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10、第十章

　　两日安然无事，咒术没有发作，洛长离又开始闹腾起来。

　　凌渊慕辞二人却一直在房中，埋首寻找破解咒术的方法。

　　简直比那位中了咒术的还要上心。

　　洛长离见他们如此关心自己，感动得涕泪交垂，要是自己再不表现出点紧张担心的样子，实在是枉为大仙，于是只能来到他们房中一起查找资料。

　　进到房间，她四处看了看，这件客房与她住的那间构造差不多，就是大了些，有个隔间，方便两个人睡。

　　他们要查的资料都在方玉里。方玉是苍云的秘宝之一，里面记载着各种不为人知的奇闻秘术，只有修行到一定境界的弟子才有资格拥有方玉，慕辞就有一块。

　　这一日，三人就一直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找寻破解咒术的方法。

　　从辰时到子时，洛长离看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好几次差点啃桌子。

　　窗外，雷声乍起，雨水迫不及待从天际落下。

　　“我看这咒术一时半会也不会发作，还是明日在找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她打了个哈欠道。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竭尽了她毕生的功力。

　　回到房中，没有脱衣，她就瘫倒在床上，但睡得不是很安稳。自从她从黑棺出来以后，每个夜晚都是如此，频频做噩梦，睡不安稳。

　　直到丑时她才熟睡，却偏有人这时来敲她的房门。

　　敲门声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面走水了。

　　洛长离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闭眼摸索着去开门。

　　“查出来了，你中的是血莲咒。”凌渊走进房中，径直坐下，倒了水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几日他一直未曾休息，连水也没喝过几口，现在一块石头落了地，才忽觉口渴得紧。

　　洛长离心不在焉地“哦”了声。

　　她实在太困了，困得睁不开眼，也无心去去想咒术之事。

　　“我可真佩服你的睡功，站着竟也能睡觉。”

　　“嗯。”

　　“洛长离……”

　　话还未完，他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哇哇叫着。

　　“怎么还是这么吵？”洛长离皱起眉，手指一弹，直接点了他的睡穴，然后……

　　她就这样站着打盹，过了会儿终于有片刻的清醒，眼睛半睁开，从眼缝里看见有人正趴在桌上熟睡着，不由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难道是我走错房间了？”

　　于是，恍恍惚惚，飘飘悠悠，她走向了另一间客房。

　　可巧，那间客房并未上锁……

　　第二日清晨，她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比方说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好像换了模样。

　　还有，这房里多出一个人是什么情况？！！

　　“醒了。”慕辞坐在桌边，声音淡而清冷。

　　“我，昨夜睡在这里？”她战战兢兢问道。

　　“嗯。”

　　“天？！！”如遭晴天霹雳，洛长离怔立在原地，整个心儿都在颤抖。

　　自己不会真的破门而入，闯到他们房中睡觉了吧？！！

　　在他们房中睡觉事小，毁了自己大仙形象那才叫事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晚上没有说呓语吧？”

　　“不曾。”

　　“没有打呼噜吧？”

　　“没有。”

　　那就好……洛长离刚要松口气，慕辞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什么？洛长离的心瞬间被提起。

　　“你睡觉流口水。”

　　“啥！……”洛长离惊叫出声，随即羞愧地捂嘴道，“你看到的绝对是假的我。”

　　绝对是假的，自己完美的形象不可能就这样被毁了。

　　让我静静。

　　刚要灰溜溜地逃回房，好巧不巧地在门口碰到凌渊。

　　他满脸狐疑，“你怎么会从我房里出来？”

　　“……我也不知道呀。”她努力地装出一副傻傻的模样。

　　“该不会是你昨夜点了我的睡穴后，就跑到我房里睡了吧？”

　　“是吗……”

　　洛长离打着哈哈，瞅了瞅慕辞的神色，他怎么可以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真没想到你自诩为大仙，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凌渊愤慨道。

　　心中暗自得意——总算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再也不用担心日后斗不过她了。

　　这误会是有多深啊，洛长离心一横，干脆坐实，“没错，如你所想，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凌渊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知羞的女子！

　　“所以你们一定要慎重考虑要不要做本大仙弟子，不然我嘴快此事说了出去，不知天下捉妖门派会做如何感想，本大仙对于这些虚名倒是无所谓的，就怕你们苍云晚节不保啊。”

　　凌渊脸色一变，竟又被她反将一军。

　　这时，慕辞走了过来，轻轻地唤了一声，“长离……”

　　语气温柔至极，饱含深情……愣住的不只是凌渊还有洛长离。

　　就在洛长离愣住的时候，他俯下了身子，朝着她的脸慢慢靠近。

　　近在咫尺的距离，洛长离能够感觉到他鼻尖吐出的气息，心湖被风吹起了微澜，她的脸不由一红，赶紧侧身躲开了。

　　“看到了？”慕辞直起了身子，唇角轻弯。

　　凌渊及时反应过来，配合道：“我就说你们两个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的，洛长离你撒谎撒到慕辞头上简直就是自作孽。”

　　“我……头晕，先回房了。”洛长离装模作样做头疼样，心中咬牙切齿。

　　这一招，狠！

　　话说回来，洛长离啊洛长离，你躲什么，你是大仙，牺牲点色相怎么了，再说人家长得也不赖，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吃亏……好后悔啊！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收入囊中啊？

　　回房不到一刻，他们又来了。

　　洛长离心中长叹，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这两人结了仇。

　　“看到我们，你好像很不悦啊。”经历方才一事的凌渊心情甚好。

　　高兴才怪，已经后悔死了！洛长离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我只是……头痛。”

