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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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办完事，第二天就回到总部，并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夸张频率，几乎每日准时去王经理主管的部门“视察工作”。
王经理虽然惶恐，但是周衍常常只是转一圈就走，态度轻描淡写，甚至称得上和蔼，于是王经理也不禁暗喜，莫非自己在年近退休之时，竟赢得董事长迟来的垂青？
原本，夏生和周衍因为公事碰面的机会几乎没有，但因为周老板对基层部门空前的热情态度，使得夏生几乎天天都能碰见这位年轻英俊的上司。
连苗清晨都觉得不对劲，趁着午休时间凑到夏生身边，悄悄说，“夏生啊，你觉得不觉得周先生他......他好像是专门来看你的耶！”
夏生正忙着复印文件，一听这话，差点被打印机夹到手。
苗清晨以一种女性独有的敏锐洞察力，缓缓分析道，“你没有发现吗？虽然他每次来都只停留一小会儿，但是眼神从来没有从你身上移开过，还有好几次主动过来找你说话呢，动机真的很值得怀疑啊。”
“......周先生也会找王经理说话谈事情呀。”
“不一样不一样，他看你那种眼神......就像狩猎者盯上了美味的猎物似的。”
“呃......”
“不过话说回来......”苗清晨盯着青年白皙秀美的脸，看了良久，若有所思道，“你的确长了一张很讨男同性恋喜欢的脸。”
“......”
“所以有男人会对你感兴趣也不奇怪啊。”
夏生立刻涨红了脸，“不是的，清晨姐你误会周先生了。”
他想说，周先生和自己只是之前认识而已，所以才会对他多关照一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他又怕贸然把两人相识的经历告诉别人，会给周先生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只能苍白无力地替对方辩白解释。
更何况，那么好的周先生，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
苗清晨痛心疾首，“别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好，你这么单纯，迟早会被人吃干抹净的你知不知道！要我说，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不会的。”夏生摇摇头，“周先生只是很照顾下属。”
周衍对他真的很照顾。
自从那日两人吃过很美味的日料之后，周衍几乎隔三差五就邀请夏生共进晚餐，而且每次都是直接开车到公司幼儿园楼下，把夏小落一起接去。
夏生哪里好意思让周衍一直破费，每每不安想要推辞，周衍都会提出一些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夏生，你上次交的那份报告有点小问题，我教教你怎么改，正好顺便吃个晚饭。”——虽然夏生也会犯嘀咕，这种小事情需要大老板来教他吗？
“夏生，晚上一起吃饭，给你介绍一位前辈，会对你工作有帮助的。”——然而到了餐厅，却被告知那位未曾谋面的前辈临时爽约。
“夏生，一起吃饭吧，小落昨天说她想吃牡丹虾，我刚好发现一家还不错的店做这个。”——夏小落当然欢天喜地，坐上周叔叔的车就不肯下来，夏生拦也拦不住。
总之，今天是牡丹虾，明天是松叶蟹，后天又有烤得滋滋作响、油花丰盈的霜降牛肉，天天变着花样吃，夏小落于是别提有多喜欢周衍了，一口一个“周叔叔”叫得奶声奶气，看到周衍就像瞅见了饭票似的开心。
周衍这般体恤下属，连员工家属都体贴相待，夏生只觉得自己欠下他的人情比天还大，只有加倍努力地工作，才能稍微安心。
年前周衍要去M城出差，助手临时生病，就叫来夏生顶替。因为要在外省过夜，夏小落便交由公司的幼儿园全托，小姑娘早就和保育阿姨们混熟了，没有丝毫不舍，开开心心和夏生道别，“哥哥再见，和周叔叔好好玩哦！”
老板就站在身边，夏生很是尴尬，“哥哥是去工作，不是去玩的。”
周衍却微笑道，“劳逸结合，也不用一直工作。我记得M城南部有个海岛，风景很好，有空可以去转转。”
原本以为周衍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办完事情后，竟然真的飞去了海岛，夏生作为临时助手，自然也跟了去，同行的还有一些同事。但既然来休假，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尽情享受这点难得的休闲时光。
夏生平生第一次出海，却好巧不巧发烧了——前几日在M城连加几天班，晚上又没休息好，去海岛的前一晚开始低热，到了地方就只能躺尸在酒店。
窗外就是碧海蓝天和阳光沙滩，夏生却只能躲在被子里，忍耐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头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朦胧之间，听见房间木门的响动，似乎有人走到他床边，而后额头被宽厚干燥的手掌覆住，他隐约听到那人说：
“夏生，你怎么了？”
