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巍][剧版镇魂] ABO 渡情》千山日月

7、第 7 章

　　“沈巍！”
　　赵云澜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将沈巍搂在怀里，理智告诉他应该迅速检查沈巍的伤口，并采取急救措施止住流血。可赵云澜在这样重大的打击面前却忽然不知所措了，他抱住沈巍的手指上沾了温热血液，血液的触感是如此滑腻，让他觉得恶心。他不敢低头，他不敢去看沈巍，他怕自己看到沈巍的胸膛上开了一朵血花，绚烂而绝望。
　　他只敢抱着沈巍，嚎啕大哭。
　　“云澜……”
　　“赵云澜……”
　　沈巍还活着！
　　沈巍虚弱地唤着赵云澜的名字，赵云澜这样抱着他，快要闷死他了，更何况他还在流血。
　　刚才的那一发子弹擦过沈巍的肋骨，从胳膊和胸口中间穿过去了，幸好只是蹭破了皮肉，如果再偏上几寸，怕是要射中他的胸膛。
　　赵云澜听到怀中人细弱的呜咽声，终于回过神来，这才低下头，一双赤红双眼茫然望向沈巍苍白的脸庞，眼中仍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小巍……我以为……我以为……”
　　赵云澜激动地将他抱的更紧，碰上了沈巍胸口的伤。
　　可沈巍硬是扯出一个微笑，告诉赵云澜他没事。
　　“赵云澜，我的伤……不算严重……你别担心，你先……把我松开，这样会压迫伤口。”
　　此刻的赵云澜刚刚经历了一番大喜大悲，整个人虚脱似的流着汗。他慢慢松开沈巍，扶着他躺在地上，涣散的眼神终于汇聚起来，落在沈巍的伤口上。
　　沈巍用右手使劲捂住胸口的伤，所幸未伤及大动脉，血液一点点渗出，洇湿了他胸侧的衬衣。他努力保持深呼吸，试图安抚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让血液的流动慢下来。
　　赵云澜得救了，他想，他们都活了下来。
　　沈巍和赵云澜这番遭遇就是一场飞来横祸，一下打破他们二人幸福美满的生活。虽然赵云澜从事的也算高危职业，可若不是因为烛九这般居心叵测之徒觊觎沈教授的研究成果，赵云澜也不可能被牵扯进来，生死悬于一线。
　　沈巍本该恨烛九的，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只有灾难过后的平静与感激，罪魁祸首一文不值，甚至无法掀起他内心深处一丝一毫的波澜——只要赵云澜安然无恙，只要他们陪在彼此身边，足矣。
　　可这时，沈巍觉得不对劲了。
　　胸侧的灼痛渐渐被下腹的绞痛盖过去，他豁出性命去救赵云澜，竟然忘记自己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
　　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莫非是因为刚才剧烈的奔跑？又或者是因为被打中后重重的摔倒……可愈演愈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回顾刚才的情形。
　　——这下不好了。
　　疼痛似是溃堤洪水，一浪高过一浪，他隐约觉得腹中胎儿似乎快要保不住了。
　　西装裤被温热液体打湿，黏在沈巍大腿上。他疼得脸色发白，只能死死攥着赵云澜的胳膊。
　　“云澜……我肚子……肚子疼，得赶紧……去医院。”沈巍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挤出来这句话，甚至消耗了他一半的力气。恐惧撅住了他，比疼痛更加难以抑制，他挺身而出为赵云澜挡枪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腹中的孩子，他只知道赵云澜绝对不能出事。命运是公平的，他以命换命，救下了赵云澜，代价却是他们的孩子！他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啊！
　　赵云澜方才瞧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无大碍，本已松了大半口气，可现在沈巍却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同他讲话，那话语中的不安与绝望令他心头巨恸。事态急转直下，赵云澜见沈巍神色不对，手向他裤子上一抹，从黑西装上摸了满手温热液体，这才知道失态究竟有多严重。他怕得要死，沾了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的沈巍该有多疼？
　　“赵处！”
　　“沈教授？”
　　特调处的增援终于到了！
　　赵云澜死死攥着拳头，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去。
　　原来害怕到了极致，竟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赵云澜一把将沈巍抱起来，抱的很稳。他大步跑向前穿过特调处众人，避开了祝红凑到脸侧的干毛巾，无视了楚恕之伸来的援手，他需要用最快速度将沈巍送到医院！
