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49、第四十八章

　　她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张灵止身形一顿，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忽热闪过一片金光，一股暖流似是冲破枷锁，自灵台奔涌而出，在他的四肢百骸畅意流转，最后凝聚丹田。

　　他稍一动念，便觉元神朗朗、道心悠远，灵台一片清明。

　　他睁开眼，看了她许久，嘴角浮出温润浅笑：“你终于肯告诉我了。”

　　楚兮兮在那缱绻笑意中愣神了一瞬，终是耷拉下唇角，冷笑道：“是啊，终于……现在你满意了？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你就可以回三十三天，守着与涂潆的回忆过一辈子了！”

　　她越说越气，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声色俱厉：“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啊！”

　　“为了你。”张灵止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为了你，兮兮。谢谢你肯告诉我，如此我便能救你了。”

　　“救我？”楚兮兮狐疑地蹙起眉：“什么意思？”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张灵止轻轻一推，瞬间倒退了数米。

　　只见他垂臂翻掌，一柄长剑现于掌中，剑身通体莹透，隐隐可见金银两条蛟龙交错游弋，正是太上亲赐的三五斩邪雌雄剑。

　　楚兮兮愣在那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要干嘛？”

　　她愤然上前，刚踏出一步，忽然像是撞到了什么，被弹了回来。

　　她不甘心，又试了一次，还是被弹了回去，如此绕了一圈，试了不下数十次。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张灵止在自己周身布下了一个三米见圆的透明屏障，生生将她隔开了去，无法靠近。

　　楚兮兮的心里猛地慌乱起来，她贴在屏障上，不停地拍着那透明无形的屏壁，朝着里面的张灵止，喊得声嘶力竭。

　　“张灵止，你让我过去！你把话说清楚？你手里的剑是怎么回事？你拿着剑要干什么？”

　　事到如今，也无需再隐瞒，张灵止走到她面前，隔着透明的屏障，仔仔细细地端看了她许久：“你当年为了救我，施了那焚天灭星诀，你只道擅施禁咒必受十世轮回之苦，却不知，十世之后，便是身归混沌，从此消于无形。”

　　楚兮兮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

　　张灵止看着她，温柔浅笑：“别怕，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当年我立誓护你一生周全，却终是食言了。如今便让我以命抵命，替你消罪抵罚，换你永世安好吧。”

　　“以命抵命？”

　　心脏猛地一缩，那钝痛如万箭穿心般，疼得她无法呼吸。

　　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趴在屏障上，语带凝咽：“不可以，张灵止，不可以……”

　　张灵止倾身上前，手掌覆在屏障上，似是与她的手紧紧贴合。

　　吻，隔着无形，印在了她的额间。

　　“记住，无论是潆儿还是兮兮，我爱的，唯你一人。”

　　他说完，慢慢地向后退去，眼睛始终看着屏障外泪眼婆娑的楚兮兮。天知道此刻他的心有多痛，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专属于她的那种，温情脉脉的笑容。

　　他退到三米之外，双手执剑竖于胸前，视线越过剑锋，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终是闭上了眼睛。

　　“鸿蒙化三清，白果生道心，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张灵止低声默念咒语，而后将长剑抛向了空中，中食二指朝天一指：“敕！”

　　长剑转了个向，剑尖朝下，顷刻间化成金银两条巨龙，在他的头顶飞速地游弋盘旋。两声龙吟，撼天动地，金银二龙交错着俯冲而下，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自他的天灵穿刺而过。

　　三五斩邪雌雄剑，化自混沌初开，乃太古神剑，斩肉身、斩魂魄、斩元神、斩万念。

　　他用这把剑，斩了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怨灵邪祟，可谁又承想，这最终斩的，竟是他自己。

　　张灵止身形一颤，瞬间向后倒了下去。

　　“不——！！”

　　楚兮兮惊声恸哭，眼泪早已浸湿脸颊。

　　她情急之下撞向屏障，哪知其已然消失，一个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上。

　　她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爬到张灵止身边，惊慌失措地打量着他，虽未看见任何伤痕，却眼见着他的脸色愈渐苍白，俨然已是油尽灯枯。

　　“怎么会这样？张灵止，怎么会这样？！”

　　她抱着他嚎啕大哭，眼泪似洪水决堤、汹涌不止。

　　早知如此，她即便心中再恨，也绝不会将他的名字说出口。

　　他走就走吧，至少还活着啊。

　　“张灵止，你太残忍了……你已经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她声嘶力竭地哭诉着，颤抖的手却一下比一下更温柔地抚摸他冰凉的脸颊。

