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乌闲

13、第十三回 囚龙

　　紧随而至的夏景鸢、柴龙锦等人只见秋凤越走入宫殿，尚不及阻止，殿门已紧紧闭合。
　　“——让开！”
　　夏景鸢忽地举起手掌，掌中凝结出涌动的水流，然后化为冰剑朝殿门挥上。
　　冰剑尽碎，殿门丝毫未损。
　　苏隐沉着脸，说：“这是玄铁门，除非有钥匙……”
　　夏景鸢仍催动海水，不停地撞上玄铁门。他的脸颊更白，嘴唇溢出鲜血，南星扑上去抱住夏景鸢的腰，大叫：“主子，那海盗头子死就死了，您再这样作贱自个儿，出事了可怎么办？！”
　　夏景鸢斜睨向南星，眸中苍蓝的雪浪翻天，睥睨之姿犹如俯视着一堆死物。
　　南星吓得一动不动，慢慢松开了手。
　　苏隐、柴龙锦注意到雪花中的男子，四目相对，又惊又疑。
　　那人裹着雪白的披风，脸庞隐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看他袖中血肉模糊的手指，苏隐若有所思，道：
　　“像是刚死了的，血还没有干。他也是来找宝藏的？”
　　柴龙锦一言不发地挑开兜帽
　　苏隐立即惊叹：“世间竟有这等容貌！一笑倾城，尽得风流。只是有些眼熟，这张脸，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的？”
　　他不确定地问柴龙锦
　　柴龙锦的眸子闪了下，随即一脸正色，说：“苏大哥怕是看错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打开玄铁门，救出秋大哥。”
　　“你说的对！”
　　苏隐正要盖上兜帽，哪料碰上尸体的脸，就见颓青的面庞迅速腐烂。他只觉得一股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下意识掩住口鼻，身体突然发软像被抽空了力气，刚要大呼“救命！”，就被一股力量拉扯出很远。
　　“咳咳咳，多谢无忧出手相救！咳咳……”
　　苏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正对上柴龙锦若有所思的面容，回头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只见一瞬间化为白骨的骨架竟呈现出诡异的玄黑色，隐约泛有幽光。
　　突然间，海水翻涌，天摇地动。
　　他二人惊愕地回头，只见澎湃的水柱砸向玄铁门，又一道水龙凌空翻滚，硕大无比的身躯滚滚撞上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苏隐被震地头脑发昏赶忙捂住耳朵，可宫门纹丝未动。
　　翻滚的水龙盘旋身躯，却无法撼动宫门丝毫，巨大的力量绞动水晶湾，风刃水刀流窜，仿佛被凌迟的错觉让苏隐的脸色很不好。
　　“这样下去，门没撞开，水晶湾先塌了！”
　　柴龙锦的脸色更是阴云密布，脚下的地面都要摇摇欲坠了，宫殿仍是完好无损，难不成整个宫殿都是玄铁所铸吗？
　　“这真糟糕。”
　　夏景鸢周身被飞舞的利刃划开了十多道口子，血很快渗透衣衫，远远看去触目惊心。即便如此，内力催动的水柱仍不停歇地撞上去，不多时，夏景鸢捂住嘴唇，指间淌出鲜血……
　　柴龙锦眉宇凝结，根根泛白的手骨蜷成拳，沉郁的眼神凝望着夏景鸢摇摇欲坠的身影。苏隐说得没错，那张脸确是见过的，近在眼前。