　　他的沈巍强大得宛如神祇，若是他赵云澜此刻就吓破了胆，又要如何回报沈巍的真心？
　　幸好特调处事先考虑到探员和嫌犯受伤的情况，带来了海星鉴的专用急救人员。
　　沈巍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汗流得像是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赵云澜坐在他身旁，将他的手攥的死紧，借由那块薄薄的肌肤感受着沈巍的体温和脉搏。
　　这栋别墅位于城郊，即便在走高速且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小半个小时才能到达最近一家大医院。对赵云澜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眼瞧着沈巍血流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灰白，他却做不了任何事。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只怕世间再没有什么，比眼瞧着爱人在鬼门关门口徘徊更让人痛苦了。
　　急救人员试着为沈巍止血，状况却始终不容乐观。眼瞧着沈教授这骇人的出血量，医务人员甚至是特调处的人都暗道沈巍这回只怕凶多吉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吉人自有天相，沈巍一路以来竟能始终保持清醒，疼痛折磨着他，同时他也被深深的恐惧腐蚀。
　　沈巍了解自己的身体，即便医护人员不说，他也知道自己和孩子有多凶险。他腹中孕育着赵云澜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本该继承二人最优秀的基因，本该平安的出生，本该活蹦乱跳地吵着闹着让赵云澜买糖吃。沈巍一想到他有可能失去这个孩子，便觉得心脏仿佛被子弹击中了一般——那种心痛是炸裂似的，犹如排山倒海，将人击穿。
　　“赵云澜……你答应我一件事。”沈巍动了动嘴唇，话说到一半却咳嗽起来。
　　可赵云澜竟是听清了他的话。他跪在担架旁，凑近沈巍，与他十指相扣。
　　“小巍，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别在这时候……”
　　“云澜，如果……如果……答应我，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
　　“沈巍！”赵云澜心中大骇，以他对沈巍的了解，怎会不明白？原来沈巍已经做好了为赵云澜的血脉牺牲自己的打算，所以他逼迫赵云澜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答应他的请求。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沈巍想要任性一次。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和孩子我都要，别再说这种傻话。”
　　“云澜，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这时，救护车终于抵达医院，祝红眼瞧着医院门口越来越近，触电似的忽然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庆难得安静一回，眼神却在赵云澜和沈巍两人脸上来回打转。小郭果然是心理素质最差的一个，沈教授这里还没有接受治疗，他倒先哭成个泪人了。待救护车停稳，车上的急救人员迅速将沈巍转移入院。
　　赵云澜被迫松开了与沈巍交握的手，和医护人员一起将沈巍的担架推向手术室。
　　“赵云澜……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务必……保住他！”在进入手术室的最后一刻，沈巍死死揪着赵云澜的手，眼中无泪，眼眶却是通红的。
　　赵云澜不忍心看他，怕自己因为一时心软做出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他赵云澜才不懂生理学那一套，他只知道如果没了母亲，孩子也活不了。更何况孩子还能再生，可沈巍只有一个。除非他是个没有心的畜生，他怎么可能为了孩子舍弃沈巍？他的沈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他对他的爱超过了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事物。这辈子，他都绝不可能对沈巍放手！
　　“云澜……你答应了的……”
　　沈巍没能等到赵云澜的回答，手术室大门重重关闭，将这对爱人无情隔绝。
　　赵云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瞪着墙上“手术中”的红光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回过神来。

