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复燃》吹笛人

2、chapter 2

　　一路上靠着脑海中时不时闪现的陌生画面指路，Joyce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一栋位于市中心老式小区的房子中。

　　用捡到的铁丝硬生生别开老式门锁，进门后她再也撑不住，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窗外一片昏暗，不知是何时，仿佛世间仅余她一人，好在头部海啸般的剧痛已然平息，只留一点刺痛的尾声，像是一个隐晦的信号。

　　房子面积颇小，只有一室一厅，狭窄而逼仄，摆设陈旧，装修老式。房间中是种暮气沉沉的静谧，空气迟滞沉闷。

　　强撑着精神，Joyce快速排查了一遍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

　　确认安全无虞后，她脱力地跌坐在床上，看向自己洁白柔软的双手——和她原本那双布满了枪茧与疤痕的手截然不同。

　　所以现在她这算是，重生了？

　　忙于训练与杀人，Joyce并没有看过时下流行的穿越重生文。“重生”这个说法，她还是某次在保护一位商业大鳄的女儿时，从这位沉迷网文的大小姐口中得知的。

　　她想过心脏移植，想过全身整容，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似乎只有重生才能解释她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然而潜意识中似乎又有答案要呼之而出……

　　Joyce皱眉，她不喜欢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觉。然而当她试图进一步思考时，却在瞬间被从大脑传来的剧痛击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大滴大滴的冷汗冒了出来，控制不住地颤抖。

　　疼痛稍缓，她伏在床上，想起了自己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Arthur的脸上满是惊怒与难以置信，灰蓝色的眼睛却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只有沉沉的黑暗。

　　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去。

　　Joyce并不后悔为了救Arthur而死。

　　六岁时她和父母出国旅游，当地战乱突起，父母惨死，慌乱中她与大部队失散。如果当时不是被Arthur带走，她大概也会是横死在异国街头的小小尸体之一。她这条命属于Arthur，她因他而生，也必须为他而死。

　　即使是心底里无法认同公司的行事风格，她也会为他而搏命。而如今，她已经把命还给了Arthur，她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前世乏善可陈，只有战斗和杀戮。

　　今生她似乎终于能够过上心心念念的平淡是福的生活，但翻遍记忆，原身的生活似乎只有平淡没有福？

　　这具身体的主人，乔伊，今年十九岁，自幼随父母出国，与国内基本断绝了联系。

　　高中毕业时，乔伊的父母因意外事故双双身亡。

　　乔伊没有社会经验，当她手忙脚乱处理完后事，赔偿金也用的差不多了。她没有谋生手段，而拖欠房贷的房子也将被银行拍卖。

　　眼见着要流落街头，乔伊在收拾父母遗物时，惊喜发现家里居然在国内一线城市还有套老房子。

　　仓惶之下，她紧紧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打包了全部家当，一张廉航机票飞回了国。

　　回国后不久，乔伊因美貌而被星探发掘，懵懂中一脚踩入娱乐圈。

　　但不知为何，乔伊的星途十分不顺，别说粉丝了，她连黑子都没有，负面/新闻无一篇，完全是娱乐圈透明人，浮华奢靡的明星日常与她隔着十万八千里。

　　签她的经纪公司不肯再为她耗费资源，直接解约。如今她在各剧组跑龙套，偶尔充当广告中的背景板模特，收入不多，勉强维生而已。

　　不是没有人想要和乔伊聊一聊潜规则，但她心里总憋着一口气，不肯轻易作贱自己

　　——人生的堕落像是从山顶往下滚，可怕的是这下坡没有终点。

　　然而这口心气让乔伊本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于别人只是举手之劳地下个绊子，于她便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跨过的天堑。

　　一个人飘荡在陌生的城市，水土不服，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学业中断事业不顺。内外困顿中，乔伊交了一个叫段瑜的男朋友。

　　只是这个男朋友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花心软饭男，确定恋爱关系后便迫不及待退租，搬进了乔伊的小房子。

　　乔伊毕竟年纪太小道行太浅，被段瑜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自己还过着上顿吃了没下顿的日子呢，便心甘情愿地养起了男朋友，为他洗衣做饭打点生活，美梦都做到了膝下子孙满堂的时候。

　　段瑜一边享受着乔伊的付出，一边和其他女生暧昧不清，脚踏数只船。

　　不过他到底有几分本事，勾上了圈内某小花，在对方的牵线搭桥下出演了一部古装偶像剧的重要男配。电视剧播出后，他一夜爆红，粉丝无数。

　　乔伊还沉浸在成功男人背后女人的美梦中时，网上忽然爆出段瑜和该小花的亲密照片，铺天盖地都是两人的CP通稿，粉丝们大呼这对如果不是真的他们再也不相信爱情。

　　乔伊也快要不相信爱情了。

　　自从一夜爆红后，段瑜再没回来过。平时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她急匆匆去经纪公司找段瑜，希望他解释，希望他澄清，希望他说这只是工作而已

