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16、第十六章

　　他们再次来到贺府，贺府的大门敞开着，三人进去分头寻找后，发现贺府已是人去楼空，丫鬟小厮全不见了，还有烟波。

　　她不会出事了吧？洛长离的心直直往下沉。

　　慕辞知晓她心中的不安，出言道：“这几年许姑娘能够安然无恙，可见贺新宇对她有情，应是不会伤她。”

　　“也是。”洛长离心中一安，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人横冲直撞撞向了她，她一个趔趄朝前，幸好慕辞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她才稳住没有摔倒。

　　凌渊一把提起此人后领，脸色一变道，“是她？”

　　“谁？”

　　“跟你说过的疯女人。”

　　洛长离皱起了眉，看此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确是个疯子。

　　疯女人惊慌地瞧着他们，突然狠狠一口咬在凌渊手上，凌渊猝不及防，疯女人挣脱了他的手就飞也似地往回跑。

　　三人交换了眼神，彼此心领神会——刚才他们搜查贺府时未发现她，现在她却从里面出来，定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他们追上疯女人，疯女人转眼跑进书房后，凭空消失了。

　　洛长离四处看了看，不假思索道，“房里肯定有密室，我们找找。”

　　三人检查了房内笔墨纸砚花瓶烛台所有的布置摆设，并未发现任何机关。洛长离走向了书架，注意到了书架上摆放地非常整齐的书籍，眯起了眸道：“这些书籍的摆放像是有规律。”

　　慕辞沉吟片刻，取下了几本书籍又进行了重新摆放。

　　只听见“咔咔”几声，遮住半面墙的书架向左右两边分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密室。

　　“进去看看。”洛长离当先钻入了密室。

　　通道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盏油灯，倒是不用担心看不见脚下的路，但三人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尤其是脚下的地面，以防踩上机关生变，所幸一路走来有惊无险。

　　三人来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除了一桌一椅，剩下的就是各种器皿瓦罐，还有很多的书卷。

　　洛长离打开了其中一个瓮缸，叫了起来，“哇，是个白花花的人头！”她饶有兴趣地看了半晌，合上盖子，又打开了其他的瓦罐，里面都是些药物浸泡的人身体部位。

　　“看来他一直都在这里修炼邪术。”慕辞翻阅着桌上的书卷道。

　　“啧啧啧，一个好端端的人竟然去修炼这些邪术，总不至于是因为爱痴狂吧。”洛长离笑笑，说出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很牵强。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执念陷入极端便易堕入魔道。”慕辞看着她说道，双瞳下的眸光却另有所指。

　　洛长离对上他的眼神，只觉他的目光能够透过所有掩饰好的表象看尽自己心底最深处，“是啊。”她晦涩地一笑，见凌渊也在翻阅着桌上的书卷，便转移了话题，“你对这些邪术也感兴趣呀？”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凌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继续翻看着，看一本扔一本，扔的位置却都是同一处的。

　　“这些害人的东西，不如烧了。”他道。

　　“我同意！”洛长离举起双手，难得与他意见一致。

　　他引燃了一张符咒，朝书卷一扔，将这些东西烧了个精光。

　　三人离开了密室，继续前行，来到第二间密室。这间密室比之间大出很多，里面布置得一丝不苟，用品也一应俱全。

　　疯女人也在这间密室中，她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对于他们的闯入毫无反应。

　　洛长离顺着看了过去，那幅画上画得是一位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佛要从画中走出一般，而女子，就是烟波。

　　“不好意思，这幅画我要了。”洛长离毫不客气的取下了画。

　　疯女人呜呜呀呀叫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臂想要阻止她，慕辞在她身后一点，她便不能再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洛长离卷起画轴把画收起。

　　“她好像……哭了。”洛长离一怔，讶异地看到疯女人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

　　“或许是记起了什么。”凌渊道。

　　洛长离替她束好了散乱的长发，端详着她的面容，叹了口气，“要是没疯就好了，说不定我们就能从她身上得知五年前的真相。”

　　凌渊若有所思，“对，五年前她或许没有疯，如果能够看到她五年前的记忆……”

　　“五年前的记忆，要怎么看？”

　　“灵魂共体。”凌渊猛然道，“可以用术法让一个人的魂魄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中，彼此共通记忆，最后只要将上身者的魂魄引出就好了。”

