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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点翠看着烛火下凝神浏览信函愁眉不展的舒渝,垂手替她抚一曲琵琶曲,屋中静谧,只有流水般缓缓奏响的乐曲声,舒渝揉了揉酸胀的眼,抬眼一看,窗外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她看向点翠,抱歉地笑了笑:“耽搁你这么久,出去听笛该怨我了。”

      点翠收起琵琶,望了眼舒渝手边凌乱的信函和画轴,问道:“如今已经知道那人下落,大人准备怎么做?”

      舒渝小心翼翼把信塞回木盒,有些苦恼地撇撇嘴:“我也不知道,上回在清明观挂牌,他追问我平安的事,态度有些凶,我就纳闷这人是不是暗地里查了我什么。”

      “现在想想,平安那事不就是小时候我跟由谨提过吗,他要是由谨,当然知道我那些事的。何况那位子原来就是由谨的,要不是出了刘嫔那事,他早就是顺理成章登基了。当年夏将军和我父一个站三皇,一个站承王,难怪他要我替他给夏爷爷送礼。只是点翠,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点翠斟了杯热茶递来,舒渝接过,吹开茶沫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润湿喉咙,她的心情也纾解不少。

      点翠拉开圈椅,在舒渝对面缓缓落座:“那年您将点翠从牙婆手里救下时,点翠曾求您一并救下那被送往扬州富人家做妾的女子一事,大人可还有印象?”

      舒渝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盒,明贤太后的话在她耳边忽隐忽现,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本官自然记得。”

      “那女子名唤芽儿,草芽的芽,姓曾,是点翠的未婚娘子。”点翠微微笑道,“点翠虽是乐伶,但父亲却是在村中德高望重的秀才,村中许多孩子的名字都是我父起的,芽儿也不例外,我长到十五岁时,我父便请了媒人去曾家提亲,曾家也接受了聘礼,两家商定将今年收成的稻子玉米买个好价钱,。明年开春便为点翠和芽儿办婚事。”

      点翠顿了顿,舒渝认真听着。

      “后来的事,大人也知道了,秋天发生了百年难遇的蝗灾,第十五日您跟着钦差来镇上赈灾时,已到了人相食,父易子的地步,买卖儿女也是司空见惯之事。父将我买给牙婆卖了半袋白米,听人说芽儿卖了一整袋,有个扬州的富户要娶个妾室,芽儿正中了那富人青眼。”

      舒渝转了转茶盖,端起杯子喝了口凉掉的热茶。

      “点翠,曾芽那事我帮你打听过,不是我们没把她带回来,而是......”舒渝捏着杯盖,不知如何开口。

      点翠面色如常:“大人不必为难,点翠知道,那时乡中处处是冻死骨,芽儿的爹娘体弱,夜里给邻人捉去分食了。她不愿回去那个人间地狱很正常。”

      舒渝面色喟然:“要是那时我早点来就好了。”早一步说不定就能带曾芽回来和点翠团圆。

      点翠笑了笑:“大人说笑,您那会儿不过是钦差底下区区一小臣,光救下咱们那车人就花光了所有盘缠,哪还有钱救芽儿,何况后来点翠也曾去扬州寻过她。”

      舒渝忙问道:“她跟你回来了吗?”

      “岁月教会点翠学会妥协,芽儿也是,比起点翠,芽儿更想要富足安稳,这并没有什么错。”

      点翠淡淡地笑着,无论在舒渝还是在外人面前,点翠始终是带着笑意,舒渝几乎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就是刚进宛乐坊身价水涨船高遭同行排挤时也能淡然处之,却并没有因此失了风度,不得不算是个很能忍的人。

      “点翠不知大人要找的那人昔日是何模样,只是看大人苦恼不堪的模样,想必如今的江公子和昨日那人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愿大人能从点翠这点不值一提的往事中得到些教训,方能看清眼前事。”

      舒渝盖上木盒,摇头晃脑地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本官这辈子,是学不会点翠的淡然处事了,我舒渝想要的东西,管他是蒙着红帕子的绿翡翠,还是抹了金箔的铜铁块,我都要。”

