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17、第十七章

　　洛长离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从石床上跳下，晃了晃身子，一字一句道，“一定要杀了他！”

　　说完便冲出了密室，留下面面相觑的凌渊慕辞二人，他们只好先安顿好昏迷的疯女人，然后紧跟上洛长离的脚步。

　　三人沿着通道前行，很快就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条死路。

　　凌渊慕辞还在四处寻找机关，只听耳边“轰”的一声，漫天的石屑纷纷扬扬洒下，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口。

　　洛长离竟用真气震出了一道门来！

　　这样的力量，连慕辞都有些微怔。

　　三人继续向前，空气中的气味却变得怪异，凌渊停下闻了闻，像是硫磺的气味，再细看地上，沿着石壁边缘果然有黑色的硫磺粉。

　　“不好，有火药！”他大惊失色。

　　洛长离却只是冷冷一笑，无动于衷。

　　“嗞嗞嗞”的声音近了起来，眼见一路的火花朝着这边而来，凌渊暗自叫苦。

　　通道内响起一声巨响，热浪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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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脚下地面剧烈震动，烟波险些站立不稳，“贺郎，我好像听到了爆炸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前方山石倒塌把路给堵了，我们换条路走就可以了。”贺新宇握着烟波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嘴角闪过了一抹笑意。

　　“贺郎，我们回去吧，我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烟波面露忧色。

　　贺新宇扶着她坐下，将水囊打开，“你肯定是走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我们先在此休息片刻，渴了吧，来，喝点水。”

　　烟波摇了摇头道：“我不渴。”

　　“听话，我们还要走一段路，先喝点水，解解乏。”

　　他爱怜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好。”烟波接过了水囊，喝了一小口后就放回了原处。

　　她把头靠在了贺新宇的肩上，问道：“贺郎，你究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呀？”

　　贺新宇微微一笑，“我带你去的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有枝繁叶茂的佳木，禽鸟栖于其上，还有遍地的幽香野花，蝴蝶为之起舞，对了，山谷里还有一条清冽的小溪，里面的鱼又大又肥……”他细细地描绘着一幅世外桃源之景，直至烟波沉沉睡去。

　　“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结束了。”他嘴角勾起，扶着烟波躺下，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又在她额上亲了亲，走出了山洞。

　　他要去密室确认那几人已经被炸死了。

　　刚出洞口，许是外面绚烂的阳光，或是那三人过于耀眼的身姿，让他觉得刺眼至极，眯起了双眸。

　　洛长离三人刚出密道，迎面就撞上贺新宇，亦是很意外。

　　敢情这密室的通道是与外面的山洞相通的，贺新宇躲到了这里来。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贺新宇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强作镇定。

　　“不就是一点炸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洛长离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

　　“你的确超乎我的想象。”贺新宇冷静了下来。

　　“多谢夸赞，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们都知道了，贺新宇，你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洛长离有意地刺激着他。

　　她一定要揭开他身上披着的这层羊皮！

　　贺新宇的眸中涌起强烈的杀意，下一刻却化作温温和和的柔光，笑道：“知道了又如何？我是不会失败的，没有人可以说我失败。”

　　说话间他手指暗动，猝然出手，蛊母抖动着绿色的翅膀从他袖口窜出，吸了口他指上的鲜血，朝洛长离飞了过去。

　　凌渊见状不对，朝蛊母弹出一道真气，但蛊母凭借着灵活的翅膀避开了，他又以极快的指法连弹好几道，全被蛊母给躲开了。

　　“不要白费力气了。”贺新宇脸上露出笑意，“这是鬼蛩蛊母啊，世间最厉害的蛊母！”

　　突然，阿羽从密道冲了出来，手持着匕首朝贺新宇刺去，贺新宇侧身避开，反手一掌打在了她的背上。

　　阿羽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报仇，报仇！”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出乎意料的，那只本冲着洛长离而去的蛊母却突然转变方向朝她而去。

