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40、第四十章

　　他全身笼罩在银色的光华中，挡在了洛长离的前面。

　　玉无梦被他的凝霜剑一击，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幻化回了红萝。

　　她催动红萝，试图蛊惑他的心神，但洛长离早先就在他身上结了血印，那时她妖力未失，所以血印还是有作用的。

　　“慕辞，她就交给你了。”洛长离道，趁势一闪，躲过凌渊的长剑。

　　“嗯。”

　　他虽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却饱含力量，令她格外安心。

　　她继续与凌渊缠斗，心中连连哀叹，“你要是能早点得到我的赐福，咱俩也不至于兵戎相向，拜托，快点醒来吧。”

　　面对的是老熟人凌渊，洛长离总是很难出手，只能不断闪避，用天山银丝延缓他的攻势，而她的老熟人被红萝迷了心智，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招招式式都能夺命。

　　另一边，玉无梦的剑积聚了杀怨之气，剑招犀利强势，而慕辞使出的剑冷静从容，剑光如粼粼的波光，两人竟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没想到苍云竟还有你这般人物，我妖力受阻，是因为你的忘忧茶？”

　　“是。”

　　“难得！但它只能暂时压制妖气，你们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两人的身影已经在河面上了，剑光过处，水浪层层，茫茫水雾中不见两人身影，只有红光银光相互交错。

　　画舫上的洛长离苦思着对付凌渊的方法。

　　要不以情动人，以情化人？

　　她减缓了手上的动作，臂上立刻就被他的长剑划了一道。

　　她夸张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又挤出几滴眼泪，“凌渊，我是洛长离，是你的老相识啊，我们曾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对付妖兽，你难道都忘了？对了，我还答应许你一个心愿，要是你把我砍死了，你的心愿可就要落空了啊，你会后悔死的，你快醒醒。”

　　没想到的是，他的动作竟真的慢了下来，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茫然。

　　洛长离暗自一掐手臂，血汩汩往外冒出，“你看看，我的手臂都伤成这样了，你就没半点怜悯之心吗？”

　　要是平时，凌渊定翻起了白眼，可是这一次，他的脸上多了些许犹豫和挣扎，剑上的真气也慢慢弱了下去。

　　机不可失，天山银丝霎时出手，缠住了长剑一收，他手中的剑就脱了手。

　　水上，玉无梦和慕辞还在厮杀。玉无梦的剑术没有慕辞精湛，但胜在妖力强大，所以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玉无梦，你不是说苍云的弟子不足为惧吗，说大话闪了腰了吧？”洛长离站在画舫上大声讥笑道。

　　玉无梦知她是在故意扰乱自己的心神，但还是忍不住去瞧画舫上的情况。

　　失去妖力的洛长离竟然制服了那个苍云弟子，用银丝将他捆住了。

　　玉无梦稍一分神，手下章法全乱，节节败退，勉强才能接住慕辞的剑招。

　　不行，这样下去必会不敌，而且他们两个定会很快联手，必须先制住其中一个！

　　她踏水后退，红萝一挥，数十只小妖浮出水面，团团围住了慕辞。

　　甲板上，洛长离不断拍着凌渊的脸，“喂，可以醒了，醒醒！”

　　不管她怎么拍，凌渊还是清醒不了，一直想要挣开身上的银丝，但丝线如刃，越挣越紧。

　　他的身上多出了数十道血痕，他却感知不到疼痛不停地挣扎，洛长离看不下去了，一掌把他拍晕。

　　此时洛长离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玉无梦从身后袭来的一剑。

　　这一剑，玉无梦使出了全部的妖力，力求一击即中。但她还是失算了，那些个水里的小妖根本困不住苍云的捉妖师，他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她这一剑没有刺中洛长离，反而刺进了他的身体。

　　洛长离转过身，几滴血滴溅在自己脸上，她怔住了。

　　玉无梦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苍云的捉妖师，你可知道自己拼死护着的其实是妖，她是妖王之女蓝连。”

　　慕辞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无声地看着玉无梦。

　　但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像是在告诉玉无梦，即使她是妖，他也依然不后悔替她挡了一剑。

　　他的伤口在不断恶化，真气也在逐渐流散，他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垂下了头。

　　洛长离抱着他，嘴唇发白，却强制镇定，“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一滴泪从眼中无声无息地落下。

　　他艰难地撑起笑容，朝她笑了一笑。

　　玉无梦不耐道：“蓝连，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现在不杀他，有一日他必定会除掉你。人妖不两立，更何况他还是一名捉妖师。”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杀了他吗？”洛长离的声音清淡如烟，“我又不是你，恩将仇报，他刚才救了我，你觉得我会杀他吗？”

　　玉无梦冷哼了声，笑道：“捉妖师护着妖，妖也不愿杀人，真是可笑！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你要杀的人是我。”她抬起头，脸色平静，“他已经受重伤，不会对你有威胁，只要你放了他，我随你处置。”

　　玉无梦微愕，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束手就擒，她笑了起来，“好啊，只要你跪在我的面前受我三剑，我就不再为难他，这一次我言出必行。”

　　“好。”洛长离淡淡道，毫不迟疑“扑通”一声跪下。

　　玉无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洛长离笑了，她温柔地抚上洛长离的头发，然后毫不留情地一剑刺进她的的身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我并蒂双生，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却更宠爱你，哪怕在生死之际他也给了你更多的力量。他将你投入幽谷，并抹去你的记忆，让你生活无忧，却把我扔入深海不见天日，我不明白。”

