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的日子》梨羽微

11、过新年（二）

　　矮我半个头的弟弟瞅了我好几眼，没有说什么。

　　我这个弟弟吧，从小就喜欢给爸妈打我的小报告，而且一告一个准，每次都会让妈揍我，而他就会在一旁捧腹大笑。

　　所以，我是非常不愿意和他一起玩的。可是这个厚脸皮的人，会在我安安静静做事时来招惹我，用一句土话说就是“逗毛毛儿，惹草草儿”。

　　而我，往往忍耐不了多久就会揍他，然后，他就会去给他妈告状，他妈就会来揍我。

　　看，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这时候我们共同的亲妈，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亲妈。

　　所以，我有点怕他看出点什么来。虽然他比我矮了一个头，但是要知道，他只比我小一岁，我像他那么大时，可是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

　　忐忑的过了一天，万幸，他没有跟我妈打小报告。本来嘛，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

　　大年三十来了。

　　一早，我妈烧了一大锅热水，我们每个人都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我妈都快把我的背搓掉了一层皮了。不过，洗澡真舒服呀，感觉整个人又暖和又轻巧。

　　爸爸将他精挑细选的书法优美、内容福气的大红对联拿出来，用熬过的米浆，一一贴在了门框上。顿时房子就变得喜气洋洋，有了过年的样子。

　　爸爸写得一手好字，他时常感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他，会生出写字如狗刨地般丑的我和弟。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和弟是我妈生的，随妈。

　　梨树沟村大年三十的年饭，是中午吃的，也是这个年的重头戏。

　　家里所有能吃得东西都被拿了出来：糖果瓜子被装进了盘子，摆在了八仙桌上；香肠、腊肉、干豆角也被放进了大锅，架了柴火大火炖着。

　　今年的三十年午饭，爸妈决定在煤炉子上煮火锅。

　　火锅这个东西在城里是个很普遍的吃食，但在农村还是个稀奇饭食。

　　这个时候的农村人，还有很多都没有吃过四川出名的火锅。而我和弟，也仅是在县城的姨家里吃过一次，也让我们记住了火锅这样的美食。

　　以往我们的年饭，都是一盘盘的中餐，而今天要吃的火锅，是大家一起围着一个锅涮菜涮肉，又好吃又热闹。

　　今天我们吃的是清汤火锅，配菜有香肠、腊肉、午餐肉、酥肉、肉圆、毛肚、粉皮、萝卜、藕片、豌豆尖等等。
　　准备好这些配菜后，已临近中午时分。

　　在开饭前还有个顶顶重要的大事，那就是去给先人上坟。因为先人些也要过年啦。

　　爸带着我们来到了弯楼山上爷的坟堆这里。上山这一路上，听到了一阵阵的鞭炮声，那是别人家也在给自己先人上坟。

　　爷的墓碑是青石条垒起来的正三角形状，光秃秃的，没有墓志铭。

　　这让我每次看着都有些心酸。我妈总说我爷以前惯我，我调皮了她要打我，我爷就会死命的护着，说：我都舍不得打，你居然敢打。这时候我的爷，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好样的爷。

　　爸爸把爷的坟稍作整理，便在旁边的桑树枝上挂上了一串鞭炮，并点燃它，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随后，爸拿出了三支烟供到了爷的坟前，再自己点燃一根烟坐到旁边，看着爷的坟抽烟。
　　我知道，这时候的我爸，再想他的爸爸了。

　　我和弟给爷供了蜡烛和香，又烧了带来的纸钱。最后，我们跪在爷的坟前，每个人都磕了三个头。

　　这个时候，是可以给爷许愿的，爷在地下也会保佑我们的。

　　我的愿望总是尤其的多，几乎把我所有的亲人都要求我爷保佑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让我爷在地下保重自己的身体，打牌赢钱。

　　村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来了，狗啊、鸡啊也都跟着叫了起来，热闹得不得了。看来大家都在准备开饭了。