　　蛊母速度极快无比，一下子就钻入了她的太阳穴中。

　　绿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阿羽全身，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皮肉瞬间外翻又被烧烂，顷刻间便被熊熊烈焰烧成了一堆灰烬，连骨头渣都没留下。

　　洛长离终是止住了脚步，眸光冷冽，手中拳头紧握。

　　蛊母从阿羽体内飞了出来，振动着翅膀悬停在了半空中，寻找着下一个攻击目标。

　　“你们两个别动。”洛长离对身旁之人低语道，自己却迎上去。

　　她的身上浮起淡蓝色的灵气，蓝色越来越浓，形成了一股气流在她周身旋转，她的体内似乎有一朵巨大艳丽的蓝色花朵绽放，却转瞬即逝，让人怀疑它是否曾出现，最后蓝色灵气慢慢变淡，渐而消失。

　　然后，她伸出了手掌，似在招引着蛊母前来。

　　凌渊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慕辞拦下了。

　　接着他们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蛊母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慢慢地落下，最后竟乖巧地伏在了洛长离的掌心上。

　　“不，不可能！蛊母是用我的精血培养的，它只会听从饲养它的主人，轻易易主，除非，除非是……”贺新宇连连摇头。

　　他是不会承认的，眼前女子力量能够强大到能够令蛊母俯首称臣。

　　“除非是比它更强，对吗？”洛长离脸上浮出嘲讽的笑容，“良禽择木而栖，它不过也就是个见风使舵的畜生，我比它强，它自然就畏惧我选择听从于我。”

　　轻轻一捏，掌心的蛊母就化作了一团绿色的粉末。

　　一阵凉意如同吐着红性子毒蛇顺着脚底爬上心头，让贺新宇不由惊惧。

　　她太可怕了，是个比自己还要可怕的怪物！梦境困不住她，炸药炸不死她，就连蛊母也听从她，她究竟是什么人？

　　“话说回来，你在密室里送我们这么大一份见面礼，礼尚往来，我也应该回送你点小礼。”洛长离似笑非笑着，右手一扬将绿色的粉末洒出。

　　贺新宇反应迟了半步，粉末已经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眼睛剧烈疼痛起来，眼珠像是被人放在烈火上灼烧炙烤一般，即便是忍耐力再强的他，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这个人很公平，你害烟波双目失明，我便同样先毁你一双眼睛。”洛长离淡淡说道。

　　贺新宇痛苦地捂着双眼，“我是为了让她忘记痛苦的过去才这样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为爱痴狂的好人，你杀了这么多人，午夜梦回时可看到他们来找你报仇，凤凰镇的百姓、烟波的父亲、阿羽、还有那些意外闯入幻术的外来者，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们！最可笑的是你还说这为了爱情，为了烟波，简直可笑！”

　　“不！我是为了烟波，为了她，哪怕要杀光千千万万的人，我也在所不惜。”

　　“还在自欺欺人。”一声冷笑近在耳边，洛长离继续道，“你以爱为名，将烟波囚禁在自己的身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听不懂。”面对洛长离的步步逼近，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起来。

　　“好，我说得清楚一点，真正的强者，应该是向更强者拿起武器让对方心服口服，弱者却只能抽刃向更弱者。你杀了凤凰镇的百姓还有许大人，无非是因为他们曾冷眼嘲笑你，羞辱于你，所以你这样做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你，无非就是一只恃强凌弱又自卑懦弱的可怜虫！”

　　“我不是可怜虫，不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巨浪，他要堵住这个人的嘴巴，他要让她说不出话！

　　两行血水从他眼中流出，束发的方巾也被扯下，他发了疯似的四处找着洛长离，“你出来，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好啊，新仇旧恨，今日也该一并清了吧。”洛长离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

　　贺新宇尖声叫着，“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疯狂地出动各种邪术，直至最后真气用尽，转身往洞内跑去。

　　慕辞的剑飞出，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腿，他跪倒在了地上。

　　“贺郎？”前方传来一声轻唤。

　　他俶尔抬起了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烟波，你没有睡着？”

