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乌闲

15、第十五回 春夜

　　秋凤越不满：我怎么就伤透了九鸢的心？
　　傍晚，夜风微凉，秋凤越只披了件浅色衣衫，随性扎起的长发垂在肩侧，施施然地靠在梨花木架上喂锦鱼。他颇觉无聊，找来许多男欢女爱的画本，小世子好奇地想看，被南星呵斥着抱远了。
　　夏景鸢回来时，便看到池塘边窝着一人，身旁散落着春宫画本，随手翻开一页，登时瞧见洪水猛兽般丢了出去，脸颊不知不觉间泛出了胭脂般的红潮。
　　秋凤越回头，笑嘻嘻地道：“你可回来了。我饿极了，你有没有带吃的？”
　　夏景鸢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会在此？”
　　“笑雪居的桃花开了，想邀你赏花。”

　　“男孩子嘛，就该爬树掏鸟蛋、草地里捉蛐蛐儿、下河摸鱼，淘气捣蛋点儿才对。呐，你看你娇里娇气的，小靴子脏了哭，夹到手指头哭，磕着碰着也哭，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怎么行？！”
　　骄阳似火，秋凤越一头扎进池塘里，露出脑袋，招手说：
　　“快跳啊！我接着你！”
　　岸上的小世子光溜溜地站着，路过的侍女们皆掩唇偷笑，不停地张望过来。南星懒得再管，逍遥快活去了，他更无法无天，整日里带着小世子这样玩耍。
　　小世子苦不堪言，半夜抱着小枕头敲夏景鸢的房门，一口哭腔听着可怜：
　　“父王，我跟你睡，不跟他一起。”
　　夏景鸢的房间很清冷，一张床、一副书柜、两把椅子，茶几上始终不曾动过的棋盘。
　　小世子总是不喜欢这个屋子，吵着闹着要换新房，可最终小世子搬走了，夏景鸢依然住在这间清冷的房子里。
　　秋凤越推开窗户，艳阳挡在窗前的树枝间，一股子阴潮的气息窜进来，仰头见一弯半掩的明月，问：
　　“这么多年，你都住在这种地方？”
　　小世子还在屋外哇哇啼哭，吵得他不胜其烦。没过一会儿，女子娇媚温柔的声音响起，哄着逗着，将小世子带走了。
　　夏景鸢掀开被子，平躺进去，闭上了清透琉璃似的双目，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秋凤越走过来，笑嘻嘻地说：
　　“真乖，衣裳脱了、床暖好了，接下来你想怎么伺候我？……还是说，我伺候你？”
　　他猴急地搓了搓手，扑到被子上摇晃。
　　“嗳九鸢，南星说你不曾对别家的孩子这么好多，只单单对我的孩子好，为什么？你说呀，不要装睡，是不是爱屋及乌，喜欢我才喜欢我的孩子？”
　　夏景鸢撩起眼皮，眸中一片氤氲的光，道：“你想怎样？”
　　看上去好像无奈极了
　　秋凤越捏住被角，色咪咪一笑：“你说呢？”
　　“夜已深了”
　　“——岂不正好？”
　　紧接着，夏景鸢撑着手臂坐起，轻薄的白衣依稀可见苍白青透的肌肤。他面无表情地道：
　　“惹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话儿冤枉，我怎么惹怒你啦？”
　　秋凤越凑得更近，突然邪气一笑，趁其不备对着夏景鸢的脸亲了一下。
　　夏景鸢拿手背擦了擦，问：“你知廉耻吗？”
　　“廉耻是个什么东西，能把你送进我的怀里吗？”
　　“秋凤越——”
　　“——你该亲近点儿，叫‘秋大哥’。”
　　夏景鸢沉吟着说：“……你的脸皮是有多厚？”
　　“很薄的，来！你捏捏！”
　　他将自己的脸凑上去，果不其然，惊得夏景鸢连连躲开。
　　“你不捏么？”
　　“走开！”
　　“嗳你躲什么？～”
　　秋凤越狼扑过去，手脚并用将夏景鸢禁锢在身下，眸中一抹欣喜的光，说：
　　“沧浪崖的桃花开了”
　　夏景鸢淡淡回视着
　　“笑雪居修缮好了，你住进去，我也住进去，就你我两个，白天赏花晚上淫乐，好不好？”

　　这日，夏景鸢找到老管家，嘱咐了许多事，回到房中迟迟等不到秋凤越。
　　南星拿着一串烤鱼走来，问：“主子等谁？”
　　夏景鸢还未张嘴，她又打断说：“定是那个海盗头子！别等了。”
　　“怎么说？”
　　南星啃了口烤鱼，口齿不清地答道：“湖边呢！小世子玩儿野了，不肯读书，去湖里摸鱼了。”
　　夏景鸢赶到湖边，远远看见他们架着几串烤鱼，小世子正拿着一小串小心翼翼地啃，见他过来，忙从衣裳的兜兜里摸出两个黑乎乎的“石头”，颠颠地叫唤：“父王！烤鸟蛋，你吃！”
　　夏景鸢收下烤鸟蛋，爱怜地摸摸他灰扑扑的小脸儿，问：“今天玩儿了什么？”
　　小世子皱着稀疏的小眉毛想了想，扳着手指头数：“玩儿好多，一大早去了林子里掏鸟蛋，摸鱼，他还支了个草簸子让我趴在地上捉麻雀，叮了好多包，难受。”
　　他忍不住弯了下唇角，道：“乖！去别处玩儿，父王有事找秋……秋凤越。”
　　秋凤越嘴里叼了根草，懒洋洋地靠在树下，两眼弯弯，笑道：
　　“九王爷找我什么事儿啊？”
　　夏景鸢一本正经问：“何时启程？”
　　他装傻：“启程去哪儿？”
　　夏景鸢却转身，一副决绝离去的模样，吓得秋凤越手忙脚乱地追上去，暗道：真经不起玩笑话。
　　眉梢、眼角却尽是小人得逞的喜色
　　“嘻嘻九鸢，你心中有我的对不对？”
　　……
　　都道：江南好，烟雨楼台、美人如画，小桥流水有人家。
　　烟雨中歌舞楼台，秋凤越懒散地躺在亭子里睡意惺忪，突然他撩起眼帘，一股子清风细泉般的愉悦渗透进了骨子里，一颦一笑仿佛都透露着惬意，恍惚他迷离、倦怠许久，此刻终于清醒了一般。然而他仍是懒洋洋的，懒洋洋的口吻里还带着几丝取笑：
　　“这么久，去哪里了？”
　　那一袭浅青衣衫犹如化不开的烟雨，犹带着雾气走来。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推到秋凤越的面前，道：
　　“送你”
　　折扇徐徐展开，水墨中依稀可见烟雨楼台，仔细端详，楼台中懒懒躺着一人。
　　秋凤越笑得狭长的眸子愉悦地眯起来，一连称赞：“不错，这扇子当真不错。”
　　突然甩开折扇，掩住了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日月星辰般的璀璨眸子，再收了折扇，还是那张张扬而魅惑的面容，却又与平时有些不同，勾唇的模样，是他又不是他，还是江南的亭子，那身影施施然走向莺歌燕舞的花丛，却到处拈花惹草。
　　夏景鸢不觉怔住
　　此时，夏景鸢的脖子上一道浅淡的伤痕，那是逆鳞的位置，如今，它在那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