　　爸拿出了一串大鞭炮放在了晒坝里，正好看见隔壁梨正大爷在摆鞭炮，他们互相说着“新年好，新年好”。

　　当鞭炮响起来时，就预示着梨树沟村的新年正式到来了。

　　我们一家人端着调好味的油碟，围坐在煤炉旁边，开始了我们年三十的年饭。

　　吃饭前，爸妈拿出了一些钱，让我和弟站到了他们面前。我知道，这是要给我们发压岁钱了。有些激动，因为我一早就想好了，明天要到街上把我一早看好的故事书给买下来。

　　要知道，虽然亲戚们会给我们发压岁钱，但是我妈会因为种种理由让我们上交，只有他们发给我们的压岁钱，我们才能自由使用。

　　所以，有了这笔合理合法的巨款，我们都无比高兴。
　　我爸拿出了崭新的四张一元钱先递给我，说道：“望女成凤。”然后再给弟四张一元钱，说道：“望子成龙”。在我们谢谢他们，并祝他们新年快乐后，就可以正式的接过来这笔钱。这就是我们的压岁钱。

　　快快乐乐的吃完火锅，再雷打不动的，快快乐乐的守着我家的黑白电视机看完春晚，十二点的钟声终于敲响了,1998年正式到来了。

　　山村里早有那些急性子的人家早早的燃起了鞭炮。

　　我爸妈一直坚持准点原则，每年都是爸爸穿着秋衣秋裤，先在门外挂好鞭炮，然后等着我们娘三在被窝里跟着电视一起倒数。

　　当我们数到一时，新年的钟声敲响了，爸爸便准时的点燃鞭炮。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我有些怕的捂上了耳朵。突然，一个东西飞到了我的嘴唇上，有些疼。但我不会吭声，因为新年啦，我们早被大人警告过多次，不能哭不能闹，不能说不好的话了，要不然一年都会倒霉的。

　　初一全部人都要早早的起床吃饭，要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初一早早起床，代表着这一年里都不会浪费时光。何况，还有那美美的新衣在等着我呢。

　　吃完饭就是家庭成员的自由活动时间啦。

　　爸妈是到大院子里去打长牌，打麻将啦。大人们都爱这个，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不过，小孩子打的是扑克。扑克的打法很多，小孩子们常玩的，有斗地主、千和、拖拉机，这些都是山村里孩子的强项。就是从来不赌钱的小孩子们，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会在腰包鼓了的情况下打一毛或是五分的扑克。

　　这不，本来决定今天上街买故事书的我和弟，也被大波他们拉上了桌子。

　　桌子上围了8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打的是千和，一毛钱一张牌。赌得不算大，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就有些不好了，我弟在输了两块钱后果断的退下了牌桌，其他人立刻就顶上了。

　　而我，在输的只剩两毛钱后，也退下了牌桌。我心里有点想哭，可是在过年啊，不能哭啊。可惜了我的故事书，买不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没敢让大人知道我压岁钱没了，我弟因为也输了钱，没有去打我的小报告。

　　他用剩余的两元钱，买了几盒擦炮儿，然后我们再约了青儿、杨晶几个到各家各户的鞭炮堆里找还可以再次点燃的哑炮。

　　在收集了很多鞭炮后，我们带着打火机、火柴来到了前道山上的一口水井边。

　　知道我们要干嘛了吗，我们要炸鱼啦。

　　将擦炮儿和鞭炮点燃后，往水井里一扔，就会听见“咕噜”一声，水面就会冒出一些白水泡儿，再等一会，就会有鱼被震晕了飘到水面上。

　　这时候再用我们做的网兜一捞就上来啦，好家伙，有十好几条呢，我们要用这些鱼做烤鱼。

　　在小溪边一起将鱼清理干净后，杨晶把鱼穿到了树枝上，青儿和霞姑捡了一些柴火，生好了火堆，我和弟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油和盐，然后，我们就开始烤鱼啦。

　　这些鱼只有大人巴掌大，十几条鱼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吃不完，何况，自己动手烤的鱼，是如此的美味。

　　1998年的新年就这么一天天快乐的过去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我那输掉的压岁钱和那没能买到的故事书。除此以外，都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