　　“该不会是血莲咒发作了吧？”凌渊雪上加霜。

　　“血莲咒？”

　　“嗯，我们查到了，血莲咒是一种会让人陷入梦境的咒术。血莲咒生成的印记就是七瓣莲，每日印记会在身体的不同部位游走，让人不易察觉，而且每过一日，血莲就会减少一瓣，等到七片花瓣消失之日，就是……”

　　“我的死亡之期。”

　　难怪掌心的七瓣莲没有了，她还以为是咒术失效了，原来是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她开始在身上找起印记，最后在手臂上看见了，只剩下四片花瓣了。

　　她却信心十足，“还有四天的时间，我就不信解不开这血莲咒，想当年本大仙被封印，三百年过去了不是照样被我逃出黑棺。”

　　“这不是一般的咒术。”慕辞叹息般地看着洛长离，“这种咒术失传已久，典籍上对它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语，只言下咒者若是催动咒术，中术者必将陷于梦境中，哪怕是侥幸逃出，也难以融入真实世界，最后不是疯癫便是自裁了结一生。”

　　“哦。”洛长离听着这长篇大论差点又要睡过去。

　　“所以到目前为止，它怎么发作，何时发作，如何破解，这些我们一概不知。”

　　“嗯。”洛长离托着腮漫不经心回答。

　　见她毫不在意，凌渊“啪”地一声拍桌而起，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被人下了咒术，你能不能对此事上点心！”

　　洛长离被震醒了，拼命地点头，“上心上心。”

　　片刻后，她的双肩抖动了起来，最后笑出了声，“你们都还没正式拜师，就有了做弟子的本分，为师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说风凉话！”凌渊飞过去一记眼刀。

　　“唉，既来之则安之嘛，等为师破了这咒术，带你们一起流芳千古……”

　　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凌渊整个脸颊都在抽搐，他和慕辞究竟是什么时候答应做她的弟子了？

　　“来来来，喝杯茶，降降火，火气太大容易长皱纹。”洛长离嘿笑了几声，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

　　“先不说血莲咒了，我们把这几日各自查到的信息汇总一下吧，我先来说。”洛长离在脑中飞快组织着语言，“我从贺府夫人烟波那里得知了凤凰镇五年前发生过惨剧，马贼屠杀了大部分村民，后来是他的相公贺新宇带人剿灭了这帮马贼。还有之前和你们说起的贺府丧尸，他们像是被人操控着。”

　　“不只是贺府，凤凰镇上大部分人都是一样。”慕辞沉沉的目光看向了洛长离，“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处在幻术中，这一点，相信长离姑娘已经知道了。”

　　洛长离干笑了几声，“这个嘛……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原来镇外的结界就是幻术的入口，不过，起初我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幻术，不然也不会把你们带到里面了。”

　　“是吗……”凌渊掂量着她这话有几分的可信度。

　　“我对天发誓！不，本大仙以身家性命起誓，若撒谎，就全家死绝，这回你们总信了吧？”

　　她说得无比真诚，但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家人呐，哈哈哈……

　　凌渊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我们中了什么幻术？”

　　洛长离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长离姑娘。”慕辞突然道。

　　“啊呀，问就问，不要叫我长离姑娘，叫我长离就好了，或者大仙，师父也可以。”

　　慕辞对她的言行早已习惯，不为所动，“你为何如此关心镇上之事？”

　　“因为我好奇心强，遇到怪事就激动呗。”

　　“只是因为好奇心？”他的目光灼灼。

　　洛长离眉毛都快垮到了嘴角了，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那两道逼问的目光一直对着自己穷追猛打，只能说出实话，“好啦，好啦，我就是到镇上来找一位故友的转世，这是我们很早就约定好的。”

　　“可有找到？”

　　“当然！我是谁，堂堂大仙，找个人还不容易！她就是烟波。”

　　“难怪你三天两头往贺府跑得这么殷勤。”凌渊道。

　　“我去贺府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去见她，但也不全是，直觉告诉我凤凰镇上的怪事与贺府脱不了关系，我到那里也是想找一些线索，没想到啊，还是被下咒了。”

　　“这么说来，对你下咒的极有可能是贺府的人。”

　　洛长离点了点头，“他既然对我下了咒，必定会催动咒术，到时顺藤摸瓜，不信纠不出这幕后黑手。”

　　“没想到你竟如此……”

　　“如此的机智过人冰雪聪明足智多谋，对吧，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凌渊话还没说完，洛长离就接道，“那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本大仙弟子呢，本大仙可以……”

　　“既然已经查到一些线索，先研究一下如何破除眼前的幻术才是上上之策吧。”见她越说越荒唐，凌渊扯回了正题。

　　“拜托，我们连这是什么幻术都不知道，怎么破解？”

　　“此幻术名为彼方之梦。”

　　慕辞一说，凌渊洛长离齐齐看向了他，皆是一脸“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的神情。

　　慕辞只作没看见，唤出方玉，找到了记载彼方之梦的经卷，对他们道：“彼方之梦是施幻者采集了逝者的怨念，再以某种禁术创造出的幻境。逝者生前怨念越深，死后寄存的希望也会越大，幻境就会愈发美好。”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现在才能看到一个安乐祥和，喜事连连的凤凰镇。”凌渊恍然大悟。

　　洛长离若有所思，她也只知自己处在幻境中，却不知这幻境还有这么一层典故。

　　“要怎样破解彼方之梦？”她问道。

　　“找到施幻者，迫其解除禁术，并且度化怨灵，幻术才能消失。”慕辞道。

　　“……”好像很复杂，还是先解开自己中的血莲咒吧。

　　室内一阵沉默，惟窗外雨声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