　　“好，你们施法，把我的魂魄引入她的体内。”洛长离迫不及待道。

　　“但是灵魂共体风险极大，若我们不能及时把你的魂魄引出，你的结局就会与她一样。”凌渊看了看疯女人，面露犹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知道当年真相，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洛长离大义凛然道，忽又一脸笑嘻嘻，“而且我对你们很有信心，你们是绝不会让我这个大仙师父变成疯子的。”

　　凌渊看了一眼慕辞，询求他的意见，见他点头同意，便开始在洛长离和疯女人旁边画阵法图。慕辞取出两道符篆分别贴在了洛长离和疯女人的头上，念动咒语，洛长离顿觉一阵眩晕，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地被人拉出。

　　飘飘悠悠地游荡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落地。

　　她睁开眼，觉得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这不就是他们刚才进的那间密室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的心突然抽痛起来，一阵绝望恐惧之感爬上心头占据了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应该是疯女人的心情，灵魂共体，她和疯女人女人的情绪也是相通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疯女人开始拼命地挣扎，手腕上的疼痛让洛长离眉头一皱，她这才发现疯女人是被铁链锁在木柱上的。

　　密室门打开的瞬间，洛长离能够感觉到疯女人的心停了一跳，惊恐地看着来人。

　　“阿羽，不认识我了吗？”贺新宇笑眯眯道，

　　“贺……贺公子，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疯女人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惊慌与害怕。

　　贺新宇放下手里的饭食，叹了口气，“阿羽呀阿羽，要怪就只能怪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不过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打算杀了你，毕竟我和烟波能够在一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就在这里好好待上几日，我会告诉烟波你回乡探亲了。”

　　原来疯女人的名字叫阿羽。她现在应该还没有疯癫，因为撞破了贺新宇的秘密被囚禁在这里，那她后来究竟是怎么疯的，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贺新宇对她做了什么？洛长离疑窦丛生。

　　“贺公子，贺公子，阿羽向你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包括小姐也不会说的，求你放了我吧！”

　　“可以，只要你把舌头和手留下。”贺新宇斜斜扫一眼阿羽。

　　阿羽的小脸一瞬间惨白，惊恐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和你说笑呢，我不会这样做。”贺新宇温和地笑了起来。

　　不会这样做才怪，洛长离翻了个白眼，以贺新宇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呢？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她不由为阿羽担心起来。

　　贺新宇解开了她手上的锁链道：“桌子上的饭食是给你的。”

　　阿羽咽了咽口水，大概是好几天了没吃东西，一看到食物她就立刻扑了过去，想也没想地吃了起来，直把洛长离急的连连哀叹，“别吃啊，至少先看看有没有毒。”

　　笑吟吟地看着阿羽吃完了所有的饭食，贺新宇拍了拍她的肩，“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手上还拿着筷子的阿羽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又被重新被绑在了柱子上。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洛长离叹口气，只能耐心地继续观察事态变化。

　　暗室的门再次打开，贺新宇的眸中掩饰不住的兴奋，“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有了它，我就可以和烟波永远在一起了！阿羽，你替我们高兴吗？”

　　阿羽哆嗦道，“我……我不明白。”

　　贺新宇诡异一笑，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只见里面蜷伏着一只类似飞蛾形状的虫子，一双偌大的翅膀发出渗人的绿色光芒。

　　阿羽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不是东西！”贺新宇勃然怒道，“它是鬼蛩蛊母，是用人血养成的一种蛊虫，是无价之宝。每年三月它就能够繁衍出数千后代，这些后代可以杀人于无形，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够寄生在死者体内，操控死者的肉身。”贺新宇温柔地抚摸着虫子，痴迷地像是抚着爱人的体肤般。

　　“这些小虫子可真厉害……”阿羽违心说着，心里却快要吐了，“有了这些小虫子，小姐就能和你在一起，阿羽真替你们很开心。”

　　这几句话听在贺新宇的耳里，无比的舒服受用，“是啊，马上就要到它的繁殖期了，我要用它杀光凤凰镇所有的人。”

　　阿羽登时脸色大变，“贺……贺公子，你要用它杀……杀凤凰镇的乡民，为……为什么？”

