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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中之剑 ...

  •   她躺在床上,听见昨晚那个男人开门出来,打开卫生间的门,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倒腾一阵之后走下楼梯,最后大门嘭的一声,他上班去了。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听了一阵,确认男人离开并未折返,才打开了房门。
      门锁在昨天就被踹坏了,在转动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看来是抵挡不了第二次了。
      她小心地走了出来,昨晚发生的事让她仍心有余悸。
      上完厕所便急急洗漱,挤完牙膏,她想起昨晚男人说的:“别在洗手台刷牙”。
      她四周看了看,出水的龙头除了洗手台就只有洗澡的花洒,不在这儿,该去哪儿刷牙呢。
      方娆娆恼恨自己的懦弱,心想着我偏不,就走回洗手台,她接了水,快速刷牙。
      她刷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似的,刷完漱口还仔细再凑近瞅了瞅,确认没有沫子才转身离开,跑着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门锁晃了晃,发出咯吱的声音。
      什么时候起,周围变得这么可怕了。
      她感到一阵的饥饿,事实上,整晚打滚没睡的时候,这个感觉就已经存在了。
      她掏出手机点了外卖,虽然外卖只能到大门口并不能送上楼。她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她要摸清那个男人的作息规律。
      外卖很快就送到,方娆娆跑下楼取又跑着回了房,她打开盖子,香气扑鼻,她几乎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盒,这次她忘了留晚上的分量。
      方娆娆摸摸肚子,稍微有些撑。站起来走了走,饱足感让她心情不错,想起昨晚的事,想着要不要告诉爸妈。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先打给了妈妈。
      电话接通,仍是熟悉的大嗓门,“喂,怎么了,我在店里忙着呢,等会儿说。”说罢便挂了电话。
      方娆娆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堵得慌。她又打给了爸爸。
      电话很快被接通,“喂。”方娆娆听了有点想哭,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时刻,任何一句熟悉的话都能让她心起波澜。
      “喂,老爸,你吃过饭了么?”“还没呢,我还在厂里,还没到下工时间。怎么啦?”方娆娆有点哽咽,“嗯,就是,想你们了,问问你们怎么样了。”
      老爸不像老妈那样直来直去大大咧咧,他心思细腻,很快就从三言两语中听出了点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方娆娆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所以顾左右而言他,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道:“就是,嗯,我最近租房子感觉有点不太好,嗯,就是,嗯,太贵了。”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然后鞭炮般的回应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我说过让你不要租房子了,自己家里多好,你自己不听劝,现在好了,钱也花了,什么都没得到,然后又说花钱贵,你说你这样的人做什么能行!”
      方娆娆楞了,她想不出,怎么自己求安慰的通话反而变成了对自己的单方面批斗。
      她将父亲说的话在心里嚼了一遍。
      “你在指责我吗?”方娆娆说。第一次,小声的,闷闷的。第二次,她又重复开口,饱含质问、愤怒和怨气。
      “对!”电话那头这样回应着,没有给她一丝一毫回避的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凭什么要质疑要怀疑我的努力,凭什么你把我批评地一文不值,凭什么我要承受你这些,凭什么你要把一件小事和我的全部人生连在一起,借此否定我整个人生,为什么你要因为我的一次失败而质疑我所有的可能性,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方娆娆几乎嘶吼起来,她将胸口的怒气释放,越是吼,越是觉得悲凉。
      为什么呢,我是失败的吗,你要告诉我,我是失败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这对你又有什么助益!
      方娆娆越想越气,根本不想听电话对方说任何的话,自顾自对着话筒喊道:“你说我是错的,失败的,那你呢,你就是对的么,你做过表率么,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什么都没有为我做,你只会一次次伤害我,你只会一次次否定我,你鼓励过我么,你肯定过我么,你自己追求过么,都没有,都没有,那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凭什么要求我要考什么考试,凭什么从我的分数定义我是失败还是成功,你有什么权力?!”
