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11、第十一章

　　是夜，洛长离回到房间支起了窗。窗外芭蕉叶溅着雨，她摩挲着臂上的咒印低头沉思着，片刻后就打起瞌睡，就在她即将入睡时，突然听到窗外一阵琴音传来，琴音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不断响起。

　　琴声越来越近，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想起身捕捉琴声来源，却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了，就好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牢牢把她压制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是咒术催动了！洛长离马上反应过来。

　　她想给自己两个巴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琴音如流水绵绵不绝，宫商角徵羽不断在她耳边爆炸，心也随着音符一鼓一鼓跳动起来。

　　“不能睡！”

　　她突然惊醒，发现四周景象已变，于是阖眼开始调息，同时封闭与外界相连的所有感官，以免陷入梦境中。

　　“长离大仙，该醒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睁开了眼，看见的是凌渊笑意盈盈的脸。

　　“我……走出梦境了？”她指了指自己道。

　　“当然了，有我帮忙什么事解决不了。”凌渊笑着答道，忽而凑近她，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怎么感谢我？”

　　他吐出的温热的气息挠动着洛长离的心儿，身体也变得酥酥麻麻，仿佛要融化一般。

　　“不如，我带你去雪月楼吧。”他笑得蛊惑人心。

　　“雪月楼？”洛长离还未反应过来，凌渊就牵过了她的手。

　　她盯着凌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感觉自己的所有力气像是被抽走，浑身轻飘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去了。

　　雪月楼，楼如其名，是风花雪月的场所。

　　此时，雪月楼内丝竹靡靡，流光溢彩。步入楼内，台上的美人轻歌曼舞着，台下香风阵阵，直教洛长离的心也飞了起来。

　　“不，这是梦境，洛长离，你清醒些！”她突然听到内心的声音对着自己说道。

　　“是梦境……”她喃喃道，想要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

　　刚抬起手，凌渊就制止了她，拉着她的手腕朝二楼雅厅走去。

　　一到雅厅立马就有各色莺莺燕燕围到两人身边。洛长离被美人们拉到了座位上，随后，山珍海味新鲜蔬果就摆了上来。

　　这时，一女子穿着红色舞裙，披着同样的红色舞巾进场。

　　旁边有琴音响起，乐器相合，女子翩然起舞。

　　凌渊坐在洛长离的对面，手中搂着一位绝色佳人，旁边三四位姝丽手执琉璃盏献着殷勤。也不知他与佳人调笑了什么，惹得怀中佳人娇笑连连，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

　　场上，琴音一转，舞女抛开了舞巾，身体不停地旋转着，裙裾在她脚下飞扬。

　　洛长离看得有些痴了，但心中一直有道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的，是梦境。她握拳的双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指甲深入皮肉的疼痛感让她有了一点清醒，耳边的丝竹之声也减弱了。

　　舞女对着她眉目流转，嘴角噙着一抹万种风情的笑意，翩跹而至她的面前。

　　她拿起酒壶，替洛长离斟酒。琥珀色的酒水从酒壶中倒出，芬芳四溢，洛长离只是嗅了几口就已经醉了。

　　凌渊也放下了手中的佳人，走到洛长离身旁，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吟吟笑道，“你还不满意么？”
　　他的眸光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能够将人的心魄摄入其中，洛长离痴痴地望着他，眸光渐渐迷离。

　　他长眉一舒，松开了手，取过美人手中的酒盏递给洛长离，“如此美酒与美人，怎可辜负？”

　　洛长离双手微颤着却始终没有接过酒盏，内心的声音不断阻止她，“不能喝，不能喝！”。

　　凌渊似叹非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曾经困在那漫长的黑暗里，周边是吹不散的黑雾，双眼如同被蒙上了一层揭不开的黑纱，想要逃离，但所到之处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孤独，绝望慢慢将你包围……”

　　“不……不，别说了……”洛长离摇着头。

　　她不要再回到黑暗中，不要再面对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因一个荒诞可笑的理由，就被囚禁了三百多年……”他的话似梦语般，钻入了她的耳朵。

　　“别说了！”洛长离眸里浮上一层痛苦之色，猛地推开他，自己踉跄着跌至墙角。

　　她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颤抖身子，将头埋在里面。

　　黑暗，孤寂，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不过你现在已经冲破了桎梏，你恢复了自由！从此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你！想做什么，就尽情地去做吧！”他的语气突烈。

　　洛长离抬起脸，呆呆地望着他，理智一点一点被吞噬。

　　“来吧……”他高举着酒杯朝她招呼。

　　魔鬼的声音瞬间破体而出，她夺过了凌渊手中酒盏，将心中的怒和恨，喜与悦和着酒仰首饮下。

　　“什么破棺材，锁了本大仙这么多年，现在本大仙终于自由了，自由了……”

　　“很好，做回你自己吧。”凌渊放心地笑了。

　　美人姝丽又重新围了过来，在洛长离的身边言笑承欢着。她举着杯高声吟唱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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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一个时辰了，凌渊和慕辞目睹了床上的洛长离从茫然到挣扎再到痛苦的万般神色。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听到了窗外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非常的诡异。察觉到不妙，两人来到洛长离房中，但还是晚乐一步。咒术已经发作，洛长离陷入了梦境。

　　“但愿她能靠自己的意志走出梦境。”慕辞道。

　　“就她，有意志力？”凌渊停下脚步，睨了眼床上的人道。

　　复而又继续踱步。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现出了第一道曙光。晨曦透过窗照进房间，洛长离脸上露出快乐满足的神色。

　　“看来她已经深陷梦境中。”慕辞轻叹了口气。

　　凌渊重重哼了声，“她死定了！”

　　虽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为她担忧至极，恨不得上前狠狠把她敲醒——让她如此狂妄自大，如今深陷梦境出不来了吧！

　　时间在更漏里一点一滴流逝，他坐在桌边沉思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突然，他站起身道：“慕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深陷入梦境不可自拔。”

　　慕辞长睫微动，底下的眸光意味不明，“你要如何？”

　　“入梦！”他斩钉截铁道。

　　入梦，也就是入梦者通过入定的方式强行进入中术者梦境，再凭借自身强大的修为和坚定的意志唤醒中术者，将其带出梦境。

　　“是种办法，但你可曾想过，万一失败，你也会陷入梦境中永世不得出。”慕辞冷静地陈述着其中利弊。

　　“是这样……”他悠悠地笑了笑，但是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活蹦乱跳嬉笑怒骂常把“大仙”二字挂嘴边的洛长离，便觉人生少了一份乐趣。

　　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还是想尽力一试。握了握双拳，凌渊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慕辞叹了口气，默然无语，室内又是一片沉寂。

　　许久后，他淡淡道：“你守在这里，我去吧。”

　　“慕辞你？”凌渊诧异地看着他。

　　“入梦，我比你更合适。”

　　他的清眸中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凌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的确，自己的修为境界不如慕辞高，由他去救洛长离，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可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却要让他去冒险……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慕辞已经做好了进入洛长离梦境的准备，他看着凌渊平静说道：“想要彻底摧毁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让他形神俱灭，我担心施术者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间极有可能会来毁掉洛长离的肉身。”

　　“放心吧，我会看好你们的肉身，不会让你们出来后成为孤魂野鬼的。”他抬头一笑道。

　　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