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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说与西风之二 ...

  •   禁军到来封锁了桥面这一片区域,赶走了围观的百姓,很快太子的尸体被抬走处理。禁军来来回回检查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当做一场意外上报。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只因为马匹受惊踩上了酒坛碎片,并没有任何阴谋刺杀之说。

      然而拉酒的老翁、暗中注意事态发展的麻衣挑夫早就消失不见,硬是没让这些禁军发现一丝不对。温玉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是术业并非专攻,还是这些人早就麻木不仁,什么都只面子敷衍过去也就罢了。

      只不过到底是太子出了事,若是被百姓知道了储君遇刺,只怕是要天下哗然了,禁军以极快的速度平息了骚乱。俄而,这里便干干净净一片,只除了那座被戒严、又碎了半边的拱桥,倒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温玉转回了头,不再关注,太子的死亡还没有张良出现在现场给她的冲击力大。他倒当真是行事令人捉摸不透,有些谋圣风范了。

      街上人流渐渐稀少,早就过了与那一位前辈约定的时间,温玉却无丝毫不耐,仍旧一心等人。她不紧不慢举杯饮酒,很快面前就堆起了酒壶。如此饮了一刻钟过后,楼梯上“笃笃”响起了拐杖驻地声。有苍老轻咳传来,脚步声也随着拐杖越发清晰。

      温玉心有所感,转头看去,正看见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慢慢的走上楼来。

      这老者头戴高冠,身穿霜色长袍,腰系蓝带。袖口、下裳皆染作灰黑之色,身材中等甚至还有些矮小,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只是他肩部绣以奇诡的花纹,白眉白须长可及地,方显露出一丝不平凡之处。

      那老者一步一步踱过来,坐到了温玉对面,隐藏在白眉下的眼睛眯缝看了看她,道:“年轻人,给我老头子倒一杯水。”

      温玉微微一笑,执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水满七分,双手恭敬奉上:“此地简陋,便请前辈喝一杯寻常茶水。”

      老者抚须微笑,接过了茶水,放在了桌上,道:“温玉,好久不见。”

      这句话在旁人耳中听来无事,顶多是个关心晚辈的话语。而在温玉听着却是信息量爆炸,她在这里从未见过老前辈,何出此言?但想一想他是个不世出的高人,能够占卜吉凶、预测未来......

      温玉挑眉,道:“我想南公千里迢迢从楚地前来,应当不是只为了对着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那老者抚须微笑,却没有否认温玉的话语,便默认了自己是阴阳家的楚南公!

      温玉曾在桑海见到过他,但那时与此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韩非与天泽交易那个晚上,她追着罗网的天字杀手一路前行,原本是快要追上乱神,而楚南公却在那时出现阻止了她!

      是以,她因此缘故停留在了山谷里。

      楚南公阻止了她追杀的脚步,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缘由,只约了今日前来此处便施施然离开。而楚南公前脚离开,张良后脚就追了上来,温玉甚至连多余的话语都没有时间问楚南公。

      看来今日,可以好好解惑了。

      楚南公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看向窗外道:“方才的一场好戏,看的可还尽兴?”

      温玉顺着楚南公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太子遇害的地方,不禁淡淡嗤笑一声,道:“运道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楚南公笑着摇摇头,道:“事在人为,无谓定数。”

      楚南公这句话,意有所指。温玉不期然便想到了太子手臂上那条呈柳枝状散开、紫黑的咒痕。

      但她却不提这一节,反而道:“鹿居高山,自然是能者猎之。”

      楚南公蓦地哈哈大笑起来,震得面前的杯中的水也小幅度抖动起来。也亏得现在酒肆二楼除她这一桌之外,并无其它客人,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楚南公笑够了,才道:“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肯在言语上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

      温玉但笑不语。

      楚南公似乎终于卖够了关子,道:“我在往后的某一日,见到过你。”

      温玉已经不再惊讶,楚南公有预测未来之能力,说出此话到也在情理之中。而她,也确实在数年后,见过楚南公。

      “天涯何处不相逢。”

      楚南公又笑了起来,指着她道:“你可真是滑头的很、滑头的很!我老头子一时间竟被你堵的没有话说。”

      温玉再倒一杯酒,道:“那不妨让晚辈猜一猜,方才的那场好戏,除却某个猎人之外,应当还有他人推波助澜。”她声线压低了几度,“晚辈在太子手臂上曾看到一条状如柳枝、颜色紫黑的咒痕,应当与前辈出现在此处有关。或者说,是前辈特意请我来看这一场好戏?”

