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沈青是条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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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向飞轩独自一人行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这是校内一个鲜为人知的角落，平日里也不见几个人，更不要提深更半夜了。
这夜新月。此时午夜已过，夜色极深，被雾霾掩盖的天空连零零散散的星光都寻觅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像笼了层灰蒙蒙的纱，呛口的空气朦胧了浓烈的黑。
隐在夜色深处的树木被冷风吹起，枝条摇曳出诡谲的魅影，沉闷的簌簌声阵阵响起，凄清的夜里透出毛骨悚然的阴冷。
向飞轩缓缓拖着步子，周遭的鬼魅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一丝一毫，他走得极慢，像是在这夜色中悠闲地漫步。
草丛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飞轩停下懒散的脚步，随意地往草坪中瞥了一眼。
一条青色的小蛇冒冒失失地从草丛中钻出来。
这小蛇看着不怎么渗人，身长还不足一米，十分细瘦的一小条，看起来仿佛随便一捏就能一命呜呼的脆弱。也不知是在哪里撞了头，三角形的扁头中间竟顶起一块十分惹目的粉红色小包，滑稽的样子反而令人觉得有些可爱。
这蛇的表皮是通身一体不常见的青绿。蛇皮表面非常光滑，连鳞片都看得不甚明显。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表皮外竟泛着一层莹润的光！小蛇蜿蜒地在草丛中盘成一团，像一块亮着荧光的玉，微弱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在漆黑的夜中甚为显眼。
小蛇仿佛有些懵，先轻轻晃了晃肿着包的脑袋，接着才竖起脑袋，探出草丛，像缓过劲儿般地吐起了信子。
向飞轩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小蛇的一举一动。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竟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这小蛇，新月之夜，跑这里来做什么？”向飞轩忽然开口。
小蛇不想深夜竟还有人，吐信子的动作猛地一停，微微向上抬起眼，然而它近视，抬起眼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分辨不出眼前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鬼，于是它又吐了吐信子。
没有……感觉不到……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也没有妖的气息，连孤魂野鬼的气息也感受不到……
小蛇身形又是一顿。它下午在人工湖旁的草丛里睡觉，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神经病趁它睡着往它头上砸了一石头，它睡得香甜，毫无防备，差点没被那石头给砸死。
醒来时天色已黑，又恰逢是个新月之夜，校园内一片漆黑，雾霾又严重影响了它的感官，于是它只能凭着直觉在校园乱转，摸索着寻找回去的路。不想它不过是迷了路，竟在不知不觉中闯入了禁区！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它不寒而栗，它打了个哆嗦，而后飞快地缩回头，松开盘在一起的身子，紧贴着地，准备悄没声儿地溜之大吉。
但向飞轩当然不会给它逃跑的机会。
向飞轩眼见这小蛇被抓了现行还想逃，心中生出一丝被无视的不悦。他眯起冷冰冰的眼眸，一手轻轻一扬，虚空中扬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凌厉劲风，雾霾笼出的灰雾被劈散开来，散开一个圆形的圈。小蛇身旁的草地被打得倏然乱颤，逃跑中的小蛇突然像被扼住了一样地停了下来。
向飞轩又勾了勾手指，紧接着，那小蛇便脱离了地面，毫无招架之力地飞入向飞轩的掌心中。
向飞轩手握成圈，死死捏住小蛇的三寸。
小蛇被掐得生不如死，垂下的蛇身乱颤，想要挣脱遏制。但却又不敢颤狠了，万一没让眼前这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神经病给掐死，而是自己把自己扭断嗝屁着凉了，那估计要在蛇族“名留千史”，成为蛇族史上最大的笑柄了。
小蛇艰难地张开眼。方才没能看清，这次定要瞪大眼睛看清眼前这位神经病究竟是哪路神仙，这么蛮横不讲理！万一自己要真让他给掐死了，那也能死得瞑目些，到时候上阎王爷那也好告他一状，参他一本。
小蛇瞪着豆大的圆眼，哀怨又愤恨地看着眼前掐着它的人，然而等它看清了，又连忙敛起了眼中的情绪，乱颤的蛇尾也跟着停了下来，仿佛放弃了垂死挣扎，变成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入学声明上没有告诉过你，这里是你们这些小妖不得进入的禁区吗？”向飞轩冷冷地说，“还在新月之时闯入，你胆子可不小。”
小蛇被掐着脆弱之处，非常的难过，然而面对眼前人的质问，它又不得不解释清楚它闯入禁区的原因。
向飞轩扼得它进气少出气多，整条蛇都蔫蔫的。它气若游丝地同向飞轩解释：“我……是……不小心……闯入的。”它顿了顿，“我下午被人给砸晕了……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满校园乱逛。”
