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续》杨淑

12、第十二章 穷奇之梦

　　琴声悠远似天音。

　　我听着琴声想起曾经的一个故事，靠在鬼绝的肩上，抬头对上他脸上一道血痕，不自觉的手抚摸上。

　　鬼绝本能避开，问我：“怎么了？”

　　“疼吗？”

　　他手摸过血痕，摇摇头：“不疼。”

　　我一声叹息，将袖子内的玄女剑拿出放在一旁。

　　“对不起”

　　“为何说对不起？”

　　“我对你是下不了手，但是却必须下手。”

　　“你杀我没错，你是天神，又是战神。我是魔君是你的天敌。”

　　我抬眸问他：“我们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找一个和平的方式共存。”

　　我希望他能离开魔界，但是他何尝不希望的我也能够离开神界呢。

　　他轻笑一声：“活在当下不好吗？最少此时，你不用跟我动手。”

　　我似乎认同他的话。

　　“说说这么多年来的故事吧，我挺想知道的。”

　　此时在穷奇之内，或许等穷奇自己来寻我们更好。炼狱之火已灭，它应该是最急切想要离开这个牢笼的。

　　鬼绝顿了下，转头看向我。嘴上那抹笑依旧牵动着我的心。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起在太清宫的时候得到的密报。

　　“玄蛇与你，你与素女？”

　　他惊讶的看向我，询问：“你真想知道这些。”

　　我心里确实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他身边。而且陪他经历生死无数，为什么后面他会选玄蛇，而玄蛇与九厥呢，我一直没有在去蓬莱，听说九厥还是继续酿他的桃花醉。

　　他轻笑一声：“难以理解你们女人。月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知道。素女对我情深厚意你也知道。大荒山的枯月树妖，月素与素女为我身犯险境夺肉灵芝。峨眉山下，他们陪我一起出生入死攻峨眉，当时你还在沉睡，要不那时候你应该会出来阻止我的。三百青衣弟子围困我，是月素又一次挡在我身前，我当时看着她血染白衫就答应。她若痊愈，我就会娶她。”

　　峨眉山之后，沧冥之战。峨眉山丹阳子的紫青双剑后面出现在了沧冥战场之上。我就知道肯定丹阳子那边出事了。丹阳子乃我徒弟，在峨眉山开山传道。我当时醒来后奔赴沧冥海出征与魔族之战。不曾想只是短短两百年沉睡，世间却变了样。

　　“确实，若是几次三番舍身相救。是我，也会觉得这个恩大。只是以身相许看来还是你赚了。”

　　我故意开玩笑回他。一丝沉默，顿时觉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是你想听，我才说的。说了，你又不开心。”

　　我摇摇头，我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只是觉得心中烦闷，若是当时我没有沉睡，我绝对也不会是挡在他身前的女子，只会是挥剑而下的战神。至此看，他娶玄蛇，毫无错误。

　　站起身来，走到一边。

　　“丹阳子是我徒弟，你知道吗？”

　　他嗯了一声。

　　一片花叶落了手心成了灰烬。我与他之间有难以逾越的神魔之身，还有那无数战死在几场战役内的神兵魔将，还有丹阳子。

　　我转身离去，他站前来，玄女剑一道深痕将百花洲分为两半。

　　“别走过来。”

　　冷厉的言语是无穷尽的仇恨，或许，仇恨终究可以掩埋掉深爱。

　　鬼绝站在那里。他冷笑一声：“你我本神魔，还是打一战吧。”

　　玄女剑带着紫光出现，铮一声，自手中脱出，化作利剑向鬼绝而去。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而动，在花海中绝世绽放。

　　鬼绝腾空而起，口念一诀，一把自天空而下的红色血剑便握在了手中。

　　锵

　　红色与紫色相碰，火光四射，只见原本景色秀丽的树木都已经灰飞烟灭。四周火海重生。

　　我冷笑一声：“南明离火剑，你去峨眉山就为了它。”

　　玄女剑飞回，握在手心。只一瞬间，再次凌空而上，转动玄女剑，一个飞升。紫色光芒只在一瞬间紫光四射，幻化成巨大的紫色光剑，带着急速之光向眼前的男子而去。曾经多少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死在玄女剑下，今日，是否在添一抹魔命。

　　紫色光芒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红色光芒重重包住，并不时的向内压去，那从紫色中出现的一丝红色光晕，可以看的到鬼绝在死死抵抗。

　　铮

　　一瞬间，红光化作万丈高山，从紫色光芒中破茧而出。只一刹那，鬼绝已经将我的玄女剑打回。

　　握着玄女剑，只觉得玄女剑如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火炉一般，此时握的是灼烧不以。

