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49、第四十九章

　　昆仑在苍云之西，距苍云有三千多里。

　　洛长离很诧异玄英为何不直接带她飞到到昆仑，如果是因为他的修行不到家，那么她可以带他飞啊，马上就能到的昆仑，但这道士非要走着到昆仑。

　　于是他们只能日夜兼程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地赶往昆仑。

　　一路上，洛长离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玄英。这人很少说话，神情无悲无喜，该赶路时赶路，该休息时休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实在难以琢磨。本还想和他搞好关系，见此洛长离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期间，洛长离还有过一次逃跑之举，她这样做，纯粹就是为了看到玄英得知她逃跑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气得怒发冲冠还是捶足顿胸？

　　她找到了机会。一日他们在翻越了山岭后稍作息，洛长离趁玄英闭目打坐时借口解手，就跑了。

　　她跑到一块灌木丛杂生的地方，将自己藏在里面。

　　那个地方距离玄英的距离，不远不近，不那么容易被找到的，但也不至于找不到。洛长离藏身在草丛中，不久就睡了过去，从月落到日升，她醒了过来，但是玄英还是没有来找她。

　　她选的地方虽然隐蔽，但也不至于找不到呀。

　　这人究竟在搞什么，她悻悻地跑了回去。

　　回到原来那个地方，她简直没被气死！

　　玄英竟然还是保持盘膝的姿势，闭目打坐，见她回来后才睁开眼，淡淡道：“走吧。”

　　“道士，我离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你就不担心我逃跑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是哪来的自信？

　　“启程吧。”

　　洛长离万般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只能继续赶路。

　　走了旬日有余，离昆仑还有一半的路程，又有一只蜘蛛精送上门了。

　　洛长离看着被困住树上的蜘蛛精啧啧道：“道士啊道士，她好歹也是只美丽的妖精，你就不能不怜香惜玉点？”

　　玄英只是盘膝闭目，默然不语。

　　蜘蛛精舞动着八只蛛爪，“少废话，老娘才不和你一样，明明是妖，却要与人狼狈为奸！”

　　洛长离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你就错了，我也不想的，但是我道行全失，一直都被他胁迫着，这不是也没办法。”

　　“呸！软骨头！”蜘蛛精狠狠啐了一口道。

　　洛长离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她。

　　玄英睁开眼，直接把蜘蛛精收入了锁灵袋中。

　　洛长离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士，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引出各路的妖魔？　”

　　一路行来总有大大小小强强弱弱的各色妖魔送上门来，有想要瞧瞧妖王之女是什么样子的，有觊觎她身上力量的，还有想来助她逃跑拥护她成为新妖界之王的，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些妖魔的下场都是一样的——被玄英收入锁灵袋中。

　　“他们自愿送上门，我又岂能无动于衷。”玄英淡淡道。

　　好个岂能无动于衷，洛长离连连冷笑。

　　只是不久后她便碰见了一件头疼的事情，一日，一只自不量力的黑猫竟然趁着他不备时偷袭。而洛长离对于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是偷袭，但黑猫也不是玄英的对手，在他即将被玄英封入锁灵袋时，洛长离突然瞥见了黑猫额上的花形印记，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黑猫的面前。

　　她不想暴露自己已经恢复妖力的事实，便只能靠肉身去阻挡玄英的法咒。“道士，你利用我捉了那么多妖，我都没有二话，但是这一次你绝不能封印他！”

　　玄英漠然地看着她，无动于衷。

　　“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会做的出！”洛长离放出狠话，但是玄英并不吃她这一套。

　　洛长离只好装可怜哀求他，“这次你放了它，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和你这样的人呆在一起实在太无聊，我只是想找只妖来做伴，你看它，乖巧可爱又人畜无害。”

　　怕他不信，洛长离抱起猫儿，扯了扯它的胡须。

　　猫儿只好忍着切肤之痛，配合着洛长离以证明自己的确是温和无害。

　　“猫儿，你再叫几声，求他放了你吧。”

　　什么馊主意！猫儿怒目圆睁地瞪着她，但也只能心不甘地叫唤道。“喵——喵——”

　　“乖——”洛长离捋捋他的毛对玄英道，“猫儿说他已经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道士，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吧？”

　　玄英不发一言，收起了锁灵袋。

　　终于等到这颗顽石点了头，洛长离松了口气，继续赶路了。

　　洛长离抱着黑猫远远走在后面，低声说道，“猫儿呀猫儿，你怎么这么蠢，我煞费苦心地把你从镇压塔里救出，你怎么又自投罗网了？”

　　黑猫眼睛眯成条缝，斜斜瞥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好吧好吧，都是因为我，等你恢复好了就赶紧溜吧，不要再被抓到了。”

　　“我不打算跑。”黑猫舔舔爪子傲气说道。

　　“不跑难道要和我一起去伏魔渊啊？”

　　“没错，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来找你就是准备和你一起去伏魔渊的。”

　　洛长离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

　　还好自己耳朵没毛病，洛长离道，“那就是你的脑子坏掉了？”

　　“我很理智。”