　　玉无梦的声音激动起来，心中恨意一泄而出，“你是那么的没用，不愿意学习父亲教你的妖术，也从不听从他的命令去杀人，你根本就不配得到父亲的力量，不配得到父亲的爱！”

　　洛长离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用手抹去，淡淡一笑，“还有两剑。”

　　她什么解释也没有，也不多说任何话。玉无梦想要出气，那便让她出气，只要慕辞能无事，她要刺几剑那就刺几剑。

　　长剑一旋，再次刺入洛长离的左肩。洛长离闷哼一声，脸色惨白。

　　如今她没有了妖气，伤口无法自愈，血源源不断地涌出。

　　玉无梦笑着，她以折磨洛长离为乐，“你生而为妖，便只能与妖为舞，你不配得到人世间的爱，不配得到幸福……”

　　不配吗……洛长离紧咬着唇瓣，面如死灰。

　　她只看见玉无梦的嘴在动着，至于她在说什么，她一点儿都听不请了，只是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绕，你是妖，是妖、是妖！

　　她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声音仍从四面八方地灌入她的耳内，她的心开始一阵阵抽搐起来，远超过□□上的疼痛。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如此害怕真的是妖呢？是妖，就再也不能留在苍云了吧，是妖，是妖，就再也不能欺负苍云的师弟师妹了吧，是妖，就再有不会有凌渊慕辞这样的朋友了吧，好不容易找到的温暖和亮光啊，要消失了吗……

　　她闭上了眼，等待最后一剑的降临。

　　预期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洛长离睁开眼，看见了玉无梦诧异的脸色，还有，长剑刺进的他的身体。

　　他又替自己挡了一剑么？她脑中一瞬的空白，呆立着一动不动。

　　“不管何种境地，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性命，一定……要活下去。”慕辞缓缓道，眸中的温柔让她身体一颤，反应过来后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不可抑止地，她的眼泪稀里哗啦流了下来。

　　温暖和光明不会消散。

　　只要追求的心还在。

　　她不能放弃……只是，真的好累，要休息会儿了……就休息一会儿……

　　玉无梦看着昏过去的洛长离，冷笑一声，想要将刺入慕辞胸肩的长剑拔出，却惊觉不妙。剑身迅速地瞬间覆上了一层冰霜，把她的手也冻住了。她想要催动妖气，却发现自己的妖气正在快速地散去。

　　不！她难以置信，这个苍云的弟子竟然会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化去自己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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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洛长离有了一丝意识，她吃了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震惊了。

　　玉无梦被冰封了。

　　她的心陡然跳起来，握住了慕辞的双手，掌心下的触觉是如此的冰凉，她的心也凉了下来。

　　她看向了玉无梦，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她必须死！

　　拔出凝霜剑，她撑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冰内传来异响，玉无梦破冰而出。

　　她瞧出玉无梦妖力已失，现在是强弩之末，应该趁着现在赶紧杀了她。她走出一步，但由于跪地太久，双腿虚软无力，她又直直栽倒下去。

　　玉无梦缓了过来，亦是想趁此杀了洛长离，但她亦是功力耗尽，走一步都艰难。

　　洛长离鼓足力气站起身，身上的伤口又破裂开来，疼痛难当，她咬了咬牙，拿起手中的剑朝玉无梦刺了过去。

　　玉无梦强提了气，身子一侧躲开了，洛长离一剑刺空，倒在了玉无梦旁边。

　　两人再也不能轻举妄动，只待积蓄了力气给对方致命一击。

　　“洛长离！”

　　许久后远处传来一声疾呼，洛长离听出是翎默的声音。

　　玉无梦大惊，自己才恢复了三层的功力，或许可以对付洛长离，但是现在多出一人形式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立刻拾起了剑，剑尖指向了洛长离。

　　“你……放开她！”翎默慌神道。

　　“放下你的剑，我就放了她。”玉无梦长话短说，不让她看出自己的破绽。

　　如今她没了妖气，虽可以对付眼前着修为低下的女娃，但是女娃手里的剑却是苍云的宝剑无尘，无尘剑威力巨大，是妖魔最避讳的神剑只有，修为极高者持这把剑可弑神诛妖。

　　翎默持剑的手抖了起来，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但是她不能不管洛长离。

　　究竟该怎么办？慕辞哥哥，你醒来告诉我。

　　“翎……”洛长离动了动嘴唇，勉强挤出一个字。

　　翎默看见了洛长离的眸中闪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虽置身于火海却依然坚定从容的目光。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对洛长离点了点头。

　　洛长离猛地握上了剑尖。玉无梦一惊，想要抽出剑，洛长离却死死抱着不松手。

　　下一刻，凛冽的剑光中映出她不可置信的目光。

　　无尘剑插入了她的身体，她吐出一口血，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这把剑抽走了，自己的皮肤和血肉在渐渐褪去，身躯也一点点地变得虚无缥缈，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弱。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她的身体化成了红色的花瓣，纷纷烧成了灰烬。

　　“不会结束的，红萝将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现世间！”临死前，她怨毒地诅咒着。

　　绷起的心弦终于松开，洛长离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