　　——哪怕只是敷衍，她都会原谅他。

　　但她连段瑜的面都没有见到，直接被对方的助理单方面下达分手通知。

　　乔伊如遭重击，一时间感觉天都塌了。加之又一次在剧组面试后被拒，工作失败感情受挫，她鬼使神差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好看。

　　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乔伊用假名□□去了一家私人整形医院，从眼睛到鼻子再到下巴，迫不及待要做全脸的大整。

　　她躺在手术床上，满心都是男朋友回心转意的美好愿望。然而一管麻醉打下去，再醒来的就是死过一次的Joyce。

　　Joyce站到穿衣镜前，看向镜中完全陌生的少女。她抬手，轻轻按在镜子上，隔着冰冷的镜面， Joyce与乔伊重合

　　——Joyce已经死了，那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乔伊。

　　镜中人穿着宽大的手术服，露出的手腕和脚腕极瘦，肤色苍白，神情晦暗，一头长发乱糟糟地团在一起。

　　唯有一双眼睛，像是有一团冰冷的火焰在燃烧，烧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乔伊把从医院穿回来的手术服脱掉，衣服掩盖下的躯体瘦得彷佛难民。

　　她对着镜子，手指轻轻滑过两侧肋骨，这具瘦骨嶙峋身体真是让她不习惯。

　　原身为了上镜好看，活得简直像植物，每天只靠空气和水活着——不，她还不如植物，好歹植物还会被施肥，而原身吃青菜都论片数，营养摄入严重不足。

　　原身本来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但迟迟不红，她忍不住将发型换了又换，频繁烫染之下，原本健康的发丝变得脆弱易断，分叉枯黄。

　　乔伊从抽屉里翻出剪刀，咔嚓几下把长发剪掉。她剪得极短，看着发丝不断落下，有种奇异的快感。

　　因为Arthur对长发的莫名迷恋，即使战斗时极为不方便，她也必须保留长发；而现在，她不需要生活在任何人的控制之下。

　　剪发时，乔伊摸到了后脑一处极为微小的伤口。她按了按，伤口传来轻微的痛感。她放下手，手指上沾染了新鲜的血迹。

　　乔伊皱眉，她不记得原身最近有没有磕到头。她被迫接收了一大堆记忆，还没来得及梳理，乱糟糟堆在一起。

　　将疑点记下，乔伊放下剪刀，低头甩掉附着的碎发，随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接着她换上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衫。

　　打理妥当，她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人脸小而精致，短发凌乱清爽，脖颈纤细修长。大概是皮囊里的芯子换了，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颓废迷惘，气质凛冽，目如寒星，侧脸一道细细的血痕。

　　卧室满地都是碎发，乔伊去卫生间取清洁工具。当她弯腰拿簸箕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乔伊直起身，随手握住立在墙边的木质长柄，无声无息地朝门口走去——

　　*****

　　“怎么这么慢？别磨蹭，快点开门。”段瑜带着口罩墨镜鸭舌帽，打扮的像个踩点的小蟊贼，闷声闷气地催促道。

　　胖的像是一堵墙的助理从包里翻找出钥匙握在手中，有些不安地问道：“哥，那谁现在真的不在家吗？我们要是和她撞到了怎么办？万一被狗仔拍到可就和尹姐解释不清了啊……”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到底你是我的助理还是谁的助理啊？放心吧，她现在不可能在家的。”

　　段瑜不耐烦地夺过胖助理手中的钥匙，亲自上前开门。

　　段瑜今天过来是来取自己的私人物品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万一要有人想拿着这些东西做文章可就不好了。

　　和乔伊的这段恋情只是他漫长猎艳史里无足轻重的一页。

　　他起初是被乔伊的脸惊艳到，毕竟这么好看的脸在娱乐圈中也不多见。

　　即使追到手后发现她好看外表下沉闷无趣的内在，也实在舍不得放手——毕竟A市房价高昂租金不菲，自带市中心房子的住家保姆可没那么好找。

　　段瑜其实没想过这么早就和乔伊分手，愚蠢美貌的痴心女友没那么好找，不过世事难测，他现在走红了，又有了一个能在事业上提携自己的新女友，而乔伊一个万年小透明，没钱没权没靠山，这分手的事儿也该提上议程了。

　　为了避免撞上乔伊，他特地事先和人打听过，根据可靠来源，她现在不在家，而是在整容医院的手术室里躺着，几天内都出不了院。

　　前女友这种生物，如果不是约炮回床的话，能少见还是少见吧。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段瑜扯下口罩墨镜，伸手拉开门，一马当先走进房间。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褐色的东西带着劲风迎面朝他重重击来！