夏生睁不开眼睛，意识似有似无，四肢也绵软无力，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就又昏睡过去。
昏沉中又做了许多混乱的梦，似乎有人搬动他的身体，冰冷的金属器械贴近他的皮肤，他难受得呜咽起来，那人立刻轻抚他的头发，“没事了，马上就好。”
那声音很温和，但又像浸透了海水一般，带着嗡鸣的回音，忽近又忽远。
清凉的水混着药片送进喉咙里，身上渐渐没有那么酸痛，但还是困倦乏力。
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人重新抱着放回床上，远处是悠悠鸥鸣和海浪声，床也像沙滩一般柔软，一陷进去便彻底睡着了，这一觉又长又沉，梦境也是香甜的。
醒来时意外地闻到食物的香气，高大的男人坐在床边，正低头看他。
“醒了？”
夏生反应了一阵，才有些慌张地，“周先生，您怎么在这里......”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你发烧了，生病怎么也不说一声？”周衍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医生已经来过了，还好烧得不严重。”
夏生下意识地往后缩，回想起刚才梦里有人帮他擦身喂药，顿时又觉得惊悚无比——难道一直是周先生在照顾他吗？虽然周先生很体恤下属没错，但是毕竟是上司，又比自己年长了将近十岁，有一些礼节还是不能逾越。
夏生犹豫着问，“您没有去潜水吗？”
他记得刚下飞机时，同行的几个年轻同事邀请周衍一起去潜水，装具都备齐了，周衍也是欣然接受。夏生因为心脏的问题，不能适应水压，所以就没有同去。
“本来是回酒店取气瓶的，结果发现你房间门开着，就进来看了一下。”周衍顿了顿，又说，“下次生病记得要告诉我，我不会扣你工资的。”
“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这样给您添麻烦......”夏生满心歉意，“真对不起，害您没能去玩......”
“我也不是很想去，这一带水质一般，潜下去也看不到什么东西，陪他们玩罢了。”周衍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在你这里更好。”
照顾病人有什么好的呢？夏生明白对方在宽慰自己，一时只有感动。
“你睡了一天，吃点东西吧。”周衍扶他起身，在他腰间垫了几个枕头，转而去拿床头柜上泛着热气的白粥。
意识到对方要亲自喂自己，夏生吓得连忙坐直身体，“我、我自己来......”说着就伸手想要接住，可手指一碰到碗壁，又被烫得缩了回来。
“小心烫。”周衍看了看青年玉白细嫩的手，以及被烫得轻微发红的小巧指尖，而后稳稳握住瓷碗，拿起汤匙，低声道，“我来就好。”
周衍的手大而有力，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自然是不怕烫的。
那白粥热汽腾腾的，带着些烫口的温度，米粒已然煮开了花，软糯滋润，米香清甜，小口喝进胃里，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夏生稀里糊涂地被喂完了粥，满脑子都是“周先生怎么会这么体恤下属”的胡子乱想。
第二天退了烧，洗过澡，周衍又请来芳疗师为他做SPA，两人一人一张理疗床，有各自的理疗师按摩。
室内有古朴低沉的音乐，清淡的精油香气慢慢弥散开来。这样谜样芬芳的疗法，似乎真有让人重生的功效，夏生只觉这几日来的疲惫都渐渐消退，在那轻柔绵密的手指按压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夏生。”
“......”
“夏生。”
隐约听见周衍在叫他的名字，再睁开眼睛时，床前的落地窗户大开，眼前便是金色的落日黄昏，茫茫海水触手可及。
夏生这才发现，芳疗室竟然坐落在海中，有一条蜿蜒的木质小桥通向沙滩。
周衍见他醒了，便说，“睡得怎么样？要不要去海滩上走走？”
夏生还望着海面出神，过了半晌才道，“好。”
沿着海边慢慢走了一阵，日头渐西。
夏生病刚好，身上还尚存高热后的绵软，走不了太远，两人便在沙滩上并排坐下来，沙粒还带着太阳的热度，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夏生见周衍一直陪着他，把其他人全部晾在别处，总觉得不妥，于是小心地开口，“周先生......”
周衍看着他，“嗯。”
夏生反复组织着语言，最终还是放弃，“没什么。”
耳边是簌簌海声，浪花冲刷着深黑的礁石，棕榈树生长出暗红的果实，灰鸟从天际倏尔飞过，碧空跌进深蓝色的大海。
——这片海实在太美，此刻再多说一句，都仿佛会唐突了这宁静苍茫的美景。
夏生于是不再说话，他把脚趾埋进沙滩里，蓬松的触感让他有些恍惚，只觉一切美好得不像真实。
海风从落日的方向吹来，潮湿的，微咸的。远处山线绵延，灯塔闪烁。被染成淡红色的云彩，向海的尽头沉下去。
他，和他身边的男人，都被一片逐渐幽暗下来的天光拥抱着。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这热带岛屿的温柔景象，竟是他日后最留恋的一瞬。
或许，他是把原属未来的时光，不小心遗落在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