　　不可能的，自己明明在水里放了两个时辰的昏睡散，她不可能这么快就醒。

　　烟波紧咬着颤抖的唇瓣，缓缓开口道，“贺郎，你给我的水我只喝了一点。”

　　“为什么，难道你一早就发现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会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呢？”烟波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无限凄凉。

　　　“不，烟波，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待你的！”他紧紧抓着她的臂膀，害怕下一刻眼前之人就会弃他而去。

　　“贺郎，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只是我从来不敢多想，我害怕知道那些残酷的真相，我怕我们再也不能一起，我是多么自私啊……”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烟波，都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相信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他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乞求道。

　　烟波慢慢地扯开了他的手，颤抖道：“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握着空荡荡的手心，贺新宇慢慢地垂下头颅，忽而大笑起来，“烟波，这一切要怪只能怪你的父亲，如果不是他阻挠我们，我也不会修炼邪术，也不会害死那么多的人！”

　　“贺郎……”她这一声，温柔至极，也悲痛至极，“你错了，不是我的父亲，是我，是我让父亲这么做的，我不希望你埋没自己的才华，不希望你因为儿女私情耽误自己的前程……”

　　她的一字一句如同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道这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不，不！不会错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烟波，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假的！”他笑得连吐出好几口鲜血。

　　烟波慢慢抚上他的脸颊，温柔道：“贺郎，我们终究做错了太多。”她嘴角的笑容如残花渐渐凋零，忽然抽出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没有一丝犹豫。

　　贺新宇顺着匕首再次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断断续续道：“是啊，我……做错了太多……烟波，我不怪你，我们来生再……再……”

　　他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双手无力地垂下,过了会儿，整个人化作了一滩血水。

　　“爹，女儿不孝，请您原谅女儿。”烟波轻轻一笑，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滑落，滚落进泥中再也没了痕迹。

　　洛长离眸光一紧，箭步冲上前去，但还是慢了一步，烟波已经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她的身体如同折断了翅的膀蝶儿缓缓倒下，洛长离死死地抱住了她，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有滚烫的泪水落在自己的脸颊，竟有那么一丝暖意。她缓缓睁开眼，慢慢地拭去她眼角的眼泪，“长离，我真得觉得……觉得你就是……就是梦中的那株蓝花……”

　　“是，我是，我就是你一直等的人，我来找你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求你活下去！”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你，存一点求生之念，哪怕是一点点，也要坚持下去，我一定可以救活你！

　　“长离，你要好好活下去，我……我……”她吐出一口鲜血，慢慢地合上眼睛，鼻息也越来越弱，唇角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

　　不，不要！

　　你不能死！

　　我还有很多的话，藏在心中没有说出口。

　　你死了，我要向何人去说……

　　好冷好冷，好像是又回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尤其是那种短暂温暖过后余下的无尽悲凉，更是让人难以承受。

　　三百年的孤寂，她终于冲破了封印，找到了故人，却亲眼看见故人死在自己面前。

　　当年，她害死了子琴的父亲，如今她也救不回烟波……

　　她犯下的罪孽，又该向谁去赎？

　　心中好像少了点什么，空荡荡一片，洛长离抬头望了望天，无声地笑了笑。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去了……

　　身边的凌渊早已急得是团团转，他无论怎么喊洛长离，她都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任何反应，想要靠近她，却总被慕辞阻止。

　　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怕是都快要被逼疯了。

　　天黑了又亮了，洛长离抱着尸体整整坐了一夜。

　　“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来的残忍，我又何必如此较真，如果我不去揭破真相，或许她就能够安稳地过完下半生。”她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凌渊差点喜极而泣，

　　“洛长离，做了就不要后悔，虚幻终究是虚幻，总有识破的一日，而且你所做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凤凰镇的冤魂得到了安息，那些不知情者再也不会无辜丧命。”

　　“他们的性命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烟波活着，她活着就好……”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慕辞慢慢地靠近了她，出其不意地点了她的睡穴，洛长离晕了过去。

　　“她愿意开口说话说明对我们放下了心防，此时最容易得手，先前若这样做怕是会适得其反，还是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慕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