      点翠尽管早就知道舒渝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倔牛脾气,仍然有些诧异,又有些感慨,为人不可为之事需要勇气,他轻轻抚了抚琵琶:“那点翠就弹一曲《踏莎行》,祝大人马到成功。”

      舒渝抱着木盒走到门口驻足,站定回头一笑,“借你吉言。”

      回到宅中,黄管家上前接过舒渝的木盒和油纸伞,舒渝指了指伞:“百珍楼拿的,回头给掌柜送去。”

      黄管家有些不以为然:“一把伞算什么,少东家拿自己的东西能叫拿”

      舒渝笑笑,拍拍黄管家的肩:“你家大人不能给人捉住把柄,要是让同僚知道我在煜京城赚了这么多钱,那点俸禄还要不要了。”

      黄管家闻言方才面色一肃,郑重道:“大人放心。”

      舒渝甩了甩袖子上的水,走进前厅,把木盒往桌上一放,回头问道:“对了,老黄,二哥在屋中吗?”

      黄管家一拍脑袋:“二爷还在等您了,薛小姐也在。”

      舒渝拿热茶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道:“荟云?她来做什么?二哥不认识她吧。”

      黄管家也不知,只称:“薛小姐说是大人叫她来的。二爷问了她出声姓名,薛小姐如实交代了。”

      舒渝馒头雾水回了院中,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远远传来,当中夹杂着她二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着似乎心情不错。

      她走进才看见,荟云依偎在舒筠的边上,低头似乎在说什么,和白日与自己对峙不同,舒筠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着就是个寻常的浊世佳公子。

      听到舒渝的脚步声,薛荟云慌忙从舒筠边上走到桌边,假装倒茶的样子,舒渝有些纠结地看一眼二哥,又看一眼荟云,后者正给她沏茶,舒渝轻咳一声:“我今天喝了足足三壶茶了,喝不下了。”

      薛荟云有些脸红地收回手,一旁的舒筠居然出声道:“阿渝,荟云也是好心,外头下着雨,你一路淋雨回来喝点热茶正好驱寒。”

      舒渝白他一眼,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指着夜幕中满载雨水的芭蕉叶道:“外头哪里有雨?”

      舒筠卷手咳了咳。

      荟云见两人起争执,上前解围道:“阿姐 ,是我做得不对,您别跟二爷计较。”

      舒渝看着昏暗烛光下,薛荟云楚楚动人的姿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无语,怎么弄得好像她是个拈酸吃醋的大房,栉风沐雨前来捉女干似的,什么跟什么。

      舒渝连忙甩掉脑中离奇的想法,定了定神:“荟云,你到书房来我有事与你说。”说罢也不管她二哥跟薛荟云,掉头就走。

      薛荟云忐忑不安跟进来,原以为舒渝要追问她跟舒筠的事,不料舒渝一开口却是:“我让陈叟来接应你,你见着他没?”

      薛荟云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下一松:“没,我只身去到牢中,被换岗的守卫发现了。林同知以为我是劫狱的,原是要杀我,直到我给了阿姐的手书才得以逃脱,荟云学艺不精,请阿姐责罚。”

      舒渝点点黄花梨木桌:“那你出来时可有见着前来挑衅东厂的锦衣卫?”

      薛荟云依旧摇头:“没,那地方除了门口两个守卫,过道极狭,不见一个人影,怎么了?”

      舒渝没吭气,抬笔在纸上写下陈叟的名字,薛荟云上前,看舒渝黛眉不展,思及舒渝追问自己陈叟那事,有心试探道:“阿姐,是怀疑我们的人里出了细作?”

      舒渝搁下笔:“明日你去牙婆那找一个与我身高模样差不多的女人,午后去寻曹老大坐船。”她看向薛荟云,笑了笑,“别担心,那船不会真开走,林同知会埋伏在暗处接应你们。”

      薛荟云有些不放心地问:“阿姐和东厂没有交情,林同知真的肯来吗?”

