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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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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坐在床头,形容枯槁,他愈发瘦得厉害,鹤年从上界给他寻来的仙药也不起作用。
清虚想起他的那个梦来。
“若寰宇皆为一镜……”清虚清哑的声音嘶缠,“你、和我,又是什么人?”
鹤年蹲在他床前,眼中落魄。答曰:“镜中人。”
清虚的目光很轻,轻轻地看着他。
“我想再听一听你那位朋友的故事,”清虚轻声说,“你有再见到他吗?”
鹤年伸出手去,轻轻牵住清虚的手,他的手腕细到脆弱。
鹤年垂眉道:“有的。”
“凡人身消陨命,八十一年才得转世,我想见他,便勤加刻苦,想等到他再入尘世。”
“当年那小小道馆中,馆主见我勤勉,将我推荐给他在州城的师兄,那里曾有得道仙人出世,留下手札书卷丰富,允我借阅。我在那里等了一百零八年,闭关而出的时候,又找到了他。”
鹤年轻轻摩挲着清虚的手腕,叫清虚红了脸,又挣脱不开……他也不愿挣脱。
“那时候他二十七岁,是泔水巷中一位老秀才的儿子,是个痴儿……”鹤年垂着目光,“上一世他超度游魂的方法太过粗糙,透支灵气的时候,损伤了魂魄。”
鹤年顿了顿,接着道:“那秀才久不及第,早当了贪酒的无能醉鬼,又嫌他是个痴儿,动辄打骂,街上的混混也羞辱他。”
清虚的手腕轻轻动了动:“后来呢?”
“后来……我便把他买走了,”鹤年微蹙着眉尖,“只消两坛酒的价钱。”
清虚低头道一声:“可怜。”
“人是混沌的产物,善恶难分,居于日月明晦之间……我穷极所能,摘得一根不枯藤、二两海中焰、三须无根花、四时檐上雪,才补了他那一魄。”
鹤年撑着额角,面色痛苦,清虚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鹤年满口苦涩:“只是我终究……没能护住他。”
清虚心中一紧,呆愣地看着他。
鹤年自嘲一笑:“我在道馆之中修炼,进步很快,百年修为虽低,但馆主也曾说过,我的天赋是极好的。”
“在闭关的那些时日里,入定之后,我总会看见一位仙人,那仙人自称南极长生大帝座下一散修,曾从此方道馆中勘悟得道,见我资质聪慧,于是驻足点播一二。”
“我从他那里得灵法一卷,闭关九九之数,积攒的修为却不止百年。那修补魂魄的方法,也是在他给的书卷中读到的。”
鹤年讲到这里,抬手抚了一下清虚的额头:“只是我终究被骗了。普通的凡人魂魄受损,又怎么能补全呢……”
清虚看他悲伤,也觉得那悲伤仿若在身,他戚戚问道:“不能吗?”
鹤年微一摇头:“不能……凡人的魂魄受损,便从此变成残魂,飘摇无定,直到烟消云散,化作天地灵气的养料。”
“那你修补他的魂魄,他究竟是谁?”
“释子,”鹤年看向他,却不提此事,另开新篇说道,“此界当中,已万年不曾有妖修炼为仙了,他不是他,我亦不是我。”
清虚怔忪恍惚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头脑昏胀。梦里梦外全是幻境一般。
有人笑坐在青葵露园之中,手里忽甩着一枚白鹤玉佩把玩,朝他这边说:“无上寿岁,没有你也是无聊。”
他视角当中便有人以袖拂桌,散落一地红豆般的玛瑙珠玉,颗颗晶莹,刻着莲花。
他听见有人答了句:“荒唐。”
清虚抬眸看向鹤年,问他:“你是谁,我又是谁?”
“神魔曾有一战,仙者陨落,伽蓝倾颓,帝君身销魂灭,却有执念未尽,留在随身佩环之上,变作一缕无主的残魄。佛子落泪,度化三界恶灵,最后生生力竭而亡,泣血于佛珠之上。”
鹤年盯着清虚:“他是那佛珠,我是那块玉珏。”
清虚愣愣的,觉得一切都如此熟悉,好像刻在他脑海中一般。
“后来战事平息,上界仙人想重塑帝君和佛子,将两枚遗物供奉起来。只是一个是无主残魂,一个只是沾血的佛珠,哪能和帝君佛子一模一样呢……”
鹤年苦笑:“不仅不一样,还生出了不同的智灵。若真要寻到帝君和佛子的重塑之法,这智灵就要销毁了去。”
“我们双双逃离上界,却终究失了记忆和道法,在人间从头来过,只是没有仙人会放过我们。我为那孩子重塑了魂魄,从前的那缕智灵便‘死’了,生出来的是佛子,不是那个会为我梳理羽毛的孩子。”
清虚听得晃神,鹤年又道:“佛子现身,原本是好事,只是不知为何,他入了修罗道。”
“在他元归佛子的之后,终究是和从前不同了,助我修行的仙人告诉我真相,我万念俱灰,决意离去,便依仙人愿望,入了这破执镜。”
清虚微张着嘴唇:“破执镜?”
“是啊,待执念消除,仙魂陨落,再将我身上帝君的残魂填补,帝君就该回来了,”鹤年痴痴地看着清虚,“我本是该死的人,可为什么,你在这里呢?”
鹤年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清虚愈发觉得难受,勉强撑着额头:“你说什么?”
鹤年看着他,眼中却已经模糊了:“紫雷天降,九问道心。可我道心有亏,必死无疑。偏偏是你救了我。”
“释子,你究竟是佛子,是入了修罗道的清虚尊者,还是我等的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