它有些气急败坏的懊恼：“谁能想到运气这么差，竟然会闯入禁区啊！”它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的哭音，“我这才修成人形没几天。好不容易考上戏精学院，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让我爸妈扬眉吐气，让蛇族的人刮目相看了。如果不是意外，打死我我也不敢闯入禁区啊！”
它落下一滴泪，湿了向飞轩的手，接着眼泪便跟不要钱一样的簌簌往下落，它哭得不能自已，完全没发现向飞轩已经松了对它的桎梏。
它哽咽道：“我还不想死啊！仙君你就饶了我吧！我回去就给我爸妈打电话，让它们摆上您的牌位，每天定点定时地三叩五拜给你上供！只求您饶了我一命！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啊！”
向飞轩紧了紧眉头，这个哭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把小蛇拿得近了些，仔细分辨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沈青？”
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蛇一愣，停止了掉泪，而后变本加厉地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哇——这下完了，死定了！我被认出来了！呜哇哇哇哇——我不想死啊！”
虽然这声音哭得有些撕心裂肺的扭曲，但毫无疑问就是顾瞻的室友，双胞胎兄弟中的老大——沈青的声音。
沈青在向飞轩手里哭得惊天动地，别看它长得不大，嗓门却一点都不小，向飞轩本就紧锁的眉头被它吵得缩得更紧，手下意识的又一次缩紧了。
向飞轩低头，带着烦躁的冰冷视线直直盯着沈青。沈青似有察觉，哭声渐渐小下来，接着只剩下小小的啜泣声。它在向飞轩手中抖着身体，用盛着泪的圆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向飞轩。
“或者——”沈青小心翼翼地说，“您就看在我和顾瞻同寝室，相处的还不错的份上饶我一命？”
“你真的只是不小心闯入？”向飞轩问。
沈青三角形脑袋上的包还坚[]挺地立在上方，似乎变得比之前还大。它方才哭得不留余力，此时双眼也肿成两个包。三个包让它看起来十分可笑。
它使劲儿点了点它可笑的脑袋，诚恳地对向飞轩保证道：“真的。我发誓！”说着想举起右手，又猛然想起自己不是人形，于是尴尬地嘿嘿了下，把自己的尾巴卷过来，竖在脑袋旁，又重复了一遍，“我发誓。这是真的。”
向飞轩随即松开了手。
沈青从他手中滑落，狠狠地落在地上，能量守恒还使它有弹性的蛇身像皮球一样来回弹了几下。
沈青痛得愁眉苦脸，蛇脸上都泄出了痛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沈青同学大概摔得头脑有些不清楚。它不过是顾瞻的室友，又不是顾瞻本人，向飞轩能饶它一命似乎已经是看在它的好室友顾瞻的面子上了，它竟还奢望向飞轩能对它怜香惜玉！它化身成人形时那令人羡慕的妖艳模样都不太可能，更何况它此时还保持着蛇身。
向飞轩拍了拍手，似乎想把沈青残留在自己手上的冰冷滑腻的触感给拍掉。
他低头看着脚下又缩成一团的小蛇，问出自己心中残留的困惑：“蛇身会迷路，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沈青：“……”
向飞轩抬了下下巴。
沈青缩起蛇身，往后退了五米，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化出了人形。
穿得鸡零狗碎的妖艳少年低着头，懊恼地挠起自己的后脑勺，他挠得很是不留余力，像是要挠下一块皮来才肯罢休。
沈青垂着头，黑暗掩去了他漫至脖根的潮红。他此时的心头愁绪如麻，郁闷与羞愧并驾齐驱，飞上脸颊疯狂扇起他大巴掌，扇得他几乎没脸见人。
他红着脸，简直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再次哭出声来，晕了又不是傻了，即使原形再舒服，也不该忘了自己是一只会化形的妖啊！他抬眼瞟了一眼向飞轩，又飞快垂了下去。细声细语地讪讪道：“我……我忘了……”
向飞轩：“……”本来以为这个宿舍只是精神方面有些另类，此时看来似乎连智力方面都堪忧。白痴会不会传染？要不要用点手段给顾瞻换个宿舍吧，这样的室友也太不可靠了。
向飞轩声线一凛，带了些迫人的威严，他沉沉地问道：“你在宿舍也敢忘？”
沈青把头摇成拨浪鼓，身上的鸡零狗碎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不！不敢！我们都牢记入学注意事项！”
向飞轩又一次蹙起眉头，颇为不赞同地扫了一遍沈青的这身穿着。他不太能懂这种奇异的新潮审美，叮铃啷当的不觉得累吗，大窟窿小眼儿的不感到冷吗，现在的小妖都怎么回事，跟人类同生同住就被人类给同化了？穿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丢尽了妖族的脸，妖族长老也不知道出来管一管小辈，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向飞轩最后瞟了眼沈青，对这不成器的妖不耐烦地挥挥手。伸出一指，指着一个方向，地上现出一道莹白的线条，那是通往宿舍楼的路。
沈青得令，赶忙顺着线条的方向，一溜烟地跑远了。
与此同时，302宿舍。
沈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窜，窜得整个宿舍跟着他一起心烦意乱。
李黎放下显示game over的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嘟嘟囔囔乱窜的沈白一把拉住，终于让沈白停下了惹人烦闷的脚步。