　　“你这样救我有什么意义？你不在了，我怎么办？”

　　“……那你呢？”

　　张灵止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暗哑憔悴，他握住她的手，虚着眼睛，微微发颤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

　　“你当初救我时，又可曾想过，没了你，让我如何独活？”

　　楚兮兮愣了一下，随即哭得更惨烈了。

　　“真是个傻姑娘。”张灵止扯出一抹虚弱无力的笑，手臂动了动，想要抬起手来替她擦掉眼泪，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兮兮，别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捏了捏她的指尖，终于再也撑不住，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也别，忘了我……”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兮兮的视线早已被眼泪模糊，却仍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怀里的张灵止最终化成了一片柔和绚烂的金色光华，渐渐升腾而去，消失在蔚蓝纯净的天空里。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愣神了许久，终是胸口一滞，哇的一声呕出一滩鲜血，随后便晕了过去。

　　太上老君现身而来，他望着地上的长剑，幽叹一声，将其收入了袖袍中。再看向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楚兮兮，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眼生念，一念成痴，终是拗不过命……”

　　他架起楚兮兮，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

　　帝城某医院的病房里，楚兮兮躺在病床上，仍是昏迷未醒。

　　林溯站在窗前，回想着昨天傍晚慢跑回来，赫然发现消失了一天一夜的楚兮兮，晕倒在别墅大门口，而一同失踪的张灵止，至今仍未现身，他眉头紧锁，觉得十分蹊跷。

　　病房里，还有两个男人，分别坐在病床的两边，一个，是请了霸王假连夜从加拿大赶过来的林烨，另一个，则是放下工作，直接坐私人飞机从美国飞回来的段承玺。

　　两人均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昏迷的楚兮兮，偶有视线相交，也是电光石火、不可言说。

　　林溯扭头看了看两人，忽然想起前几日午后，张灵止在庭院里教授他道术时，跟他说的一番话。

　　那天，张灵止把一半的修为传给了他，然后按住他的肩膀，神色异常严肃。

　　“小溯，若我不在了，替我照顾好你姐。”

　　他当时脱口就问：“止哥，你要走？”

　　张灵止淡淡点头：“嗯，要离开一阵子。”

　　他瞬间会了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止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看好我姐，绝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她！”

　　他看见张灵止明显怔愣了一下，忽地就挑起眉笑了，一边点头，一边轻声回了一个字：“好。”

　　林溯想着便走到病床前，压低声音冲两人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回去吧，别打扰我姐休息。”

　　“我想等她醒过来。”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相视一愣，随即默契地别开了眼。

　　林溯冷笑一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醒了就能出院，费不着你们操这份心了。”

　　*

　　楚兮兮出院后，整个像变了一个人，不是成天沉默不语，就是时常暗自落泪。

　　林溯每每焦急地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摇头苦笑，有时顶多说一两句，也只是“他走了”、“他不在了”之类不着脑的胡话。

　　如此过了大概一个月，楚兮兮又一次晕倒了。

　　醒来之后，林溯告诉她，她怀孕了。

　　然后，他看到了他这个姐姐，这一个月以来露出的第一次笑容。

　　林烨和段承玺在得知楚兮兮怀孕的消息后，又先后来过好几次。一个要把她接去加拿大待产，另一个甚至已经联系好了美国最好的月子中心和产科医院。

　　两人的好意均被楚兮兮推拒了，林溯更是丢出了几颗南明离火球，冷酷地将人“请”了出去。

　　开玩笑，真让他们把人带走了，等张灵止回来了，他如何跟他交代？

　　林溯不知道张灵止要离开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但自己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楚兮兮，便一定要说到做到。

　　他买了许多孕妇相关的书籍，也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每天悉心照料着这个姐姐。

　　她想吃的，无论多远，他骑着摩托车绕了大半个帝城，都会去给她买回来。

　　他监督着她每天按时作息，饮食规律，适量运动，他看着她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他心里越来越有成就感。

　　他有时甚至觉得，以后自己结了婚、娶了媳妇，也定不如现在这么上心。

　　临进产房前，楚兮兮拉着林溯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说：“溯溯，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告诉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

　　“你说什么呢！”林溯低声呵斥了一句，使劲握了握她的手，鼓励道：“姐，你要加油！”

　　她温婉浅笑，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