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柘枝红》流鸢长凝

11、第十一章．密林剑影

　　黎明时分，谢淮换上了寻常农夫的衣裳，走近了阿依慕的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模样，他实在不舍。可此时不舍，又怎有他日的团圆？

　　谢淮给阿依慕掖了掖被角，对着一旁穿戴整齐的阿依努、尔小声道：“再让她睡一会儿，我先走了，娘子，一切按计划行事。”

　　“保重。”阿依努、尔紧紧揪住了谢淮的衣角，所有不舍的话都留在了指尖。

　　谢淮蓦地将阿依努、尔抱入了怀中，狠狠地在她额角上印上一吻，“会再见的，你们也要小心。”

　　“嗯。”即便是已经极力压抑伤心了，可阿依努、尔的浓浓鼻音还是暴露了她的不舍。

　　谢淮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放开了阿依努、尔，转身快步离开了客房，下了楼，走出了客栈大门，消失在了黎明残余的夜色之中。

　　阿依努、尔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她必须拿出勇气来，于是，她稍等了一阵子，待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才唤醒了阿依慕。

　　“阿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阿依慕一边揉着睡眼，一边涩声问道。

　　阿依努、尔点了点头，“嗯，但是他说了，很快便回来了。”

　　阿依慕吸了吸鼻子，眼圈突然红了起来，“我突然很想阿爹。”

　　“阿依慕要乖，哭了可是有蝎子要咬脚底板的。”阿依努、尔柔声哄着阿依慕，“我们也该出发了。”

　　“阿爹不在，我一点也不想出去玩。”阿依慕忧心忡忡地看着母亲，“我想等阿爹回来，我今日就乖乖在房中练舞，好不好？”

　　“不好。”阿依努、尔莞尔摸了摸阿依慕的脑袋，“淮说了，回来要听你讲，今日去过哪些地方的，你若是不去看看，以后可是答不出来的。”

　　“好，我去。”阿依慕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乖乖地掀起被角，走下了床。

　　阿依努、尔自是换好了梁人的衣裳，瞧阿依慕没精打采穿衣裳的样子，其实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答应了谢淮，一定要带阿依慕离开建康，即便是不高兴，她也必须佯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催促着阿依慕穿好梁人衣裳。

　　待阿依慕换好衣裳，阿依努、尔便将阿依慕的衣裳收了行囊之中。她背起了行囊，对着阿依慕招了招手，“阿依慕，走了。”

　　阿依慕疑惑地看着阿依努、尔，“阿妈，我们是要离开建康城了么？”

　　“不是啊，我们出去走走便回来。”阿依努、尔连忙解释一句。

　　“那为何要带着我换下的衣服呢？”阿依慕更是不懂。

　　阿依努、尔怔了一下，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个理由，“客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些日子我们换下的衣裳都该洗了，可是一直排不上我们，所以……”

　　“一会儿我帮阿妈一起洗！”阿依慕眯眼一笑，突然牵住了阿依努、尔的手，阿依努、尔说的情景这一路上已经是遇见过好几次了。

　　就因为她们是异族人，所以每次在客栈洗衣都必须等客人都休息了，偷偷摸摸的洗干净了才回来休息。

　　所以阿依努、尔这样解释，阿依慕便什么都懂了。

　　阿依努、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便牵着阿依慕笑盈盈地离开了客栈。

　　已经被盯上的人，怎能轻易逃过？

　　就在两人走出客栈没多久，狼枭盯梢的人已经开始尾随她们而行。

　　一切看似很是顺利，两人走出了建康城门，城外的山水如画，与城内的繁华是不一样的世界。

　　阿依慕自由自在地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久没有这样自在的感觉了。

　　“阿妈，你看那边，好美！”阿依慕指向了晨曦中的碧草小溪，暖阳慵懒地在小溪上洒下了一抹波光粼粼，将沿溪而生的白色小花衬得格外雪白。

　　阿依努、尔将手中的馒头递了一个给阿依慕，“先吃了馒头再去那边玩。”

　　阿依慕接过了馒头，喜滋滋地咬了一口，“阿妈，今天的馒头好甜啊！”

　　“傻孩子。”阿依努、尔笑了笑，也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味道还是与往日一样，只是少了些许桎梏，这心境变了，自然味道也就不一样了。

　　阿依慕终究是孩子心性，她很快便将馒头吃完，激动地跳到了小溪边，掬起了一捧水，泼向了对岸，“阿妈，我们就在这里洗衣……”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惊觉身侧出现了一条黑影，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条黑影——

　　脸上的刀疤她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凶狠的眼神也是她摆不脱的噩梦。

　　“阿妈快跑！”

　　阿依慕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她冲到了母亲身边，扯着一脸愕然的母亲，“他是坏人！会杀人的坏人！”

　　阿依努、尔又惊又怕，听见阿依慕这样说，她只有牵紧了阿依慕的手，朝着建康城门跑去。

　　那儿有梁人守军在，这些人定不敢堂而皇之的出手。

　　“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去？”

　　突然，城门口走出两名汉子，将阿依努、尔与阿依慕的前路都拦住了。

　　守将按剑走了过来，“建康城不许闹事！”