　　“杀人哪需要这么多理由，想杀便杀了。”贺新宇语气轻松，仿若杀人如同捏蚁。

　　“贺公子，阿羽求求你，你放过他们，放过小姐一家吧……”

　　“阿羽啊，你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还要为别人求情吗？”贺新宇眸光犀利。

　　“不，不是，阿羽只是希望你能放过小姐一家，小姐她很善良，老爷也是好人！”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地阿羽七荤八素，洛长离的脸也跟着火辣辣痛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打女人啊？

　　“许老爷，许大县官？他算什么好人！”贺新宇突然高声尖叫起来，“嫌贫爱富，拆散我和烟波，甚至当众羞辱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不，老爷……老爷不是这样的人……贺公子，你这样做，小姐她会伤心的。”

　　“烟波……”他的眸中闪过了一丝茫然神色，心莫名地烦躁了起来，“不，不能放过他，他是拆散我和烟波的罪魁祸首，必须得死！你们都一样，看不起我，笑话我，统统都该死！”他低低念叨着。

　　阿羽再也忍不住，泪水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上。

　　洛长离也震惊了，原来凤凰镇的乡民根本不是死在马贼手下，而是被贺新宇所杀，他还编造了一套谎言欺骗了烟波，欺骗了所有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密室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阿羽晕晕乎乎睁开眼就看见贺新宇抱着一个人进来，将她安置在石榻上后，又匆匆离开了。

　　石榻上躺着的人发丝凌乱，衣上血迹斑斑，阿羽这才看清是自家小姐，失声叫道，“小姐，小姐……”

　　洛长离陡然一惊，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贺新宇又回到了密室，他坐在石床边紧紧握着烟波的手，“烟波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你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贺公子，小姐她……她怎么了？”阿羽颤抖着问道，语音中抑制不住的恐惧。

　　“闭嘴！”贺新宇转过头来，双眼赤红，目光中透着残酷阴冷。

　　阿羽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声。

　　“烟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提前回来！”贺新宇突然一拳一拳砸在石床上，在石床上拍出了道道血印，但他像是没有疼痛感似的一直拍着。

　　许久后他才停下，举起那双鲜血淋漓的手，颤抖道，“我……我竟然在你面前亲手杀死了他，烟波，你……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他拆散了我们……”

　　阿羽听到他的话，霎时间有如一道闪电在头脑中劈过。难道他杀死了许大人，小姐看见了这一幕，那小姐……小姐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烟波，你忍耐一下，忘掉这一切忘掉这一切就好了。”贺新宇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药瓶。

　　他要做什么？不，不会的，他不会给小姐喂毒的。阿羽使劲儿摇头，她一定是看错了，贺新宇是爱小姐的，不会如此绝情的。“贺公子，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小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贺新宇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俯下了身子，把药丸放进了烟波嘴里。

　　阿羽的泪水又滴了下来……

　　“啊－－”

　　片刻后，密室中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烟波猛地坐起了身子，双手直直往自己的眼球伸去，贺新宇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扣住，任她的指甲在自己手上划出了数十道血痕。

　　“小姐……小姐……”阿羽颤抖着，不忍直视，如果自己可以替小姐去承受这样的痛苦多好。

　　惨叫声一波接着一波，很久后她才变得安静，挥舞的双手无力垂下，双眸也渐渐失去光彩。

　　“对不起，烟波，为了你我只能这么做。”贺新宇目光中流露出痛苦神色，嘴角却微微地狞起。

　　“小姐……”阿羽这时叫出的声音微弱至极，只是断断续续的喊着。她仰起了头，心中万念俱灰。
　　自己救不了小姐，也逃不出这个密室……

　　洛长离的心跟着一阵绞痛，原来梦境中自己掉下山崖所看到的景象都曾真实发生过，那些人都是被蛊虫杀死，而后来他拿刀砍的人，是烟波的父亲。

　　不仅如此，他为了能和烟波在一起，喂她吃下失去记忆的药，害她双目失明，后来甚至连死人都不放过，操控着他们的肉身来对付自己。这样的人，简直丧尽天良！

　　得赶紧回去，回去救烟波，回去杀了贺新宇！　就在这时，一道摇铃声响起，她的魂魄慢慢地被牵引而出。

　　“留你到现在，也该送你上路了。”她看见贺新宇露出森森笑意走向了阿羽。

　　阿羽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