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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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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从浅蓝变做蓝灰,顾南月看药晒的差不多了,有心想把一部分收起来,鹿苓自然出手帮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大概是千千回来了,这丫头,敲个门怎么这么使劲儿。”顾南月说着,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果然是顾千千,不过却不止顾千千,旁边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师兄,你快跟我走,程大哥中了毒,就快要死了,你快去救他,快。”顾千千刚看见他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叠声地叫着他快走,话里带着哭腔。
顾南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第一反应是千千被劫持了,才在门口嚷嚷出这种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什么快死了?”顾南月拉着顾千千想要进到院子里说话。
“师兄,情况紧急,来不及说了,跟我走吧。”顾千千到底是女子,拉扯之间还是进了院子,那位老人也跟着进来了。
顾南月隐蔽的观察了下院墙四周,觉得并没有什么埋伏,再看那位老人,两手空空,身形清瘦,也不像藏了什么机关的样子,于是暗暗松了口气。
“你刚说什么?到底是谁病了?千千,我毕竟在宫里任职,想救人也不是随便能救的,你总得告诉我前因后果吧。”
“师……”顾千千面带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那老人伸手止住了。
据顾南月观察,顾千千似乎对这老人颇为信服。
“顾太医,老夫是镇边将军府的管家,我家主人今日突感身体不适,业已请过城内名医,但民间医师见识浅薄,竟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好来麻烦您了,还望顾太医能看在我家主人一向尽忠职守保家卫国的份上,随老夫走一趟,老夫代十万镇边军拜谢了。”
说完,当真一揖到底。
顾南月连忙侧身躲过,连说“不敢不敢”,面上流却露出为难的情态。
管家察颜观色,接着道:“其实府里已经向宫里递了牌子,只是不知为何值班太医至今还没到,我家主人实在等不得了,这才差我来叨扰顾太医。”
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顾南月为难的原因,就在这里。
他毕竟是太医,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职不假,可实际上,皇帝的指令才是他的最高指示。
今天程飞白入宫赴宴,回来却中了毒,再联想他抛下大军,独自绕道回京一事,背后必有隐情,那么皇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很值得深思了。
如果在这个关头,顾南月擅自救治了程飞白,不管治没治好,都会被归为与程飞白一党。
但他只想平凡度日,不想参与任何朝堂斗争,之前被迫与莞妃绑在一起已经很令人头秃了,现在好不容易脱身,他可不想再跳进另一个漩涡中去。
只是……
“师兄,程大哥真的病的很严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也说过治病救人乃医者天职,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师兄,快走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顾千千见管家丝毫不提中毒一事,开口只说程飞白身体不适,也反应过来。
顾南月简直要气死了,倒霉丫头尽给他找麻烦。
他差点忘了,顾千千与程飞白相识在先,就算今日他不去将军府,也已然被绑上了船。
看来今日难逃此劫。
罢了,既然将军府已经递了牌子,那么他今日就算治好了程飞白,日后有人问起也可以解释一番了。
“今日当值的似乎是林太医,他年纪大了,腿脚慢些也是正常,不过人命关天,在下就随您走一趟,若能救好程将军,也算为国尽忠了。”顾南月长叹一口气。
“那我去拿药箱。”一直隐形的鹿苓在一旁说道。
顾南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将军府的马车驶得飞快,下车的时候顾南月都觉得脑袋颠得有点懵。
程飞白的确中了毒,而且是外伤中毒,肩上包扎好的纱布上不断有黑血渗出来。
不过人还算清醒着,看见顾南月进来,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别动别动,快躺下吧。”顾南月看见程飞白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感觉到了头秃的威胁。
他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剪开纱布,发现伤口又黑又肿,上面撒了一些药粉,但明显毫无效果。
顾南月靠近闻了闻。气味也是判断毒药种类的重要凭证,一般被毒药污染的血液都会比较腥,但程飞白伤口流出的血却并不腥,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种香气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看程飞白的眼睛。
不出所料,程飞白的靠近内眼角的眼白部分上确实有一道金色的线,好像一刀把眼白切成了两半。
完了,金线之毒。
下毒的是皇帝,是皇帝想让程飞白死。
怎么办?
金线之毒是虞国的宫廷秘药,因中毒者眼中会出现一道金线而得名,毒性剧烈。之前定远将军覆灭虞国,庆功宴上莞妃替皇帝挡刀,中的就是这种毒。只是少有人知,那刺客除了在袖箭上涂了金线毒外,还把未用完的毒药藏在了身上,可惜事败之后她未及服毒便被制服,那残存的毒药自然也被作为战利品收缴了。
昔日称霸一方的虞国已成废墟,幸存者就算试图复仇,杀不成皇帝也应该去找定远将军,没道理来找程飞白的麻烦。
再联想到京中一直流传的那个传言,怎么想,皇帝都是最有理由,也最有能力动手的人。
真是让人头秃,怎么总是让他遇上这样的事呢。
顾南月在心里哀嚎,可是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金线毒对别人来说是难以治愈的奇毒,对顾太医来说却只是一道早就被解开过的难题,已经知道答案了,再看见相同的题目,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把过脉后就干脆利落的写下了解毒的药方:“按这个去抓药,四碗水煎成一碗,趁热饮下,一日两次,三日后毒药可解。”
“……这么简单?”顾千千有点懵,她亲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夫摇着头面色凝重的离开,到她师兄这里,闻闻伤口,扒扒眼皮,再把个脉,就知道怎么解毒了?
大师兄的医术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顾南月闻言瞪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程飞白道:“今日多谢顾太医了,救命之恩,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顾南月只好先飞快的冲顾千千比了个“回去收拾你”的口型,然后正色道:“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不过,恕我直言,服药之后,毒虽然解了,但中毒时间太长,伤处的血肉已被污染,留着对愈合无益,最好还是割掉吧。”
剜肉之痛,够程飞白喝一壶了。
他无故被牵扯进皇权斗争中,未来还不知是生是死,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顾千千是师父师娘的独生女儿,他舍不得动,总得另找人出气。
话音刚落,他满意的瞧见镇边将军失血过多的脸变得更白了。
只是这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顾千千打断了:“师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少女望着床上的将军,一双杏眼里满是心疼。
“千千,顾兄也是为了程兄好,你就别瞎操心了。”一直沉默的鹿苓这时突然说道。
顾南月偷偷瞅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了,看见心上人为了别的男人担心流泪,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不过明明心里嫉妒的要死,还要笑着劝千千不要太担心,真是虚伪的男人啊。
顾南月暗自撇嘴。
那边程飞白已经自行取下了被顾南月弄散的绷带,那个可怖的、肿胀的黑色伤口袒露在众人眼前,顾千千几乎瞬间就变的泪眼朦胧。
“顾太医,麻烦你了。”程飞白冲顾南月点点头。
腐肉并不好去除,箭伤太深,顾南月也不得不往深处下刀,一边去腐一边上止血药。等把伤口清理干净,程飞白肩膀处的骨头也已森白可见。
好不容易熬到剜肉结束,顾千千整个人已经心疼的不行了,一把抢过包扎用的纱布,哑声道:“师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顾千千从小娇生惯养,上哪里知道怎么包扎伤口、照顾病人呢?
不过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旁人无关。
顾南月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休息一会,只是在心里表达了对程飞白的同情。
不过他也没机会偷闲,将军府管家亲自来请他过去询问服药的细节,他也只好把手一擦,抬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