　　水晶宫山海动荡，就如惊怒了海神引得倒海翻江，苏隐抓了南星慌不择路竟退离水晶宫几十丈，待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头顶的海水简直像是溅入沸水的油锅一般，轰然炸开了，一道道青紫变幻的锋芒交相呼应，海水倾斜而下，就要冲破屏障排山倒海之势碾压下来。无数滚落的碎石如大雨滂沱，将南星与夏景鸢隔离为两个生与死的世界。
　　南星不管不顾一头扎进碎石里，却猛地被拉扯住，收力不及当即摔在地上，然后被束缚进一个冰冷的胸膛里，回头低吼：
　　“你在做什么？――你放开我！我要救主子！！你放开——”
　　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力气却大得惊人，南星只觉得泰山压顶竟毫无还手之力，更加怒不可遏，急红了眼嗓子尖叫。
　　苏隐望着宫殿门前一动不动的柴龙锦，轻而易举地将南星禁锢在怀里，无奈地道：“你不能过去，你会死的”。
　　“那是我的主子――”
　　“我知道，无忧也在呢，可……你我血肉之躯，能有什么法子呢。”
　　“――滚开！不要妨碍我！”
　　随手打出一掌，掌风顿时掀起苏隐单薄的身子重重摔回地上，南星头也不回就要冲进乱石救夏景鸢，却看到了心魂碎裂的一幕。
　　只见玄黑的骨架竟如同活人一般站了起来，拖动雪白的披风，颤巍巍地靠近跪在地上咳血的夏景鸢。
　　“开什么玩笑！――你要对主子做什么――”
　　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拦在南星面前，南星堪堪躲过，紧接着汹涌澎湃的疼痛突然袭上来，侵噬着意识，钻心噬骨的痛苦让她在地上蜷缩、翻滚。同时，苏隐痛苦不堪地捂住脖子，七窍逐渐流出血。

　　活物般的骨架接近了夏景鸢，夏景鸢似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突然痛苦不堪的伏在地上。就在此刻，骨架突然倒下来，压在夏景鸢的身上，头颅使劲磨蹭他的颈项，像是在寻找入口，可以钻进去，占据、吞没，取而代之。
　　南星瞠目欲裂，刚一动弹，就被苏隐按下。
　　无数碎石接连落下，一瞬间淹没了夏景鸢，自此天地寂静，万物无声。
　　“怎么……会……”
　　南星徒然伸手，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可是面前空空如也。
　　海底的骚动停住，仿佛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荒诞无稽的噩梦，除却面前突然出现的废墟，然而下一刻，“吧嗒”一声轻微的响动，南星赶忙爬起来，寻声找去，只见烟尘四起的废墟之上又一声无限放大的响动。
　　紧接着，碎石中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臂，就在一瞬间苏隐恍惚看到手臂上覆着一层细密的鳞片，以为是错觉，再看过去时，那截手臂光洁如玉晶莹剔透，哪有什么鳞片。
　　南星以为是夏景鸢，腿脚刚迈出一步，听见后面苏隐叫她，才生生压制住上前的冲动，再看向那截手臂时，眼神已全然不同。然后废墟里传出一声野兽一般痛苦而幽长的□□，听在耳里，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颤动、绞杀在一起，血气逆行，血脉发出不堪承受的破裂声，血气翻涌，就要破体而出。
　　紧接着，废墟里发出一声长啸，冲破海底，响彻云霄，一道人影随之破石而出，屹立于废墟之上，清浅衣衫烟雨蒙蒙，眉眼如画，一双凌厉的幽蓝色瞳孔中流泻着狂涓睥睨之姿，看上去奇异古怪又凛然尊崇。
　　这双眼睛此时正痛苦不堪地半眯着，一只乌黑的骷髅头正紧紧依附在他的后颈处，发出骨骼挤压破碎的崩坏声。
　　骷髅头不停磨蹭夏景鸢的后颈，继续侵犯、占据，挤进了他的头颅，两者终是完全融合。不断张合的嘴巴不再颤抖，冷汗津津的面容竟是愉悦无比，喉咙里哝咕着发出一声类似于畅快的低吟，历经百年岁月，日积月累的怨气足以令天地色变，然后发出一字：
　　“雪！”
　　他缓缓踏过废墟，走近宫殿，如美玉般精致剔透的手指朝宫门似是随手一挥，玄铁宫门上顿时多出几道深刻的抓痕，与之前的划痕凌乱交错。
　　下一刻，他再次出手，苏隐恍惚看见一只庞大龙爪的虚影撞上宫门，宫门顿时发出嗡嗡巨响，铮铮哀鸣中扭曲、变形，然后不堪重负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