　　“别手下留情，我也想试试你的真功夫。”

　　明眸对上他，双眼一闭。寄出剑灵，左手五指曲伸，念动法诀。狂风带着雷电在四周响起，只见在风雨中，我凌空闭目，嘴中法诀不停。先是青色光芒而起，已经将四周笼罩，仙气腾腾。突然，半空中的那柄玄女剑化作七道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忽的一声大响，犹如百鸟同鸣，声震四野。

　　铮，一声怒吼，四周水气，雷闪化作冰锥随着七色光芒，疾风而去，声势之猛，天下奇景。只在刹那间，已经剑抵鬼绝喉边。

　　我惊呆，脚下生风，往玄女剑而去，只一瞬间，若不停下，鬼绝就要命丧玄女剑下。

　　轰

　　一团白气，瞬间将七色光芒团团围困。

　　呜

　　一声长吼，巨响声如天际狂雷。隆隆而至。从白色雾气冲破天际，自上而下。一声巨响，百花洲化为土灰，消失在虚空之中。

　　我自被震的跌落一旁，玄女剑被重重的扔了回来。我看向面前，狂风骤雨中出现的男子，他手握南明离火剑。他的身边跟着一只恐怖的巨兽，那兽似虎非虎，似牛非牛，一双黑色的羽翼，额头长着一对金色龙角，全色白色长毛。

　　一口积血在口中喷土而出。我怒道：“穷奇。”

　　鬼绝脸色变的惨白。他慢慢的走近我。蹲下：“你刚才真想杀我。”

　　我双眼一闭，世间万象皆在心中。我刚才有想过，不如就此灭了他，之后与他一起长眠也未为不可。

　　鬼绝大笑三声，那笑声似无尽鬼哭狼嚎，如万剑穿过心扉。

　　雷鸣轰轰。

　　我缓缓说道：“杀了我吧。”

　　鬼绝止住了笑，只一对望，犹如当初黄河之滨初相见之时，一抹慵懒之笑，如彼岸之花绽放，却在刹那凋零。

　　我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剑起落下，却只听的耳边呼呼而过。

　　风声，雨声，雷声，都化作伤心之花，缓缓而下。绽放天空，却消失在了黑暗。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只刹那芳华，原来已经转眼几千年后。爱恨离愁，若是能在此刻来个一笔勾销，或许已经是天道对我的恩赐。

　　世间似乎停止，耳边没了风声，没了雨声，没了雷声。

　　一声‘娘亲’把我从死亡中拉回。

　　时空转换。我看着眼前的红色绸带，与喜庆的喜堂，心中还在狐疑，不是刚才在穷奇的梦境中吗？

　　背后被人一拍，我转身只见到王母指着我与女蜗哈哈大笑。

　　“今日当新翁婆，所以开心过头了是吗？”

　　我不解，看着四周的红色喜字，熠熠生辉。

　　“什么新翁婆？”

　　女蜗拉过我的手便让我坐到大堂之上。哈哈笑道：“今日是你二子赵予娶水德星君之女大喜日子，怎么看你糊里糊涂的。”

　　我此时才觉得此处难怪熟悉，这是我的太清殿。

　　我在想，这难道是在梦中。还未等我询问，只见赵予被阿难推的匆匆忙忙到我面前。

　　口中含笑抱怨道：“予第今日当新郎官，却还不肯去换新郎服。新嫁娘即将到山门之下，若是勿了时辰，娶不到新娘子，可别怪他人。”

　　我还在惊讶中，手却被赵予抓住。赵予问我：“娘亲，我的新郎礼服不是您亲手所做吗？只是孩儿觉得有些不称身，还是给孩儿在改改吧。”

　　“新娘子都已经到山下了，你还要改什么。”我回头看到鬼绝正与师兄孟章同行而来，两人有说有笑。

　　鬼绝来到我身边，自然与我并肩。嘴上含笑怪我道：“都是你把这两兄弟给宠坏了。”

　　我张嘴欲辩驳。鬼绝却从我手中将赵予手拍下。

　　“你娘亲的针织功夫是为您父亲我特意学的，除我之外，给你做新郎服已经不错了。要改自己改去。”

　　赵予憋嘴含屈，阿难安慰起：“你又不是不知道，四海八荒都知道父亲有多重视娘亲。你阿还是赶紧跟我去换上吧。”

　　我见着两兄弟离去，鬼绝与师兄在身边哈哈大笑。

　　手被温度包住。我转身看向鬼绝。询问：“鬼绝，你怎么会在这里。”