      舒渝推开纸笔起身,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傻姑娘,宋端无故死在外头,林川又莫名其妙坐上了总指挥使的位置,多少人明的暗的防着他,想拉他下马。”

      “宋端身后有宋家,林川背后只有江崖柏一人,站在高处左边是西厂,右边是以清要官为首的门阀世家,自然危若累卵,急着要个大功的机会。锦衣卫效命帝王家,历朝历代,不得私出京城,漕帮势大,人马精良,大理寺全部人力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倘或妄动官兵又会引起恐慌。故而这起私盐案子落到他手上,定然是最妥当不过。”

      薛荟云方才定下心来,点点头:“荟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陆大人那里,大人要怎么应付?”

      舒渝道:“陆正流算盘多着呢,到时候真要论功行赏还能少得了他陆家,咱们不必担心这个,你先回去吧。”

      薛荟云闻言点点头,转身推开门,走出几步,舒渝又叫住她,薛荟云道:“阿姐还有吩咐?”

      舒渝望着薛荟云出落得越发出众的姿容,一想到她跟自己二哥牵扯不清,面色就有些古怪,薛荟云是她认的义妹,要是舒筠真娶过门做娘子,她还得喊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嫂子不成?话说回来,这两人要真是两厢情愿,舒渝估摸自己也做不出拆人姻缘的事来,越想越纠结。

      “荟云,”舒渝自斟自酌道,“你跟我哥,你们你们要真能有缘分,我是绝对.......”

      话音未落,薛荟云便连连摆手,两颊绯红如晚霞一般:“阿姐说笑了,阿姐的哥哥就是荟云的哥哥,荟云的命是阿姐给的,荟云不敢有非分之想。”说罢不等舒渝回话,掉头便跑,她那身轻功倒是学得不错,几下功夫人影都不见了。

      舒渝的话卡在喉咙里:“.......你们要真能有缘分,我是绝对乐见其成的....”那丫头已经跑远了。

      荟云也太害羞了。

      舒渝有些无奈地转身,不小心撞到桌边的木盒,长长的画轴从桌上铺展到地上,舒渝蹲下连忙拾起,动作放得小心细致,手下一顿,摸了摸腰间,竟然空无一物,舒渝有些焦躁地蹭地站起身。

      玉佩呢,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把屋里屋外翻了个遍,又叫来洒扫老仆和黄管家挨个询问过去,几人都摇头称没见着。

      舒筠听到那头动静,摇着轮椅过来,舒渝忙着找玉佩,叫人把她二哥推回去,舒筠一眼就注意到地上的画轴,不由拾起来一看,赞叹道:“这是谁画的,画得和小时候的你简直一模一样。黄伯伯你看是不是?”

      舒家下人和主人间没那么多讲究,黄管家听二爷唤自己,也放下手中活计,接过画轴看了看,啧啧称奇:“像,像极了,跟咱们三小姐,哦不,跟大人小时候像得很。”

      舒渝蹲下身,卷起画轴,对她哥说:“不用看,这就是我小时候。”

      舒筠望着收拾东西的舒渝,抬头道:“阿渝,你把府中下人都聚集到这儿,是要找什么?”

      舒渝看一眼舒筠,找什么,找玉佩啊,她正要说出口,忽然想起手中那幅画,等等,人都找到了,还要靠玉佩怀念做什么?但一想到那玉佩陪了自己这么多年,有朝一日忽然不见了,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舒渝握紧画卷,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扑哧一声飞了出去,她对舒筠道:“二哥说得对,我不找了。”她看一眼画卷,眼中有些暖意,不找了,她已经找到活生生的玉佩了。

      舒筠见她神色放松,虽不知这一趟回来舒渝知道了什么事,却隐隐感到舒渝此刻心情不错,这可能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他对黄管家笑着招了招手:“黄伯伯,把东西重归原位吧,那么晚了,明日还要起早,大伙儿都早点歇息。”

      黄管家停下动作,满脸莫名地看一眼舒渝,又看向二爷,大半夜不睡觉叫人家找东西,又一言不发就不找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主家吩咐不要做了,那就不做吧,黄管家点点头应道:“好勒。”

      有什么办法呢,两个主子都是小孩子,三天两头落东西,真叫人不省心呐,老人家惆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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