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上身后》祝禺

6、chapter 6

　　外门已经洞开，师傅们相互奔逃着离开了。

　　秦学抬头望去，谭时渊已经走远，他的心稍稍安定些，低头看，老头还没咽气呢，只好强装着哭脸喊爸。

　　秦科这辈子算得上个人物，当朋友两肋插刀，做丈夫从不在外过夜，做生意没一人不说他讲信用，唯有当父亲这点上，算是遗憾。年轻时忙着事业，几个儿子都在老家，好不容易团圆，几个儿子头都比他高了，叫名字一个大小伙子应一声，他得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是我儿子。

　　一直以来，他最喜爱的便是面前这个小的，因为他出生晚，比前面几个哥哥小了七八岁，秦老夫人舍不得放老家，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秦科闭上眼又睁开，看着秦学哭得涕泗纵横的脸有些悲哀，幸好他老婆死得比自己早，要是给她看见这一幕不知心里得多难受，谁能想到最疼爱的儿子反而是最乐意自己死的那个呢？

　　养儿妨儿，成了养仇。
　　秦科缓缓道：“阿学，你恨爸爸吗？”
　　秦学一愣，装模作样地哭道：“爸，你说什么呀，我哪回恨你，我那不是以为你还是僵尸吗，我就是害怕……”

　　秦科牵起嘴角：“阿学，你打小就跟在咱么身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哪有不知道的，别装了。”
　　秦学被戳穿也不以为意，仍旧厚着脸皮维持病床前孝子模样，哪怕这病床仅仅是块木板，他也没想过脱下皮夹克给他垂死的老爹盖一盖，四月的天气还是不暖和的，谭时渊之前便把自己个冲锋衣给秦科盖上了，一个外人都想到的事，秦学想不到。
　　秦科思索良久：“阿学，我自忖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将你几个哥哥都撵出老宅？”他一病就是一年，宅子中人越来越少，每逢见面不是在网上视频便是电话，想看一眼孙子孙女也是难上加难。
　　秦学笑得质朴：“爸，你病糊涂了，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不是我逼得。他们怨您死也不多分点股份给他们，反而拿钱捐给什么慈善，叫人寒心。”
　　秦科却摇摇头。

　　一墙之隔外，谭时渊正在和那只恶鬼打着商量：“你要是肯从我身上下来，我就给你念个往生咒送你去轮回怎么样？”
　　恶鬼嗤嗤冷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都是蠢货吗？”
　　谭时渊端着碗泡面噗噜噗噜吃：“呵，你不出来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泡面的香气实在诱惑，恶鬼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成了鬼仍闻得到这气味，他吃不着也不许别人吃，毫不客气地刮了一阵风掀翻了谭时渊的碗。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谭时渊裆.处给面汤浸湿一片，恶鬼在还在耳边大声嘲笑，他气急了，冲回屋里。
　　“我还看在你救过一次准备放过你，你倒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

　　谭时渊气得半死，一边说一边舀水，他是想着那恶鬼的声音老在他耳边响起，相传耳中人便是寄生于宿主双耳，每日喋喋不休饶人安宁，既然有实体就有办法了。只是那撞开众人那阵力气真不是盖的，就算是耳中人，那也是修炼成大佬级别的耳中人，得小心应付。

　　恶鬼懒洋洋地说：“是两次，小老弟，你算术不行啊。”他音色挺好听，像谭时渊在西餐厅听过的小提琴，舒缓低沉又不喑哑，古典又不失韵律就是话的内容也太不讨喜了。

　　谭时渊一头扎进冷水盆中，让水流灌入耳中。
　　井水冰冷，凉得他倒抽口气，但那声音戛然而止，谭时渊窃喜，嘿嘿，再说啊，我看你还说话不。
　　半晌，虚空中响起一个包含恶意的男声：“大白天洗冷水澡，你该不会是个二百五吧。”
　　二百五，蠢货，都是贬义词，很好，他都集齐了。
　　等等，为什么这玩意还没被水淹死。

　　谭时渊顶着个湿淋淋的脑袋对着大门打了三个喷嚏。
　　“人不聪明，脑子也不好使。”恶鬼啧啧称奇。
　　要不是手指掏不进去，谭时渊真想把他捏出来掐死：“你到底出不出来？”

　　恶鬼笑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出来喝西北风？”任他左磨右泡，恶鬼就是赖在谭时渊身上不肯下来。
　　谭时渊泄里摔了毛巾坐到台阶上。
　　“怎么淹不死呢？”喃喃自语。
　　恶鬼闻言顿了顿，有种关爱傻子的语气劝他：“因为我不是耳中人啊。”
　　谭时渊纳了闷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那行为挖耳朵，念咒，拿小碗预备盖住小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好吗！
　　那恶鬼似乎是对谭时渊的迟钝感到无力回天，或许也是对自己挑了这么个宿主的遗憾，好半晌没作声。

　　屋外响起一片零碎脚步声，秦学回头，秦宅古老的大门一重重相继打开，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并几位年长些的中年男女由远及近而来。

　　当头是秦家老大秦风，四十来岁，气度儒雅，身材随父亲，个头高大。
　　他大步流星过来，看也没看秦科一眼，一把抓起秦学的衣领把他往边上一摔：“你干的好事！”秦学那身肥肉哪敢跟他干了半辈子农活的大哥干架，吓得喊爸喊妈。
　　问题他老爸也阻止不了，只好叫了一声：“小谭，小谭。”
　　谭时渊听到呼声跑出来，秦学已经被揍得脸上开花，秦风仍然没罢手，他身旁几人围在秦老爷子旁边，也满脸愤愤不平，谭时渊上去帮忙还挨了两拳，秦风的力气真不是盖的。
　　谭时渊一把握住他的拳头，抹了把鼻血笑着说：“秦老大，先住手，老爷子还等着跟你们说两句话。”
　　秦风甩开他的手，冷眼瞧了谭时渊半湿不干的头发和浑身脏溜秋的道袍，不客气地说：“你那位，也敢多管人家事？”
　　秦学死死拖住谭时渊的胳膊：“大师救我！”
　　谭时渊一噎，您就没有别的台词吗。
　　秦风见二人勾勾搭搭，脸色更难看了，谭时渊连忙撇开秦学自我介绍：“我姓谭，你爸请的司仪，跟这胖子没关系。”
　　秦学脸色刚好看些，秦学好死不死叫一句：“大师，你怎么能这样呢，收了我的钱还说跟我没干系。”
　　天地良心，那十五万秦学那死胖子还没给他呢。

　　恶鬼见缝插针说：“这男的体力值在你之上，要我帮你一把吗？”
　　与此同时，秦风也开了口：“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不用。”谭时渊对恶鬼说。

　　秦风点点头，撞开自己朝秦科走去，真是百口莫辩，秦学还眼巴巴跟着自己，谭时渊真觉得救这货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还是秦科出面解释了几句，才缓和了气氛。
　　只是秦风众人还谭时渊的眼神仍旧不友好。老二秦天也满脸嫌弃：“爸，我有个同学就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请他做司仪你也又面子，这人老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看着就不想那么回事。”
　　谭时渊：我跟你有仇？这么拦我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