      楚南公拐杖点地,颇为赞许的点头,“你还是如此敏锐。这一场好戏过后,便是八方风动。”

      “风动?云动?”温玉眼中锋锐一闪,“皆是人心在动!”

      她把桌上的酒壶推开,用手沾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太子之难,起于阴阳。她极快的写完,又极快的抹去了字迹。但楚南公看的清清楚楚,他只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柺杖。

      这是肯定的答复,她已经明白了楚南公的意思。

      那条咒印,她虽不知是什么,却还是猜出了应当与阴阳家有关。世间种种诡秘法术,只怕阴阳家就占了九成九。而得到了楚南公肯定回答,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四公子韩宇,虽有杀太子之意,却还是替阴阳家背了黑锅。太子落水,只要及时将他捞出,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活下来。横竖韩宇对太子之位觊觎也不是一日两日,阴阳家索性帮他将此事做到底,也算是成人之美。

      罗网、阴阳家,一个是秦渗透七国最强大的暗杀组织,一个被秦奉为国师,竟然双双出现在了韩国。而韩国外有重臣与罗网暗通曲款,内有王族耽于权谋之术,将底子耗得一干二净——

      韩国,已经拉开了毁灭的序幕!

      得到了答案,温玉却不满足,这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被解惑罢了,她还有山海一样多的疑问。譬如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再次回溯来到了韩国、她会一直留在这里吗、还是说有些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我知你有极深极多的疑问,”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思所想,楚南公竟然开口,“我的占卜之术可测尽天下大势,但独独对于你,并无太大作用。”

      温玉猛然抬头直视楚南公,这曾是楚南公在桑海对她说过的话。她的未来楚南公曾占卜过,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其实她往后会发生什么,楚南公也不清楚知道。

      温玉思忖一会儿,谨慎的道:“以后事前辈可能不知,可暂且放过。但晚辈有一个猜想,希望前辈为晚辈解惑。”

      “你且道来。”

      “前辈知道晚辈为何会到了这处吗?”

      楚南公眉毛耷拉了下来,道:“这是你注定要走过的路程,而这段路程则需一些特定的推动。”

      “晚辈明白了。”

      温玉舒了一口气,这个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遥想她首次见到楚南公,本无风无浪,却偏偏要让她弹奏一曲《阳关曲》,以此便闯进了帝国的视线。这恐怕是想尽快引起罗网的注意——否则以她之韬光养晦,进入罗网视线恐怕还要很久很久。

      而其后她与罗网数般纠缠,因此再次来到了韩国,恐怕也如楚南公口中所说,是注定的路程。抛却所有的不可能因素,楚南公所说的特定的推动力应当是罗网无疑。而在韩国伊始,她便又开始与罗网无尽的纠缠,是以数年以后在桑海才会招致赵高的忌惮。

      当真像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可是她一开始来到桑海,却是因为看了张良批注的一阙《小戎》,那里面暗藏她的名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
      言念君子,载寝载兴。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而张良在其上批注了一句不明就里的“念之”,她不过念诵了几句,竟然就来到了大秦,而这才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但前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能来这里,是因为看过一卷张良批注的《诗经》,而这才是最关键的点。”

      楚南公微笑颔首,抛出一句惊雷般话语:“你与他,本就是缘分天定。”

      温玉骤然起身,带动杯盘碗碟“稀里哗啦”作响,有两个酒壶摇晃几圈从桌子边缘掉了下去。在其砸碎之前,温玉出手如电,瞬息将其捞了回来。

      她把酒壶一盏一盏放好,亦慢慢坐了下来,“前辈,这话不能开玩笑。”她彻底显露出了自己的锐气,双眼中的光仿佛淬火的剑刃般,“缘分天定,但却是事在人为!您的意思是,无论我在哪里,皆会与他发生交集?”

      “否则你又怎能出现在这里?”

      温玉笑了一声,道:“的确如此,无论在哪里,我始终遇见的,都是他。”

      “不错。”

      温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道:“那晚辈还有个更大的疑惑,虚言我也少谈一些,便直接问一问。前辈,既然是缘分天定,那么我与张良最后的结局到底如何?”

      楚南公睁开了眼睛,久久看着温玉不说话。温玉坦坦荡荡的望了回去,这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个结果。但楚南公只是不是说,眼中神光闪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似乎在测算着什么。

      这场沉默持续了良久,久到温玉以为楚南公不会回答自己,他却慢悠悠开口道:“你们的结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三更,楚南公给咕咕和良子盖章锁死了。
    为何我感觉更新的越多,你们的留言越来越少,是我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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