　　鬼绝哈哈大笑道：“你傻拉，我一直都与你生活在太清宫上。何况今日赵予成亲，我怎么可能不在，一会你我还要在这大殿上喝过新人的茶。你怎么唤我鬼绝了，我是南笙啊。”

　　我只觉得脑袋很乱，脑内的记忆被打破，这到底怎么回事。

　　殿外仙使们奔跑的呼喊道：“新嫁娘来了，新嫁娘来啦。”

　　南笙拉下我。

　　“怎么欢喜过头了，我知道他们说嫁女儿伤心，你娶媳妇也伤心吗？”

　　“我。。”话还未说完，南笙拉过手一起往大殿门口走去。锣鼓喧天中，天女撒下百花瓣开道，在一派祝福的海洋中。赵予与新嫁娘携手款款而来。

　　“不曾想，赵予都要娶媳妇了。”

　　我看着他，慢慢的微笑。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有个心愿想与你在生一个女儿，你每次总是推三阻四，看来现在这个心愿可以让赵予跟他的媳妇完成。”

　　我抿嘴一笑。孟章却接了话：“原来你还存这心思啊。今日赵予成婚，再过数月阿难也要成婚，有他两兄弟在，你还怕给你小子生不出孙女来。”

　　我看向孟章，嘴上挂着淡淡笑。

　　若是这真是梦，不如在梦中一睡不醒。

　　南笙只笑不语，双眼盯着我看，一会一把拽过我的手：“走，喝新嫁娘敬的茶去。”

　　我呆了一呆，嘴角含笑，由他牵着，缓缓的往大殿走去。殿外的锣鼓声越来越近，带着欢声笑语，一路溢满了昆仑虚。

　　新嫁娘被楚楚搀扶着与赵予款款而来。天书司命顺应天道，为新人祝福。

　　我四周看去。太一与王母对我点头微笑，伏羲与女娲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四海八方算的上名气的神仙都来了，这一场盛宴似乎比当年太一娶王母还要来的热闹。

　　“姐姐，接茶啊，姐姐，接茶啊。”

　　我抬头看楚楚，楚楚含笑说着：“新嫁娘给您敬茶呢。”

　　我不慌不忙的接过，饮了一口。

　　“姐姐，给新嫁娘的见面礼呢。”

　　众人看着我，皆以为我是欢喜过头。

　　南笙取笑道：“赵予成亲，你看把她欢喜的都神不守舍了。”

　　楚楚嘻嘻笑道：“你们可别眨眼，姐姐可跟我说过给新嫁娘的见面礼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

　　众人皆好奇。

　　南笙问我：“你准备了什么，可别把我给儿媳妇的给比下去。这样我这新翁公就尴尬了。”

　　我淡淡一笑，楚楚催促道：“姐姐，你可是早就把礼物准备好放在袖子内了。”

　　众人皆探头而来。我在忐忑间将手放进袖子内，取出来。却是九彩玄石，在手中熠熠发光。

　　“这九彩玄石乃上古至宝，世间独此一颗。”楚楚从我手中接过送到新嫁娘手中。

　　“谢谢娘亲。”

　　新嫁娘的话音刚落，四方皆是鼓掌贺喜。孟章被南笙一推替他去招呼众神仙。我只坐在榻上，他转过身来，将我拉进怀内。

　　他轻笑问我：“怎么欣喜的还没回过神来。”

　　我将他仔细查看，想从他眼中看到不一样，可是他还是挂着笑，那眼里清澈无比。

　　他自言自语道：“等过几日，赵予携新嫁娘回门回来后，把这太清宫扔给赵予，你就可以陪我去人间过我们自己的逍遥日子。”

　　“逍遥日子。”我轻口说出。

　　他哈哈大笑：“难道你忘记了，你我可有约定，等赵予成亲后就把太清宫给赵予，你陪我逍遥度日，我们还要在追生几个女儿呢。”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脸上红晕爬上，手下一捏他，嗔道：“老不正经。”

　　他呵呵笑道，前移一步，向我靠近。指尖分出我的一缕秀发，笑道：“我只对你不正紧。”

　　我淡笑不语，却被他靠近前来，他的呼吸吹浮在脸上。我伸手将他的上身定住。

　　“外面可是有一群的神仙呢。”

　　他脸上挂了邪笑，将我手握进手心。

　　“赵予正在洞房，我也想跟你洞房。”

　　我吞了吞口水，干干笑道：“这，有些太早了吧。”

　　他看看窗外。问我：“早吗？”

　　我点点头，对着他背后唤道：“楚楚，你找我吗？我马上来。”

　　丢盔弃甲，逃也似的将他推开，飞奔离去。

　　只留下背后他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