘,你今日也瞧见了,那么多世家小姐坐在那,个个偷眼看着我,想瞧我的笑话,女儿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如此委屈?那贱人受伤时是见过女儿的脸的,她又岂会放过女儿,这日后,女儿还如何在程府立足?”

      苏姨娘瞧着程曼的面纱,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早说了,处理萱娘的事你不可出面,偏你不肯听,落了把柄在她们手里,好在你还不是太傻,知道将事往外推,既然如今她们手上没有证据,也就不能定你的罪。只是你和陆家的婚事眼看就要定下了,如今恰认回了萱娘,以前是没有嫡女,只要是程家女,都不算高攀他们陆家。可如今有嫡女在前,只怕你这庶女的身份,想要嫁入陆家做夫人,恐是难了。”

      程曼一听急了,忙不迭的拉着苏姨娘的手,连泪也顾不得擦,“娘,不行,为了嫁入陆家,我们谋划了这么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娘,你一定要想想法子啊!”

      “你急什么?就双清轩那药罐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我,瞧着吧,为了能让她女儿名正言顺的入程家,她少不得要请族中耆老们来府里做见证。这族中耆老远在扬州,要上京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到的,既然她钟氏能让她儿子亲去崞县探查,那我为什么不能呢?放心吧,等耆老们到的那日,定有一场好戏可看。”苏姨娘一个用力,涂了蔻丹保养的极好的长甲,顷刻折断。

      “可是,要认那贱人回来的事,太后娘娘都已经知道了,若是日后反悔又说不是,岂不如哥哥所言,成了欺君之罪,祖母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气的不轻。”程曼内心仍是忐忑,如今祖母已然不站在她们这边了,若再出什么事,只怕会遭来祖母的厌弃。

      “你个没出息的,才多大点胆啊,你的祖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姨母,就算一时生气,好好哄哄也就是了。至于恒哥嘴里什么诓骗太后的话,也就是唬唬人的,谁都知道如今恒哥儿可是天子宠臣,官衔不高能耐却不小,那太后还真能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贬官不成,顶了天了,也就拿这当一场消遣的玩笑看,看过了也就没事了。反倒是那药罐子,若是她女儿认不回来,怕是要熬不过去。”苏姨娘止不住的冷笑,仿佛已然见到了钟氏落败气血攻心,吐血倒地的场景。

      萱娘夜里便宿在了双清轩,身边的丫鬟是母亲钟氏亲自拨给她的,都是些忠心不二的,萱娘睡的晚,瞧着钟氏的屋熄了灯,才脱下绣鞋上了床。“莺时,你过来,我问你个事?”萱娘拥被坐在床头,一头长发自然垂至腰际。

      “小姐,想问奴什么?”莺时将帕子绞干,擦净了手,才来到床边回话。

      “坐,”萱娘指着床边的绣凳,等莺时坐定后才接着开口:“今日我虽入了府,可我还不曾见过父亲,我记得父亲是午时吃醉酒下去歇息的,按理早该醒了,可都这么晚了,也不见父亲回屋……”萱娘欲言又止,只拿着一双杏眼瞅着莺时。

      “小姐,您有所不知,今日老爷会吃醉酒,完全是被少爷给灌的。老爷酒醒后,便去了老夫人那一趟,坐了许久,回来后便叫了少爷去书房,发了好大一同火气,许是还在气头上,便没来夫人这,改去了霜红轩歇下了。”

      “原来如此,”萱娘一垂眼,又似想起了什么,急切的从床里探身而出,“那哥哥呢,可有受罚?”