“我说二白，你哥他不小了，不就没回来吗，至于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吗？平时也不见你们俩有多好，时不时的就要掐一下。怎么一有事就兄友弟恭了。”李黎说。
沈白神色还很慌乱，眼神没有焦 距。他靠在李黎的书桌上，缓缓地转过头，脸上全是惊慌失措，他对李黎道：“我感受不到他的方位！”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黎正起色问。沈氏兄弟形同一人，心同身不同，这几乎是妖界众妖皆知的事。
“我就不该让他去睡觉！”沈白仿若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有什么好睡的非要睡觉！”
“他该不会被人给打死了吧？”沈白的脸色难看的快要哭出来了。
孟祥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转到沈白的方向。沈白关心则乱，完全没发现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有多矛盾。孟祥轻声安慰道：“光天化日的，这是不可能的。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也许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刚刚结束和爸妈视频通话的顾瞻回过头。
沈白的话令他好奇不已，他听说过双胞胎间有心灵感应，但从未见到过。眼下虽然不合时宜，但好奇心作祟，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哎，二白。你跟一青的心灵感应同步到什么程度，竟然连方位都能感受的到？”
沈白循着声音看向顾瞻，眼睛倏然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冲过来。他抓起顾瞻的手，激动道：“瞻儿，现在只有你能找到蠢青了！”
顾瞻不明所以，忽闪着眼睛，面带疑问：“？”
沈白抖着声，晃着顾瞻手，语无伦次道：“向飞轩！给向飞轩打电话！他听你的！只有他可能找得到沈青！”
顾瞻更加一头雾水。什么叫向飞轩听他的，那个面瘫脸，哪里看上去像是会听他指挥的样子？还有为什么沈白这么坚信向飞轩能找得到沈青？
李黎再次拽过沈白，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接下来会口无遮拦。他冲顾瞻干干地笑了笑，干巴巴地对顾瞻说：“要么你就问问向飞轩，病急乱投医嘛，也许真的能找得到也说不定啊。”
顾瞻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一头雾水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向飞轩的电话。
没响两声，那头的向飞轩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顾瞻不想他接得这么快，思绪还没理清，完全不知道怎么张口跟向飞轩提这个问题。他干笑两声，决定还是用直白的方式，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呃，你见到沈青了吗，可以帮我们找到他吗？他弟弟要急疯了，我们完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向飞轩在那头顿了顿，一时没出声。
顾瞻心想：这也太莫名其妙强人所难了，他跟沈青都不能算是认识，就这么张口问他也太奇怪了。他都不说话，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顾瞻有些心虚，轻轻地“喂”了声。
向飞轩轻轻回了句“嗯”。
顾瞻听他似乎在那端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让他为难了。正想说要么算了吧，就听到那头的向飞轩又重新说起了话：“看到了。他好像是睡过了头，刚刚匆忙地往宿舍方向跑回去了。按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了。沈青站在门外，一脸劫后余生的失魂落魄。他环顾了一圈宿舍的人，先看着喜上眉梢的沈白苍白地笑了笑，最后将目光落在抓着手机打电话的顾瞻身上。
他一把抱住吃惊的顾瞻，嘤嘤嘤地哭起来。
顾瞻：“……”这是怎么了？
沈青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断气。顾瞻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匆匆挂了电话，他抱着沈白的后背，轻拍安抚，并询问地看向舍友。
舍友跟他一样摸不着头脑，只好站在沈青身后，跟着他一同拍着沈青的后背安抚。
沈青抬起头，泪汪汪地眼凝视顾瞻，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对顾瞻道：“瞻儿，以后你一定要罩着我！我还能不能活着毕业，就看你愿不愿意庇佑我了！”
顾瞻：“……”这什么玩意儿？我有万丈金光？看起来特别慈祥？
而另一头被挂了电话的向飞轩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眼中的不爽被掩盖在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沈青是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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