　　“那……”洛长离无话可说了。猫儿的心思可真是难猜，不过，只要在抵达昆仑之前赶走他就好了。

　　后来的路途，有了猫儿的相陪总算是有趣了些。

　　一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昆仑。

　　巍巍高山，莽莽昆仑，是修仙的圣地，如若不是要前往伏魔渊，洛长离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这里。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玄英并未将她打入伏魔渊。那一日她被昆仑的尊者联合封印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正当她疑惑时，天上突降一物，定睛看去，黑乎乎毛茸茸一团，不知是何物。她用叫小心得踢了踢那团黑线球，那东西瞬间弹跳了起来，弓起背竖起毛发。竟然是猫儿，洛长离简直哭笑不得。

　　未到昆仑前她便把猫儿赶走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猫儿，你怎么也在这里？”洛长离抱着双臂，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我……我是因为大意才被那些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捉到，然后和你一并封印在了这里。”　猫儿的眼神有些闪躲。

　　“是吗？”洛长离拖长声音道，十足地不相信。

　　“当然。”猫儿一个跃步，跳到篱笆门前，顶开篱笆门自顾地走了进去，洛长离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座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还有一颗老树，叶子都掉光了。院子很静，甚至有些荒凉，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洛长离推开了里面的竹门，灰尘迎面而来，她被呛得咳了几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镜珠里的世界，镜珠是一颗类似鹅蛋大小的珠子，晶莹通透，听那些老头说，一旦人或妖被封印其中，除非外面的人打开封印解开结界，否则被困的人将永远呆在这里面。”

　　“原来是在珠子里，难怪我老觉的这地方不对劲，外面的天虽然很高，天外却有结界存在，地很广，却仍有一种被束缚之感。”洛长离若有所思，“那就更奇怪了，玄英不是说要将我打入伏魔渊吗，怎么会突然改主意把我关在这里了？”

　　猫儿跳到桌子上，以同样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反正他是绝不可能是大发慈悲才这样做的。”洛长离道。

　　“想不通就别想了，至少这里比伏魔渊那鬼地方要好。”　猫儿说完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也是。”洛长离点点头，刚想坐下，看到竹椅上也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这地方很久没人住了，来吧，猫儿，咱们一起动手收拾。”

　　猫儿懒洋洋睁开一条缝，“我受伤了，没法变成人形。”

　　二话不说，洛长离直接将他拎起他丢到屋外。

　　房内的东西都蒙上了灰尘，洛长离需要打水擦拭。就在小院十里外，有一口湖水，湖水很大，虽只是湖，却延绵如江，似通到天边，看不见尽头。湖边有座石碑，上刻有“镜湖”二字。

　　“镜湖镜湖，镜里人生，飘渺虚无。”洛长离凝视着，细语低喃。

　　虽然法力还在，但是洛长离却不滥用，还是亲力亲为地打了水抬到木屋里。

　　镜珠里的世界和外面一样，日月交替，四季轮转。

　　冬去春来，院里院子竟长出了许多野花，洛长离拔去杂草，采下一些花籽，准备来年种下。那株古树竟然也抽出了嫩芽，她曾一度以为那颗树已经死了，等新叶长出，她才知道古树竟然是桃树，于是更加悉心呵护。

　　她还用竹做了筏，和猫儿一起泛舟湖上。

　　时至七月，蝉鸣聒耳，洛长离坐在柳荫下钓鱼。从远处跑来黑猫，摇身一变成翩翩少年，额前一朵花形印记鲜艳夺目。

　　“猫儿，你终于能变成人形了。”洛长离笑眯眯道。

　　这下砍材生火烧饭总算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

　　“不要老叫我猫儿猫儿的，我有名字。”少年不悦道。

　　“我知道啊，你说你一只黑不溜秋的猫非要取白息久这种名字，还是叫你猫儿好了，更显得我们关系好。”

　　自己的名字被她这样戏谑，他正待发作，但是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后顿时没了怒意，反而有些忸怩起来。

　　“猫儿，要不要来比一比钓鱼技术，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咱谁钓的鱼少就负责今日的晚饭，如何？”

　　“你肯定会输的。”少年的眸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和自己比钓鱼不就是在鲁班门前弄斧。

　　“那可不一定哦。”洛长离笑得诡异。

　　钓鱼比试开始。少年的耐性极好，坐下了便一动不动，洛长离却不一样，她要是能静下心坐得住就不叫洛长离了，所以两个时辰后，她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奇怪的是猫儿也是没有钓上一条鱼。

　　少年是绝对相信自己技术的，但是鱼却怎么样都不上钩，只能是洛长离搞的鬼。果然，他发现了端倪，洛长离竟用法力影响了他底下的那片湖水。

　　于是他也用法力影响洛长离底下的那片湖水。

　　洛长离自然感觉到了，但她装不知，仍是快活地哼着小曲，反正猫儿的法力不如她，她肯定能钓上鱼来。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洛长离却连鱼的影子都没见着。

　　为了自己的肚子，她只好不再用法力影响猫儿的那片湖水。

　　不出片刻，少年那边的鱼是一条一条的上钩，洛长离只能服气，认真去烤鱼。

　　暑去寒来，冬日里总会下雪，洛长离和猫儿就会在湖上滑雪，有时也会破冰捕鱼。若是晴日，他们便设竹榻于暖阳下，各自躺着晒太阳，惬意无比。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过，时日久了，连猫儿都不知今夕是何年，所以他常会去数一数篱笆桩上的刀痕，那是洛长离刻的，每过一日，她便会在篱笆桩上划一道痕迹，现在的桩上，深深浅浅都是刀痕。

　　他知道，洛长离在等着一个人。那人和她有十年之约，她一直在等着那人带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