　　手术进行了一小时，赵云澜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一刻也坐不住。特调处众人全在这里陪着他，用眼神进行无声交流，即便此刻只有赵云澜的脚步声，气氛沉重，也没人试图去打破此刻诡异的安静。
　　手术进行的第二个小时，赵云澜终于坐下来，一根接一根地吃起了棒棒糖。可棒棒糖并不能甜到心里，他像是失去了味觉，只是重复着机械动作，一层一层拨开糖果的包装纸，然后再塞到嘴里而已。
　　手术的第三个小时，赵云澜终于吃光了口袋里所有的棒棒糖，糖纸落在地上，反射着夕阳的余辉，如同一片片蝴蝶翅膀。此时，手术室大门忽然打开，赵云澜第一个反应过来，第一个冲上前去。可他没见到沈巍，门口只有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
　　“你是患者家属？”主治医生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点了点头，他的嗓子像是被痰糊住了，硬是说不出话。
　　“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可患者腹腔出血量大，情况不是很乐观。我是来告知患者家属，之前患者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但是他没有在‘若在危机自身生命的情况下，同意放弃胎儿’这一项下面签字，我们默认患者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只能采取保守疗法。其实手术不难做，只需要将患者子宫瘀血排空。患者受外力撞击，胎盘部分剥离，可妊娠尚未中止，如果他自愿放弃胎儿，我们也能尽快将血止住，只是现在胎儿状况不稳定，患者也不愿意放弃，我们只好先给病人输血，再观察胚胎发育情况。一旦妊娠终止，我们将马上进行手术。” 时间紧迫，医生连珠炮似的说出这一段话，将大家讲得云里雾里。
　　赵云澜却听明白了，只要了解沈巍的心思，就能明白手术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沈巍对自己总是这么狠心，为什么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保住孩子。
　　赵云澜忽然激动起来，他一把箍住医生的肩膀，哑着嗓子质问，仿佛是对方造成了这样局面。
　　“你知道他是谁？他是沈巍，他是龙城大学的沈教授啊！他不能有事，他为社会做了这么多贡献，不能就这样结束……求求你！让他活下来。”
　　赵云澜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坏了特调处的人，祝红赶忙上前将他拉住，楚恕之迅速将医生护在身后。赵云澜虽然脾气爆了点，但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太紧张太害怕，却不知如何发泄，只好化作愤怒，倾泻在无辜的人身上。
　　“医生同志，我们赵处平常不这样，他这是急疯了，担心沈教授担心得丧失了理智，您多担待些吧，我们特调处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主刀医生摆摆手，拦住了准备朝他鞠躬的林静。他见多了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有些事还是留给家属自己去理解、消化的好，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将情况告知病人家属后，医生转头走回手术室，不过赵云澜的反应让他明白病人是被深深爱着的，他必然拥有很强的求生意志。这样的话，说不定大人孩子都能得救呢……
　　手术又进行了一小时三十五分钟，直到接近七点，手术才结束。
　　手术室上方的红色指示灯熄灭时，在外等候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大门打开后将看到什么样的画面，沈巍究竟怎样了。
　　可医生护士没给他们一探究竟的机会，沈巍被迅速转移到了加护病房。
　　赵云澜守在沈巍的病床旁，用目光仔细地描摹沈巍的容貌，他要把沈巍现在的样子刻印在心上。赵云澜在自责，他轻轻拉过沈巍的手，在他的每个指节上都亲了一口——他终究没能保护他。
　　他的沈巍睡得那么安详，静静地呼吸着，胸膛缓缓起伏，长睫毛在下眼睑映出一圈细密的阴影。沈巍睡着的样子是孩童般的天真，让赵云澜恍然间以为他正睡在卧室的床上，仿佛下一刻他就要醒来，在迷蒙中送给赵云澜一个微笑。
　　可他不知道沈巍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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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任何医疗相关知识都是胡扯，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