      “少爷无事,好像是老爷碍着少爷明日还要在御前行走,只罚他跪了半个时辰,便让少爷回屋反省去了。”

      萱娘紧张而高悬的心算是放下了,喃喃自语:“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接着转头对着莺时道:“好了,我这无事了,你也去歇着吧。”

      莺时起身,将绣凳放好,替萱娘放下床幔,轻声道:“小姐,今日是奴在外间守着,若是夜里渴了或是想起夜,只管唤奴。”

      萱娘躺下点头,“好。”待床幔将屋内的烛光遮掩的昏暗,就着朦胧的昏黄,见莺时将燃着的烛火一一熄灭,萱娘才慢慢闭了眼。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许是终于回了程府,见着了昔日的亲人,曾经被深埋心底的回忆趁着这浓浓的夜色,层层叠叠的翻涌上来。一片雾霾中是她声声泣血的哭喊,那时的她刚产完子,气亏血虚,来不及好好看一眼儿子,便被陆翊和程曼硬生生送回了程府,那时的程府大厅内,两旁坐着的均是族中耆老,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是不屑,是不堪,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脏了他们的眼。

      上首坐着程老夫人和程老爷,苏姨娘就站在爹的身边,这样重大的场景独独缺了她的母亲和哥哥,可萱娘就是知道,此时她的母亲正缠绵病榻,而哥哥又远在边关,根本回不来,只是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的冤案。

      身旁是庶妹程曼的哭诉,“爹,娘,祖母,你们要为女儿,为孙女做主啊!”

      那是演技的比拼,才艺的较量,几人惺惺作态相互配合,只把自己的傻爹爹骗得团团转。等她们把早就准备好的尸身往众人面前一搁,各种讥讽,不堪入耳的话如潮水般将她席卷,纵然她有千张嘴也洗脱不掉满身的委屈。

      “送官!”萱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枕边人是如何对她怒言相向,她看着陆翊小心的扶起程曼,将程曼视若明珠,而自己不过是早年混入的鱼目,她听到陆翊信誓旦旦的说:“小婿愿娶曼娘为续弦,愿再与程府结秦晋之好……”

      萱娘不记得爹爹说了些什么,只在涕泗滂沱中隐隐见着母亲拖着病躯强撑着来到前厅,喘着粗气,虚弱着声线,嘶哑着怒喝:“不行!谁敢动我的女儿!”那股子撕心裂肺的痛,只把萱娘痛的喘不上气。

      “小姐,小姐。”莺时瞧着萱娘哭得满脸是泪,却始终唤不醒,神色痛苦不堪,心里一急,“不行,我得去禀告夫人,小姐这样难受怕是病了。”

      夹桃一把拦住莺时,“不行,你忘了夫人的病受不得半点刺激,你若此时告诉夫人小姐突发急症,病的厉害,夫人准得急晕过去。”

      莺时更急了,“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干瞪眼看着吧!”

      二人的争吵还未结束,紧闭双眼的萱娘终是从无边梦魇里挣脱出来,只觉得满身的疲惫无处宣泄,汗涔涔的粘得人浑身难受,偏耳边还不住有人喋喋不休,压抑了一整晚的苦楚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不满,令她厉声痛喝:“都别吵了!我无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不必知会母亲。”萱娘的声音嘶哑,像是吼了一整夜,喊坏了嗓子。

      莺时和夹桃顿时住了嘴,规矩的福礼,“是,小姐。”

      萱娘仰头放空看着床顶,等确定自己的情绪稳定之后,扭头对着二人吩咐,“去备水,我要沐浴。”

      今日的早膳注定比往日晚,钟氏一直在屋里等着萱娘一同用膳。等萱娘上桌,各色小吃琳琅满目,放得满满当当,钟氏亲自替萱娘盛了碗小米粥,放到她身前,“娘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便让厨子多备了些,南北的吃食都有,你且尝尝看。”

      萱娘本就不挑嘴,此刻看着面前丰富的小食,只恨不得多长几张嘴,好每件都尝个遍。正吃得欢,便听玉露匆匆来报,“夫人,小姐,二小姐来了。”玉露在“二”字上加了重音,以往府里只程曼一个小姐,如今多了萱娘,还排在程曼前头,那程曼可不就成了“二小姐”。

      钟氏一擦嘴,“让她进来吧。”

      程曼这如花的年纪,本该穿的俏丽些,才不失她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活力。而在萱娘的记忆里,程曼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说得人比花俏,指得便是她的庶妹。

      只不过,今日见着程曼,确是另一幅模样,玄紫色的镂金锦裙,低调稳重,将她衬得活脱脱成了一个大家贵女,但是瞧着失了不少鲜活气息,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死寂之意压都压不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请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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