　　那两名汉子连忙哈腰道：“军爷，我们不是闹事，而是抓两个逃跑的异族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依慕惊惶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

　　阿依慕的声音终究还是带着异族人的口音，守将已是信了这两人大半，“逃跑还换了我们梁人的衣裳？”

　　“可不是么？我家老爷花了十两银子从人牙子那儿买下了她们，结果半途这两人竟换了梁服跑了，我们追了一夜才在这儿抓住她们了。”

　　“军爷，扰乱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两个汉子一个解释着，一个却往守将手心中塞了一锭银子。

　　守将释然笑了起来，他端着官架子朗声道：“拉回去再教训，不要在这儿，懂么？”

　　“懂！懂！懂！”

　　两名汉子哈腰说完，便有一人掐住了阿依努、尔的后颈，“走！看你们逃哪儿去！”

　　“军爷救命……”

　　“放开阿妈！坏人！”

　　可是阿依努、尔的哀求都是徒劳的，守将只是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扫了两人一眼，便转过了身去，根本不想管这件私事。

　　心，蓦地一片冰凉。

　　阿依慕还想挣扎，可阿依努、尔却紧紧按住了阿依慕的双肩，她虽然瑟瑟发抖，却强忍住所有的害怕，她知道这个时候挣扎是没有用的。

　　或许，老天会给她们一条生路，不管那个代价到底有多大，只能能活下来，什么都可以。

　　两名汉子看见这两人没有反抗的意思了，其中一人笑道：“学乖了就好。”

　　“几位大哥……不知……不知……”阿依努、尔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可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让她说话颤得厉害，“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有话可以好好说的？”

　　“啧啧。”其中一人捏住了阿依努、尔的下巴，“瞧瞧这娇滴滴的模样，是可以好好说，不过，要看去哪里说了？”

　　“放开阿妈！”阿依慕厌恶这人说话的语气，她通红着双眸，“是我踩死的蝎子，跟我阿妈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了我阿妈！”

　　“听，这不是自己说了么？”那人松开了阿依努、尔的下巴，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刀疤汉子，“大哥，你说，怎么处置？”

　　刀疤汉子的目光放肆地上下看了看阿依努、尔，舔了舔嘴，“这几日，兄弟几个都没碰过女人吧。”

　　“你们敢？！”阿依慕嘶声厉喝。

　　阿依努、尔将她紧紧护在怀中，蓦地对着刀疤汉子跪了下来，哀声道：“阿依慕还小……求你们放过她，要我做什么都成……”

　　这几乎是阿依努、尔最卑微的一刻，她所求不过是保住阿依慕的命。

　　“阿妈！不可以！”阿依慕慌乱地摇头，“他们是想欺负你，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刀疤汉子玩味儿地看着阿依慕，“丫头，你再长几年，只怕比你阿妈还要可口啊。”

　　“求你放过阿依慕！”阿依努、尔重重叩头，除了这样，她想不出任何法子来救自己的女儿。

　　刀疤汉子反倒是来了兴致，“只是，我好像等不了几年了。”说着，他便伸手一把将阿依慕从阿依努、尔身边扯了过去。

　　“阿妈——”阿依慕声嘶力竭地一呼，伸出了小手，却再也拉不到母亲的手。

　　“阿依慕！”阿依努、尔往前挣扎着跑了一步，却被身后的汉子给抱了起来，三人眉飞色舞地瞄了一眼小溪对岸的密林，便已明白该去哪儿报复这两个女子了。

　　“禽兽！”阿依慕反身狠狠咬向了刀疤汉子的手，却不想被刀疤汉子给扛了起来，只能疯狂地挥着拳头，不断地捶打着刀疤汉子的背脊。

　　“放开阿依慕！她还只是个孩子！”阿依努、尔在那人怀中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那人的钳制，一前一后地被三人拖入了密林之中。

　　“噌！”

　　疯狂挣扎之中，阿依努、尔骤然拔出了其中一人的腰间短刀，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肋下。

　　“贱人！”

　　这人吃痛厉喝一声，另一人已快速出手，短刀抹过了阿依努、尔的脖子，带出了一道血箭。

　　“阿妈！”

　　阿依慕凄厉地惨呼，泪水涌出眼眶，眼睁睁地看着阿依努、尔倒在了面前。

　　“对……不起……”阿依努、尔想要保护好女儿，却终究无法保护女儿，她绝望地看着阿依慕，千言万语只能留下这一句“对不起。”

　　“我杀了你们！”

　　阿依慕被刀疤汉子摔落在地，揉身起来，便朝着刀疤汉子肚子撞去。

　　“死丫头！找死！”

　　刀疤汉子一脚踢倒了阿依慕，拔出了腰上的短刀，对准了阿依慕的额头，一刀狠狠戳下——

　　“铿！”

　　只见两道剑光闪过，锋利的剑锋好像蛇吻，一剑戳向刀疤汉子的喉咙，一剑挑开了他的手中短刀。

　　“什么人？！”

　　“送你们去见阎王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阿依慕的师父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