      电话那头的火气也被点燃了,两个人像沸腾的高压锅一样尖锐地对抗着。
      “就凭我是你爸爸!”“那又怎么样?!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听你的。”“翻了天了你,就凭你这么考好几年都考不过一个考试,你本身的水平就不到家,要我说你就趁早死了心,早点回头是岸早点找个人嫁了趁着还能生,多生几个,不然你还想要怎么样,不是我说你,你要是能考得上早就考出来了,这么多年了还不醒悟,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都老成什么样了。”
      方娆娆心里无限委屈,她一出声几乎眼泪就要滴下,她觉得自己在父亲的话语里,根本就是个脸谱,是个甲乙丙丁,是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满足了他们结婚生子的任务便可以当他们口中的好女儿。
      那自己呢,自己想要的有谁会在乎,自己渴求的谁能听见,自己的价值呢,自己除了女人这个身份外壳就没有内在的东西了吗?
      没有人在意,就连自己的父母也嗤笑着,数落着,声音没有回音,呐喊没人听见,何其孤独。
      方娆娆握紧了拳头,像誓言一般,一字一句,说得甚是庄重。“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即使你说一万遍不同意,我还是会去做,即使你拦着我我也依然会向前走,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方娆娆口中的离开自然是离开小镇去往梦想之地,她曾告诉过父母,这一点,父亲是知道的。
      他的声音整整大了两倍。“你还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想去大城市去,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大城市有大城市的人才,你一个三十岁的人了拿什么去比,你有这个本事么你。”
      这一番话着实刺痛了娆娆,她无法容忍心中神圣的东西被这样贬低,不能听闻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否定自己贬低自己而平淡无波毫无反应。
      她跳起来,几乎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去喊:“操你妈!你自己活在烂泥里,还要拉着我拦着我不让我挣扎向上爬,我告诉你我的理想是信任你,是希望你能帮我鼓励我,是让你拿来嘲笑我否定我打击我的吗?!你自己做不到还用自己为标杆衡量我,放狗屁!”
      方娆娆怒极,她挂了电话,愤怒仍久久未平息。她开始感到一阵无力,甚至连自己追逐的信心都开始动摇。
      真的吗,也许我真的做不到,太难了,那么多人去爬,去竞争,我又算什么呢。
      丧气感又回来了,在她本就不多的信心上侵蚀着。
      电话声响起,妈妈回电话了。“喂……”不等她说,对面妈妈的声音就急急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爸这么生气啊。”
      方娆娆已经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她说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小争执罢了。”
      电话那端等了等,便说,“那你刚打来的时候我在忙,当时想说什么?”
      方娆娆已经想不起来刚才是什么事情找她,于是她随便找了个话题说。“没什么,我分手了。”说完她便差点咬到舌头,这怎么能说呢,看来今天真是被气坏了,大脑都罢工了。
      果然,电话对面也是怒不可揭的声音传来:“死丫头,一个男人都拴不住,也不看看自己年纪,都三十了!”
      方娆娆反驳:“我才二十六。”“二十六怎么了,二十六单身,到三十单身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就说,不要考什么乱七八糟的考试了,你偏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面,你看你,现在,好了吧,三十岁剩下来,说出去都丢人的脸。”
      “我怎么丢人了?我怎么丢人了!我不杀人不放火不抢人家男朋友,正正经经过自己日子,我怎么丢人了!我给谁丢人了!我丢什么人了!“
      方娆娆觉得好不容易平静的愤怒又回来了,她对着电话吼着:“你才是丢人,把女人当什么了,把女儿当什么了,你培养过么,你尽过责任么?该陪伴的时候不陪在身边跑到穷乡僻壤生儿子,该抓学习的时候不抓学习,说读书没用,该谈恋爱的时候说早恋不好影响读书,我人生中所有想走的捷径你都给我用蛮力否决了,连了解了解听我说说怎么回事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懂就替我做决定,那是我的人生啊,那是我在承担的啊,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背负了一辈子的啊!”
      她突然无来由感到一阵的恼恨,她恨父母的无知让她背负着无法摆脱的枷锁,她恨父母的目光短浅不支持不理解她要的东西,她恨父母闭塞专断从不听她说了什么也从不夸赞肯定鼓励,有的,只有无尽的贬低否定。
      那些尖锐的言辞像刀一般扎进心里,即使道歉,即使遗忘,伤口痂壳仍然存在,没有什么能抹去曾经伤害的记忆。方娆娆想着电话里他们说的话,仿佛可以想象他们的表情,咬牙切齿,像在面对什么仇人,方娆娆眼泪刷刷落下,他们只顾自己泄愤,从不会管,言语既出,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们并不关心。
      这一刻,方娆娆觉得自己恨死了他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心中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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